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深入伽利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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伽利山像一座天然屏障,矗立在L城东南角,一面靠海一面朝向内陆。
孙昕站在山脚,望着山高林密的山头,心头沉沉。
就在他们到达的一刻,留守在分局的人传来消息,梁天的手机信号最终被确定在伽利山上,她的推断没有错。
身后好心人还未离开,他坐在车中,孙昕回望了他一眼,彼此的脸上都有复杂情绪。
在来的路上,她有满腹的问题想问他,话到嘴边却只问了一个。
“你认识江文浩吗?”
而他的回答,完美到无懈可击,“以前不认识,现在认识,陪你去看他的时候,他的床牌有写名字。”
从始至终他的表情异常淡然,嘴角含着的笑像面具一样刻在他的脸上。
孙昕不再多问了,因为不管问什么,她知道从好心人口中都问不出来,一个问题足够了。
时间已到傍晚,太阳沿着葱翠的山体往下沉,连带着孙昕的心也往下沉。
这时庞征走过来,低声问她:“你是通过什么来判断梁队会在伽利山?”
当中缘由她不想同庞征细讲,这牵扯太多幕后真凶的事,哪里是三两语能说得清楚。
孙昕望着近在眼前的高山,说道:“我明白你想弄清一切,等找到梁警官,让他告诉你吧。”
眼下找到梁天是当务之急,她不愿说,庞征也没再问。
双方各怀着心事,踏进了伽利山中。
原本守山人不建议天黑后进伽利山,这里山高林密,暗洞沟渠丛生,天黑冒险进入非常危险,但得知有人在山中遇难,他们又是一副不进山不罢休的态度,最终勉强同意。
却事前要求所有人跟着他,不许乱跑。
伽利山太大,山中树木茂密,遮光蔽日,人一进到山林里视线瞬间暗下来,目光所及只有手电照射出的狭窄范围。而山中又有多处无人踏入区域,四周杂草丛生,没有道路,人在其中行走艰难,一不留神就踏进空洞,只能靠探棍一寸寸摸索。
随着太阳落山,月亮升起,伽利山内越加幽暗。
众人不敢分散太远,以防失散和掉入沟壑,大家连在一起边走边呼叫梁天,希望他能听见。
孙昕跟在庞征身后,紧紧拽着他的衣摆,两人一步三探的往前蹚着走。
尽管如此小心,她还是不幸的感觉到脚下一软,踩空了,断裂的噼啪声传来,下一秒她的身子迅速向下坠去,来不及反应人已经滑到了杂草丛中。
“孙小姐,孙昕……”
庞征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孙昕抬头向上看却看不到他的人影。
脚下仍是松软的泥土,蹬在上面吃不到一点力,她死死地抓紧身旁的杂草,靠着这一点力量勉力支撑住身体不往下滑。
“庞征,我在这里,在你脚下,我掉到下面洞里了!”
她呼喊庞征,声音不住的发虚惶恐。
脚踩不到底,不知洞底在哪有多深,往上看是黑,往下也是黑,一片黑暗的环境里除了手中死死抓住的那把杂草,她没有任何支撑。
庞征循着她的声音蹲下,手电的光扫射向四周,拨开层层草丛他才看到地上有个偌大的洞口,孙昕则拽着周围杂草,贴紧洞壁。
“你别怕,我拉你上来,你抓紧了。”庞征俯身向洞里伸出手。
如同在海中看到浮木一般,孙昕忙牢牢抓住,依靠庞征的力量她爬出了那深不见底的黑洞,心有余悸的坐在地上喘息。
“要不要我让人送你回去,你这样子,能坚持到山顶吗?”
手电的灯光打在她身上,有条腿上蹭到了一大片泥土,是在坠入洞中时撞到的。
“没事没事,我可以,蹭得这点土算什么,我们快去找梁警官吧!”
孙昕的心依旧狂跳不止,她装作无所谓地拍了拍腿,但站起身时,还是忍不住抽动了下嘴角。
腿蹭到的是她车祸时受伤的地方,骨裂才愈合,此刻怕是旧伤复发了。
强忍着疼,孙昕无事人般扶着庞征继续往前走。
一想到这山中沟壑遍地,她就越发后怕,不知梁天情况如何,他失联大半日了,担心他像自己一样坠入深洞中。
这杂草丛生的洞口,人一旦掉进去很难被发现,如果他再受伤的话……孙昕不敢再多想。
庞征和分局里的人始终保持联系,梁天一有动向他们就及时汇报。从最近的消息看他还活着,他的手机还在向附近的信号塔发送信号,但越来越弱。
猛然间孙昕想起一件事,她问庞征:“你们来找梁天的事,除了技术部,还有别人知道吗?”
“我没声张,我连原因都没和队员详说,但整队人出动,这个动静难免会惊动到耿局。”
这耿局孙昕早有耳闻,多次阻拦梁天查许邵案,今日的动静他一定会传出去。
以目前情况梁天还有余力挣脱,要是幕后真凶知道还他们在找梁天,绝对会加派人手抢先一步抓住他,到那时他真就危在旦夕了。
越想越不安,在这不见天日的伽利山山中,并不止有他们一行人在寻找梁天。
那些跟了梁天一路的人此刻也在山中,两拨人,一正一邪,不知哪一方会先找到他。
孙昕这边搜寻的人数不多,对方有多少人在山中她却不知,仿佛像在黑夜里开展了一场隐形的拉锯战,而这场拉锯战的最终结果就是梁天的生死。
消息一经传出,所有人瞬间面色凝重,不由加快寻找的步伐,但最终因山深露重,没能搜寻到梁天痕迹。
眼看找了大半宿没有任何收获,带头的守山人说什么也不愿走了,瘫坐在地上,其他人也累得弯下腰直喘粗气,但谁都不想停下,可守山人执意要修整,他不想在山里脱力,出现意外。
他们停在一处缓坡,等守山人缓过劲再继续寻找。
来的急,搜救装备没有带齐,所有人的衣服都被露水打湿,裸露在外的皮肤被沿途锋利的杂草划破,忙着寻找人时没感觉到,现在一停下来个个都觉得刺疼。
孙昕双手和脖子都被划伤,露水和着汗水腌在上面刺辣辣的疼,她不停用手揉搓着,仍缓解不了。
潮湿的衣服闷在身上,使急躁的心情越加浓烈,她发泄般的用力搓挠着身上又红又痒的位置。
月渐低垂,距离梁天失联已过去十几个小时。
望着树杈中露出的星点夜空,孙昕不住的心头发酸。张准心怀有事,不告而别;江文浩病入膏肓,命不久矣;梁天现今生死未卜,就连她感激敬重的好心人,也变得捉摸不透。
明明她来L城时,不是这样的境况,他们满怀信心地为江文浩翻案,成功拨乱反正,为什么事情会演变成这种结局。
她突然很想呐喊,很想哭泣,可在当前境况下她不能表现出一丝软弱,所有的人都咬牙秉着一股劲,连夜搜山就是在坚信梁天还活着,她怎能先泄气呢。
突然她的手腕被拦住。
“不能挠,这些露水有细菌,挠破皮会感染更严重。”庞征抓着她的手道:别刺激它,一会就不痒了。”
“你怎么知道……”孙昕反射性地问。
“我以前……哎呀,梁队告诉我的嘛!”庞征说了一半住嘴,话被瘫倒在旁的守山人听去。
“你们要找的人,是不是身份不一般?看你们整晚‘梁队梁队’的喊,他是当兵的?还是来山里执行任务的军官?”
“不是。”庞征立即否认,“有些事您就别多问了,麻烦您受累,再带我们去找找好不好?”
他不说实话,守山人不太乐意,两眼一闭准备小憩。“再等等,我还没歇好。”
孙昕急了,满腔郁火爆发,一把揪住他质问道:“有人在山中出了事,你一点都不着急吗?那是人命!亏这山还是你在看管,怎么一点责任心都没有!”
“嗬!你这小姑娘话说的。”守山人推开她,不爽道:“怎么,我没有陪你们进山嘛?找了一晚上,连口气都不让喘,他的命是命,我的命就不是命?多金贵啊!”
“你……”孙昕气结,偏偏她不擅长争论,话全堵在口中说不出来。
守山人一句话让她有火难发,憋着一口气,委屈的情绪不断上涌,她努力想忍住眼眶的泪水,却发现根本忍不了,只能任由它流。
“都少说两句吧,我们也是着急寻人,您何必说这话呢!”
孙昕听不下去庞征打圆场,气恼地走远坐下,默默擦去眼角的泪。
她不想哭,也不爱哭,可这些天发生的种种事让她十分委屈,是说不清的委屈。梁天出事不是她想要的,连夜进山也不是她想要的,但她不得不来。
被撞到的腿又隐隐作痛,摸上去肿起来了,一瞬间她忽然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来L城,如果她从最开始就不来L城,是不是后来的糟心事都与她无关。
最多面临母亲催婚,她的生活会过得舒适平淡,哪里会像现在这般坐在漆黑的山林里,越想越觉憋闷,眼泪怎么擦也止不住。
正郁闷时,她听到山中传来一声轻响,呼啦啦一群鸟飞起,引起一阵喧嚣。
这动静在寂静的山林中尤为明显。
躺在地上的守山人一骨碌爬起,指着骚动的地方喊道:“有人在那里!可能就是你们要找的人。”
听到清晰的动静,众人不敢怠慢,迅速起身朝着鸟群骚动的地方,飞速奔去。
孙昕顾不上腿疼,紧跟上大部队,她见庞征飞奔在前,也不甘示弱的加紧脚步。能听动静的不止有他们,幕后真凶派来的人也会注意到,必须要抢在之前抵达。
然而此时孙昕脑海里却冒出了一种更坏的结果,对方已经率先找到梁天,那声响是他们制造的。
想到这个结论孙昕害怕得不敢停歇。
“嘭!嘭!”又是两声响,所有人瞬间停住脚步看向响声处。
其中一位队员缓过神道:“这声音怎么像……”
他说得迟疑,没人去搭话。队伍里都是警员,他们熟悉这种声音,每个人的表情都极为难看,孙昕心跳更是如擂鼓。
“快走!”她拽着庞征就往前冲,边走边高喊梁天的名字,“梁天,梁警官你在哪!”
其他人明白她的意思,喊声可以扰乱追杀梁天的人心神,也能让梁天知晓救援到来,于是纷纷效应。
一路上他们没有暴露梁天刑警身份,呼喊皆用的梁队或名字,孙昕的“梁警官”三字一出,守山人不淡定了。
他立刻冲到队伍前头,仿佛将功补过一般领着众人抄小路,直奔向声响地点。
孙昕无语他的行为,梁天假若不是刑警,他是不是就不管了,但她没空为此分神,昏涨的脑中像紧绷着一根弦,越拉越紧。
等一众人到达事发地,那里已恢复平静,山林里又静的像什么事都没发生。
没有人,没有梁天的痕迹!
庞征带人在四周寻找,队员们分散开呼叫。
此刻天空泛白,山林里能见度提高,孙昕望着周围高大的树木两眼发昏,脑中紧绷的弦断裂,只觉天旋地转。
他们来迟了吗?梁天已被那群人处理掉了吗?她身子一软跌坐在地,手无力地垂在地上,碰到了地面的落叶。
一股黏腻的触感使她抬起手,这不是露水。
她把手凑近眼前,微弱的视线下,一抹暗红色液体粘在她手上,孙昕顿时浑身颤抖起来,回过头用力呼叫庞征。
“庞……庞征!”
那抹粘在她手上的暗红,是还未凝结的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