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红焰映海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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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报是庞征从老城隍庙一处旧书店中收集而来,他也没想到会有人把线索夹在其中。听闻时异常惊讶,连忙将旧书店的地址传了过来。
第二日孙昕带上东西,准备即刻赶往旧书店,却见梁天也挣扎着要下床。
“梁警官你身体可以吗?要不别勉强,还是我一个人去吧。”
“不。”梁天摆手,“你一个人我不放心,假如幕后真凶派人紧盯我们的行动,出现意外你独自难以应付。”
他行动不便,却执意要跟随,孙昕拗不过他,只好伸手去扶。
两人蹒跚来到医院楼下,院内停着他们让庞征事先开过来的车。梁天有伤,掌舵的事就交给了孙昕。
旧书店在L城老城隍内,但近期周边修路改造中,本就不宽敞的道路两旁又被铁皮圈住,变得很是狭窄。
孙昕开车技术不佳,不是这边剐蹭一点,就是那边碰到防护栏,好几次梁天忍不住伸手,想说什么欲言又止,最后闭目索性不看了。
一路颠簸,他们终于抵达旧书店,它位于老城隍庙街铺最里面一家。
两人下了车,梁天看到刮痕遍布的车头,摇头叹道:“幸好我一直搭档的是张准,换你早交代在路上了。”
孙昕不好意思地挠头,她自然比不上张准的能力。他两人能搭档多年,不光靠默契,还靠他能力与梁天是齐头并进。
正在这时,旧书店里走出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他上下打量着孙昕和梁天,缓缓问道:“两位是来买东西的吗?”
他注意到梁天腿脚不便,怎么看都不像是顾客。
两人相视一眼,猜测这位老人是书店老板。
梁天先开口,“老人家您好,听闻您这边能找到稀缺的旧书,我们有一本书紧急需要,不知道您店里可有,方便让我们进去说话吗?”
“可以啊!快进来说。”那老人侧开身,引导着他们向店铺内走。待几人坐下,他又问道:“不知两位来,是想找哪本书,我认识不少贩卖旧书的商友,大部分我都能帮你找到。”
“这本书年代久,不是什么知名刊物。”梁天报出夹着剪报的那本书书名。
老人面色一僵,这点波动被梁天敏锐捕捉,但在书原主没确定之前,他不能过多暴露正在调查码头爆炸的事。
书是被人刻意夹在旧报当中,可旧报是由书店老板整理,他不可能不知道这本书的存在。要么他是受人之托把书放进去,要么他就是书的原主,知道跟爆炸相关的隐情。
梁天借用书名投石问路,果然发现了他的破绽。
不过他很快掩盖过去,意识到什么,笑笑道:“原来两位是找那本书啊,确实年代久远,不过我恰巧有收入。两位随我来,我去查一下收货单看它放在哪,年纪大了,很多事都记不住。”
他说是要带两人去找书,却快步走到门前,四处张望地拉下卷帘门。
“他要做什么,不像要带我们去找书的样子。”孙昕悄悄对梁天耳语。
梁天不动声色,“先不管,跟着他去,我们静观其变。”
两句话说完,老人已经回到他们身边,笑呵呵看着两人,领头推开里屋的门,又示意孙昕和梁天跟着他走。
两人跟在他身后,来到后堂一间古香古色的屋子里。老人安排他们坐下,也不急着去找收货单,反而先给他们倒了杯茶,在他们不解的眼神中才慢悠悠地来到屋内的五斗柜前。
埋头翻找了一阵,他念叨着:“这书收入的时间有点久,收货单不知放哪了。您二位有多记着要它?一时半会我可能找不到。”
“老人家不瞒您说,我是刑警。正在调查一起重大案件,前些日子我派同事来跟您取过旧报,您可记得?这本书与案子真相有关,对我很重要,劳烦您再找找,我今天必须要拿到它。”
梁天把手机里的警证照片拿给他看,表明了来意,他相信这位老人一定能听懂他的言下之意。
如果你知道星光码头爆炸的事,请不要隐瞒,全部告诉我们。
“哦哦……我想起来了。好,你别急,我再帮你找找。”果然,老人又应允下来。
他故意说找不到,是对孙昕和梁天还抱有防备心,想多试探一下,但在看到警证后便转变了态度。
没过多久,他像是找回记忆,拍着脑门恍然道:“我想起这收货单放在哪了。”转身冲孙昕招招手。“小姑娘你能来帮我拿一下吗?东西就在柜子的顶上抽屉里,我腿脚不利落够不到它。”
屋内此刻只有孙昕活动自如,她按老人的要求拉开柜子最上面的抽屉,取出里面所有物品。
这五斗柜与她身高相仿,抬眼就能看到柜顶上的东西,一排大小各异的相框整齐摆放在柜顶上。
孙昕被这一排照片吸引住目光,逐一端量着。
这些照片多数拍摄的是鸟类,中间也夹杂着几张植物和风景。照片景色的拍摄地点多数在海边,其中有张夕阳下海鸥停在礁石上的照片,尤为夺目。昏暗里赤红色的光印在海鸥白色的羽毛上,仿佛像一团烈焰包围住它。
“找到了!”老人握着一沓破旧的单据直起身,抬头见孙昕盯着一排照片看得专注,感叹道:“照片里的风景美是美,可现在看不到喽!”
他边说边摇头,十分惋惜。
孙昕忙问道:“这些照片都是您拍的吗?为什么这样说。”
照片中的景色宁静优美,海天一色,白浪卷着蓝天,美不胜收。她尤爱自然风光,心叹此等美景要是真消失了,确实挺让人不舍。
老人拿起那张具有强烈视觉冲击的海鸥照,摩擦着相框道:“拍摄鸟类是我年轻时候的爱好,这些照片还是很久以前L城的海边景色。像这张照就是在曾经的星光码头上所摄,可惜因为一场祸事,那里全毁了。即便后来建设的再好,也不如当初混然天成的景美。”
老人说着,又把相框放了回去,表情显露出一丝惆怅。
然而他口中的一场祸事,却狠狠牵动着孙昕和梁天的心。
老人带着单据坐到梁天对面,一张张翻看着。可惜单据破旧,登记得字迹早已模糊不清,看不出写得内容。
孙昕记着他方才说得话,装作毫不知情地问:“什么事故能导致这么美的风景全毁啊?您能和我们说说嘛。”
他们本就为了爆炸事故而来,老人主动提起,自然不能放过话头。
老人狐疑瞅了他们两眼,笑道:“这类陈年旧事你个小姑娘也感兴趣?它距今都有二十四年了,实不相瞒事故发生时我就在场,现在想起来啊,还心有余悸。”
此话一出,孙昕和梁天心头均一惊,没想到这老人竟然就在爆炸现场。
赵世邦说过当晚码头上的人没有一人存活,老人又是如何躲开爆炸,并且绕开了幕后真凶的层层盘查安稳过到今天。
“你们是不知道当时的场景有多危险。”老人回忆着:“我爱鸟,时常会去星光码头上拍摄飞鸟,那里虽是港口却常有鸟类停驻,它们跟在船后面觅食。我原本想去拍一组日出飞鸟照,为了抓拍到太阳出来的瞬间,便早早来码头上准备夜宿一晚。哪知睡到半夜被一声巨响惊醒,睁开眼一看,竟是码头上一处集装箱爆炸开来,瞬间大火引燃一片。我被吓得不敢再睡,忙带着相机向码头外跑去,哪知码头外早已被封锁住,我只能调转方向,另寻出口。”
“那您是怎么出来的?”梁天问。
他面上平静,心在惊叹:原来早在爆炸发生前,幕后真凶就将码头出口堵住,码头上的人他一个都没打算放过。
“当时好多人去灭火,还有一队消防员也赶到现场,码头上混乱不堪。”老人举手比划着,“我看那火越烧越大,空气还难闻至极,一刻也不敢停歇,一口气奔到码头坝下,想看能否从浅水处游走。正在我蹚水寻路时,看到坝下有一位满脸鲜血的青年人,他半趴在水中的礁石上,神志不清。
“我看他还有气息想带他一起走,他却不愿意反给我指了一条出去的道。他眼睛死死盯着码头上燃烧的火焰,不停流泪,红光照在他的脸上,呈现一种悲伤至极的美,我从未见过人有那样的表情,一时没忍住想用相机拍下,我举起相机他却伤心欲绝跪倒在地,放声大哭。他哭得太惨我不忍拍下,只好把相机对准一旁停留的海鸥。”
一声叹息后,老人视线看向五斗柜,“小姑娘你看到的海鸥照,就是我在当时拍摄。那红光可不是夕阳照射在上面……”而是滔天的火焰映亮了夜空,老人后半句没说出来。
“我沿着那青年指得路顺利走出码头,直到呼吸顺畅,闻不到那刺鼻的气味,我才敢大口喘息。可不等我缓过气,一股热浪伴着巨响就从身后袭来,我来不及去看,整个人被震得趴在地上,目眩耳鸣,很久才缓过神来。天空飘过蘑菇型黑云,我看到身后红艳一片,大火将整个星光码头的海湾照亮,那场景简直是炼狱。”
即便时隔多年,再提及老人的脸上依然布满惶恐之色。
孙昕和梁天听道一步步查实的爆炸真相,只感到寒冷又惊心,震骇令他们说不出话,原本还算轻松的氛围瞬间变得沉重。
“那后面呢,您还有关注吗?”孙昕问。
“没了!”老人连连摆手。“哪敢再去管,我因为那场爆炸胸闷了好多天,养了好久才恢复。一般重大事故都由政府部门处理,我们小老百姓不被波及就很幸运了。”
“那您在坝下见到的青年,知道是谁吗?他何时出现的?”梁天注意到这一点。
“不清楚,一面之缘而已,情况紧急下我没来得去及问。我真得谢谢他,要不是他指路,我还走不出码头。”
老人形容的这位青年神态很让梁天在意,什么人会在身受重伤的情况下,不畏惧危险看着码头痛哭。
唯一解释是他知道爆炸原因,而这个人是谁,不得不让梁天联想到被人扳倒的陈家。
他目光敛了敛,回到老人脸上。从他所说的话看,那张爆炸剪报估计是他塞进去的。
“这位警官,我的收据全看不清字,看样今天没法将书找给你了,要不改日再来?”他笑问梁天,双方眼神交流了几秒。
“没关系,我突然想起我的一位朋友也有这本书,不必再劳烦您。”梁天道。
双方都没有挑明彼此的意图。
撑着座椅站起身,梁天示意今日的谈话可以到此为止,老人不动声色把事情说出来,证明他看出梁天来的真正目的。
既然目的完成,那就不必再停留。孙昕明了,扶着他起身告辞。
“等等。”老人突然叫住他们,从五斗柜深处拿出一件东西,交到梁天手中。“这个给你们,我看小姑娘很喜欢我拍的照片,这些是我在星光码头上拍摄的照片,希望你们别嫌弃。”
他递给梁天的是一卷老式胶卷, 梁天用力握了握。“多谢!”
他知道这份胶卷里不单纯,里面绝对藏有一件不为人知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