第57章 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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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初升，虫鸣乍起。
众人在萧棠的院里吃了晚膳，便聚在一起玩花牌。
女医进来要给萧棠换药，齐追便也跟着起身道：“我去跟女医说一下那药膏怎么用。”
待萧棠换完药出来，见齐追还在屋里的太师椅上坐着。
萧棠净了手，笑着接过齐追递过来的手巾：“想说什么呢，今天一坐到那儿就欲言又止的。”
齐追见女医出去，面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红了起来。
他手心冒汗，捏着腰间挂着的小香袋，羞窘地用脚踢着空气。
萧棠也不催他，弯着眼睛，绷着笑，瞧着他红着脸的窘态。
萧荷透着窗缝啧啧道：“玉漏轻催烛光影，少年和羞眼带情。粉面浓晕遮不尽，吟吟半晌似飞蚊。”
一旁的沈溪芷和萧茉闻言“噗嗤”笑出声，萧茉笑得趴在桌子上直不起身：“三哥哥，你又做歪诗浑词，小心小侯爷听到不依你！”
萧荷抓着银风的大爪子，哼笑道：“扭扭捏捏的，我都替他着急。”
萧茉笑着道：“四哥哥，你还要比小侯爷大呢，你怎么不着急你自己！”
萧荷拿起银风的大尾巴甩萧茉：“你这小丫头，怎么只知道戳哥哥的心窝子！”
屋内。
齐追汗浸满身，不敢看萧棠，只是垂着头，声不可闻地说：“五妹妹……我，我，我今年束发了……”
萧棠听见了，也瞬间明白了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耳尖微红，折着手中擦手的帕子，半垂眼眸：“嗯。”
齐追得到了回应，面上露出欣喜之色，颤抖着手指掏袖袋。
不知是不是太过紧张，掏了好几次才掏出来。
他两手捧着那东西，一脸虔诚地捧到萧棠面前，那模样让萧棠忍不住笑出了声。
齐追愈发羞臊，吞咽着口水，声音结巴：“五妹妹，这个，这个，是我的，我的……”
他越紧张越说不出话来，干脆一闭眼一咬牙大声道：“……定情之物！”
声音大到外面坐着的三个人都瞪大了眼睛。
萧荷惊得手中的果子掉在身上，默然片刻，缓缓捡起果子，淡定地咬了一口。
半晌吐出两个字：“牛啊。”
不过齐追好似没有意识到自己声音很大，睁开一只眼看向萧棠。
萧棠笑了一声，从他掌心接过。
这是一件半球状的玉佩，玉佩晶莹剔透，下面垂着朱红色穗子，上面是一颗海棠环扣。
摸起来触手冰凉。
萧棠觉得有些熟悉，看向齐追。
齐追已然放下了手，见萧棠疑惑，抬手将袖袋里的另一只玉佩掏出来。
两个一模一样。
“夜明珠？”萧棠问。
齐追点头，红着脸说：“是那个夜明珠，合起来，便是一体的，你我二人各一半。”
萧棠睫毛如同小扇轻轻抖动，不知为何，心里产生一种怅惘不安。
她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待到异样的情绪渐渐消散，她握住那枚玉佩，轻声开口道：“我收下了。”
*
风吹竹窗，乱了桌上的黄麻纸。
文随真拿起砚屏压到纸上，继续埋首写策论。
不知写到何时，门口传来轻响，回羽轻叩门扉走进来。
“郎君，萧府递来了帖子。”
文随真从书中抬起头，仔细用帕子擦干净手，这才接过回羽递过来的帖子。
帖子是萧蔺写的，邀请他明日去茶楼煮茶小聚。
文随真嘴角微微翘起，将帖子仔细收起来。
早起晴空高阳，花木扶疏。
文随真收拾好衣服，带着回羽出门。
刚走到前院游廊时，文随真便瞧见了踏进叶贝门的文第榛。
文第榛好色，这些年妾室通房塞了满满一院子，怀里抱着的是最近从西市新买回来的伶人。
文第榛蓦一瞧到他这个跛子弟弟，脸色瞬间拉了下来。
文随真垂着眼皮，见躲不开，便抬手冲文第榛行了礼，抬脚想要穿过叶贝门。
“站住！”
只听一道粗声暴喝，文随真眼底划过一丝不耐，顿住了脚。
文第榛搂着怀中娇软的小美人，径直绕到文随真的面前。
他的身子素来肥大，挤在门里显得格外逼仄。
文随真退开一步，敛着眼眸拱手：“长兄有何事吩咐？”
“有什么吩咐也是要找个手脚灵活的去，找你岂不是误了事。”
话音刚落，一旁的美人便被逗笑出声。
文第榛瞧着美人笑起来，心中欢喜，嘴里越发骂得不干不净。
文随真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
即便话再次刺耳，面上也不见丝毫波澜。
文第榛见他跟个石头一样，自觉无趣，扫兴地啐了一口。
“一瘸一拐的，不好好待在你的院里，跑出去现什么丑！你不嫌丢人，我们文家还嫌丢人！”
文随真嘴角挂着淡笑，不愠不怒，仿佛不是说他一般。
文第榛瞧着他这副不痛不痒地模样，仿佛拳头砸在了棉花上，显得他像个跳梁小丑似的，怒火顿生，骂骂咧咧道：“你别以为拜了傅藏林为师就可以目中无人了！”
说起这个，文第榛心中愈发堵得慌。
当年他被爹娘逼着去拜傅藏林为师，第一门考试就没有过。
不想这个素来看不惯的跛子弟弟，竟然偷偷跑去入了傅藏林门下，如今连父亲都对这个跛子高看一眼。
他是国公府嫡长子，是板上钉钉的世子，打小就被捧在手心上，养成了心高气傲的脾性，自然不愿意让一个跛子压了他一头。
这些年他在学业上没有什么造诣，父亲也越发看他不惯，反倒是愈发器重这个小跛子。
想到这里愈发怒不可遏。
文随真也不看他，抬手道：“随真不敢。”
“你最好不敢，”文第榛指着他的鼻子道，“我告诉你，你就是我们国公府的一只狗，残了一条腿我们也没给你扫地出门，你就得感恩戴德。”
文随真面不改色，缓缓牵动唇角：“兄长说得是，谁对随真有恩，随真必得千倍万倍地回报。”
这话说得怪异，不待文第榛反应，文随真便拱手道：“不打扰长兄闲情雅致，先行告辞。”
待文随真离开洞门，身边的小伶人语气带着几分惋惜：“真是长了一副好模样，可惜是个天残。”
文第榛回过神，冷笑一声：“他亲娘是荣州卖皮肉的，可不随了她亲娘的腌臜下流样。”
这话说得不好听。
一旁的伶人也被莫名绕着骂了进去，强笑了一声，依偎在文第榛身上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