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如意如意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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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如意一路奔袭着上了道观，狭长的石阶两畔青松古木退至身后，一到山顶，便见到了那人站在观门之前。
那袭残破的旧黄色长衣裹在身上，一手持着剑，一手轻放于身前，银发白须，长摆拖于地上。银须白发之上依旧带着那淡淡的笑颜，似乎在面对小如意时，他总是这般的开心。
“先生。”李如意走到了老道士的面前，躬身抱拳行礼，轻轻的喊了一声。
老道士点了点头，叹道：“如何？看到你道执为你卜的卦了？”
李如意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是。”
“既已知命数，为何还要上来？”老道士问。
那卦中命数分明便是让他再等等，等到时机一到，自有活命之机。可是李如意却还是上来了......
李如意仰头望着老道士，老道士的眼角似堆起了皱纹，仿若早至暮年一般。
老道士姓古，道号道文，就连他自己似乎也早已忘了本名是什么，便一直以‘古道文’存活于世间。
这小城中人皆知，李如意是道文道长亲手从小带到大的。
做人做事之礼，也尽是道文道长亲传。小如意虽命不好，却懂事乖巧，古道文的亦是传了毕生道学给李如意，唯独不允李如意学剑。
原本这小小的福星观上只有‘道文’‘道执’两位道长，后来又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衰星’小道士李如意。
李如意低下了头去，低声道：“我怕害了别人。”
老道士望着李如意的模样叹了口气，抬手轻轻的抚摸着李如意的脑袋，“世间自有命数，你学不来心狠，如何能改得命。”
李如意摇头，目光之中露出了坚持。
“可也是先生教我，道法自然，生死如常。”
老道士望着面前的小如意，摇头不语，转身推开观门，带着李如意朝里走去。
小破道观之中寥寥几间屋舍，中心一尊道像，道像面前是一个身姿容颜皆姣好的少女。少女盘膝而坐，双目紧闭，身前悬着一柄飞剑，飞剑之上的流苏随风轻舞。
李如意缓缓的走到少女面前，赫然发现少女的似乎状态有异。
“先生，这位便是神医吗？”李如意转身看向自己的师尊。
老道士点了点头，“是，也不是。她能救你性命，亦算是神医。可若是寻常而言，她也并非医者！”
老道士的话语让李如意的脸色起了变化，可随即又低沉了下去。
“她如何救我？”
老道士抬手指了指少女的身上，悠悠开口，“她身上有一枚灵丹，这枚灵丹可助你渡过即将而来的病劫。”
李如意蓦然回首，深深的望着陷入昏迷的少女。
“是否她如今也需要这枚丹药？”
老道士深深一叹，手中那柄长剑微微的颤了颤，而后又背至身后，“此丹关系重大，却只能救一人。她如今身受重伤，亦是非此丹不能救！”
短短几句话，让李如意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任何话语来，那满头长发随风飘舞，似终于明白了一些什么。
沉默良久之后，李如意望着面前的少女，终于还是开口道。
“先生欺我，此人根本不是先生为我请来的神医！”
“如意虽小，却也明白世间的道理。既然此丹关系重大，那此人必然也身份不凡，又怎会是为救我而来？”
“那位先生请来的神医，怕是已然离去了吧。”
再明白不过的道理，联想到城门口温实所言，又见到这重伤女子的不凡气度，再对应那离宫卦象，一切自然清晰。
长风吹遥，卷起了乱叶沙沙作响，老道士望着身形弱小的李如意，苍白的长须也随之抖动了起来。
老道士陷入了长久的沉默，而后微微一叹，“何苦要这么聪明呢？”
“此女与人一战，重伤逃离而落入半月山，虽身怀灵丹，却无服丹之法。我们不害她，她也将在一个时辰后死去。”
“而她死去之后，你便无需愧疚的服用那枚灵丹了！”
这女子根本就不是所谓神医，只是恰巧身负重伤入了福星观，而她身上确实有一枚能救李如意的丹药。
这也是两卦所显的命数，只要李如意再等等上山，等少女死后，便自然能用这枚丹药救命。所以等得越久，李如意的命数越好，而这位少女的命数便越差。
道执道长在半路拦他，也是为此。
离宫卦，动不如静！
李如意低下了头，似也陷入了万般杂绪，却还是转头对着老道士师尊深深一拜。
“先生可否让我自己决定自己的生死？”
老道士望着李如意双眼的神色，终究还是明白了李如意的抉择，摇头离开，关上了观门。
晨风携露，吹不凉少年心中执念。
李如意迈开步伐走入了一间屋舍之内，再走出之时，手中捧着一碗酒。
他缓缓的走到了昏迷的少女面前，放下酒碗。
“失礼了！”说着，李如意探手伸入少女的衣襟之中，手不免的与少女身前的柔软身姿相触。
好一番摸索，才摸到一个小丹瓶。
李如意倒出那枚灵丹，放入酒碗之中，用一支筷子搅拌，让丹药能与水酒相融。
他一边看着慢慢化开的丹药，一边口中碎碎念。
“也不知道你叫什么，明明是仙女，却落到了半月山。凤鸣江的半月山这段太穷了，穷的只有数之不尽的怨魂，也没有能救我的东西......”
“这丹药是你的，便是你的。”
“我从小就命数一直不好，怪不了其他人。虽然不甘心，却没有办法。师尊与师叔已经为我吊命两次了，这一次若非他们也无计可施，决然不会出这主意。”
“若你醒来，还望莫要怪他们。他们只是两位想要我能够活下去的长辈罢了。”
李如意低头搅着丹药化酒，身姿萧瑟，眼角似有些红晕。
“我也不是不想活，可总不能为了自己活命，就害了你。”
“你是神仙，活着总比我有用一些......”
丹药化酒，展现出了属于灵丹自己的光华。
收起放下筷子，李如意举起酒碗，掰开少女有些枯败的嘴唇将药酒慢慢的灌了进去。
果然是灵丹妙药，一入口就让少女的苍白的面色立刻红润了一些。
看着少女脸色起了变化，李如意展颜笑了起来，那质朴的脸上说不尽的欣喜。
似全然忘了即将死去的自己......
破布褴褛的小道袍随风飘舞，李如意似在少女面前悬飞的剑身上见到了自己。
他起身拾起碗筷，对着那剑身上倒映的自己轻轻挥手......似在道别。
“李如意...怎如意......”
“事事如意，万事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