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往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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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完了邵其华的葬礼,陈念文在和梁天的交谈中提到了陈默,梁天似乎对他颇有兴趣,打探几次,求见的意图明显。
但陈念文知道陈默不爱与外人多交往,他归国后一直深入简出,除了安泰苑基本不离开陈家老宅。
陈家老宅在远离城区的一个郊外山头上,那山头坡势缓平台大,上面一片中心地段被陈家购买后化为了私有土地,从此陈家老宅就坐落在这山腰上许多年。
陈默这场病,来得突然又气势汹汹,陈念文放心不下在与梁天分别后,驱车来到了陈家老宅。
陈默自幼身体底子不好,喝药如喝汤,日日不断,陈父为了根治他的病痛,多方寻医求药,试尽千方只盼能治好他的病,却因当时医疗技术落后怎么也无法根治。
直到他日渐长大身体才慢慢健壮起来,后来又出国调养多年,才康复到如今的状态,但底子还是不如正常人体质,时有病灾。
陈念文是见识过他药不离口的模样,即使时隔多年她仍记忆犹新,因此尤为心疼陈默,他这样一个人在加国,过去的些年里不知如何撑下来。
敲响老宅大门,陈念文看到陈默满脸倦容,双眼通红,像发热还未褪去。
“哥,要不要帮你找位医生,你一直硬扛着不行呀!”她伸手摸了摸陈默的额头,触手冰凉,没有高烧的迹象。
“我没事,敷过冰袋烧已经退下了,不用麻烦医生来回跑。”陈默握住她的手,委婉道:“我只是想到阿其,心里有些不太舒服罢了。”
闻言,陈念文心头触动,陈默与邵其华相识得比她更早。
几人中唯陈默年纪最大,性格最沉稳,时常由着他们一群年岁较小的人在身边胡闹,不管遇到什么事,他总是神色淡淡,毫不慌乱,笑看他们折腾。偶尔还会主动出面帮他们解决收拾不了的烂摊子。
小时候的她非常喜欢黏着陈默,总跟在他身后“默哥,默哥……”的叫,大抵是他处事从容不迫的样子,令她觉得十分可靠,所以不由亲近于他。
邵其华看他的眼里同样充满欣赏,但却莫名不敢靠近他。独自面对陈默时总是话语吞吐,似是又敬又怕,但他在面对其他人时,举止却又十分正常,落落大方。
陈念文曾好奇地追问过他原因,为何唯独对陈默他会紧张无措,明明陈默是那般的平易近人。
可邵其华却给不出答案,为此她还嘲笑了他许久,最终是陈默先破冰亲近,这才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正如此他和邵其华才有缘成为朋友,直到陈默后来定居加国才戛然而止。本以为陈默回国后两人还能再续前缘,却不曾想相聚没几日他们就阴阳相隔,这样的遗憾有几人能释怀。
“我还记得初次见阿其的样子。”陈念文回忆起往昔。“那也是在老宅,他随邵姨来家中做客,撞见你在廊下看书。当时他明明很想上前与你说话,却只知道傻楞站着,那是我第一次遇见像他那样呆傻的人。”
想起两人初识的画面,陈念文嘴角浮起一丝笑,“哥,你还记得之后的事吗?”
陈默没接话。他蹩眉,想了一会道:“我……记不清了。”
许是时间过得太久,他忘记了这些细枝末节。陈念文停顿几秒,迟疑一下又笑笑,恢复常态,心中疑虑:以陈默的记忆力,应当不至于记不起来。
那时陈默察觉到了邵其华的目光,他放下书朝他招招手。
邵其华挪步过去,青涩的他站在陈默面前,紧张到手脚都不知该如何摆放,交谈几乎是陈默问一句他答一句,旁得不敢多言,引得陈默眼唇含笑。
他摸摸邵其华的头,柔和地笑道:“阿其,别紧张,过来坐嘛!”
陈默挪开了一个位子,示意邵其华不用那么拘束站着。可邵其华做不到,面对陈默他像是失去了自主意识,只知道听吩咐行事,半天才挪动脚步。
“哥,他好傻啊!”一直扒在窗沿边探头探脑的陈念文取笑道:“你看他那样,像傀儡戏里的木偶人。”
陈念文比出一个傀儡戏里提线木偶手脚被人控制的姿势,嘲笑邵其华僵硬的动作,嘴上哈哈大笑。
最近家中的哥哥们带她去看了一出傀儡戏,才七八岁的她被这种新奇地表演吸引,几日来念念不忘,邵其华僵硬的动作,促使她联想到里面的受控的人偶。
“不可以哦!念文,你不能这样取笑别人。”陈默柔声制止道。
他语气温和,眼神坚定,态度更是不容置喙。
\哦!\陈念文不甘心地应了一声,把头从窗台下缩回去,又偷偷浮上来冲邵其华扮了个鬼脸。
唉。陈默无奈的摇头,叹息的笑了笑,拿这个调皮的妹妹没有办法。
邵其华支支吾吾说道:“没,没关系……她还小,都是说着玩的……”
“阿其,你可不能太护着她,对错是不分年纪大小的。”陈默闻言正色道:“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不能因为取笑别人是小恶,就不加以制止。”
邵其华听得瞠目结舌,他见识过陈默温煦的一面,却才知他还有如此较真的一面。
但下一秒陈默又露出那和煦的笑容,灿烂如春阳,他对着不远处招招手,像在和谁打招呼。邵其华顺势去看,远处墙角闪过一抹人影,但看不清是谁,再回首时陈默已敛去了大部分笑意,目光定定的看向他,似在等他对上述对话的回应。
四目对视间,邵其华又忘记了思考,木然应了两句又逃避似的垂下头。
“我记得当时阿其离开老宅后,哥你拉着我说了好一顿。第二次再见他,我是一点放肆都不敢有,乖乖的向他问好,就怕你知道又会批评我。”想起过往旧事,陈念文感慨道:“没想到后面我会和他组建家庭……”
更没想他们缘分至浅,一生夫妻,半路终止。
陈默眼神暗了暗。过往,于他而言,是一段不美好的回忆,他宁愿不再提及。
陈默岔开话题问道:“阿其已经下葬,今后你打算怎么办?”
“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江文浩遭遇的事让我很害怕。”陈念文手攥紧衣角,“替阿其翻案是我的心愿,但我不能拿家人的安危做赌注。今天在葬礼后,梁警官也问过我同样的问题,我把顾虑如实告诉他,他听完也沉默许久。我看他那样子,似是对调查许邵案产生了动摇,或许哪天他也会选择放弃。”
陈默垂下眼睑,淡淡道:“想要颠覆这起案子,原本就不是易事,梁警官如果要放弃也是情理之中。”
“我现在只求家人平安,其他别无所求。今时不同往日,我实在想不到更周全的办法。”
“好,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一定要告诉我,不可一个人强撑。”陈默摸摸她的头,安抚般笑了笑。
“我会的……哥。”陈念文点头,却觉得他笑得尤为勉强,苦涩布满了他的双眼。
突然间,她看到陈默的双眼里盈满泪水,湿润一片,不自觉伸出手想替他擦去,却被陈默偏脸躲开。
拉开一段距离,陈默猛然站起身,剧烈喘息着躲进卫生间。
“哥……”陈念文担忧地忙跟过去,但被他格挡在门外。“你还好吗?”
隔着一扇半透明的玻璃门,陈念文看到他跪趴在洗手台前剧烈地咳嗽着。耳闻那一声声痛苦喘息声,她不由地揪紧了衣襟,心跟着颤动。
默哥这是多少年没犯过病了,陈念文揪心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