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枣核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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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几个妇人从起火点开始辐射式地往外捡，不一会就手里的篮子就差不多装满了。

苏青青长吁一声，揉了揉酸痛的腰，直起身来。肖慕言敏锐地察觉到了苏青青疲惫的样子，立刻放下手中的篮子走过来搀扶她。

“累了吧？”肖慕言接过她手里的篮子，只见篮子里装满了又圆又大的枣核，不禁有些心疼，替苏青青拭去脸上的汗珠，道：“你身子弱，不用跟着这么费力，意思意思就好了，有言哥哥在呢。”

苏青青浅浅一笑，道：“没事，只要我能帮上你就好了。”

肖慕言叹了口气，环顾了一下周围，瞧着大家都在不远处认真捡枣没人注意到他们俩在嚼耳朵，小声道：“青青，我从未听说过有人用枣核烧炭，你说的枣核炭真的靠谱么？”

苏青青抬眸，盯着肖慕言担忧的眸子道：“你不信我？”

肖慕言立刻驳道：“不是不相信你……我是怕这件事牵连到你。”

苏青青双手按在肖慕言的肩头，望着他的眼睛道：“言哥哥，你我已经是一条船上的人了，陌野今年交不上足数的货品，咱们一个村子都要遭殃，我怎能在一旁看你苦恼视而不见呢？”

“……”肖慕言抿了抿唇，嘟囔道：“切……有些人刚才还说什么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呢……”

苏青青失笑，道：“刚才逗你玩儿呢，怎么还当真了？”

肖慕言一把握住苏青青的手，望着苏青青宠溺的笑容，神色有些委屈，道：“不行。以后你可不能再说这样的话了，知道么？”

“行行行，都依你。”苏青青哭笑不得，这家伙，有人在的时候正正经经的，怎么没人瞅着的时候和小孩子似的？

“青青姑娘！”一旁跟着捡枣核的吴管事此时也捡完了一篮子，大老远朝苏青青喊道：“咱们手头的都捡的差不多了，要先运下山么？”

苏青青听到吴管事喊她，立刻挣开肖慕言的手，朝吴管事道：“先送第一批下山，咱们先试烧一批，不然所有枣核一起进窑的话，若是有什么没操作到位的地方咱们就功亏一篑了。”

“有理！”吴管事应声，对已经捡完的妇人们喊道：“捡完一篮的人先把枣核装进那边儿的麻袋里，赵安民，你再叫几个年轻力壮的把收拾好的麻袋扛下山去！”

正在弯腰捡枣核的赵安民哭丧着脸，道：“怎么又是我啊……？”

“我去吧。”肖慕言也是心疼赵安民上上下下两三趟累得慌，对吴管事道。

吴管事讪笑道：“那哪成啊，阿言你还是在这陪青青大妹子吧，大妹子一个人在这说不定还会怕生。”

苏青青看了看天色，已经快到中午了。她侧头对吴管事道：“没关系，我和言哥哥一同下山吧。不知道泥瓦匠的窑挖的怎么样了，我们三个现在先下去烧一批，吴管事留在这里保障好后勤就是了。”

吴管事喜笑颜开，道：“好好好，我们收完了便把剩下的枣核运下来，你们先去吧！”

肖慕言扛起一袋枣核，对苏青青和赵安民道：“走吧。”

赵安民感激地望着肖慕言，走过来帮他扶着肩上的麻袋，道：“谢谢你，阿言。”

肖慕言大度地笑笑，露出洁白的牙齿：“没事，都是兄弟。走吧。”

三人扛着麻袋利索得下了山，远远就望见山下乌央乌央围了一群人，正是山下窝棚居住的守夜人正在围观泥瓦匠在山脚下挖炭窑。

领头的就是吴管事说的守夜人梁叔，他正带着七八个汉子围观泥瓦匠挖土窑，见肖慕言和赵安民从山上下来了，立刻迎上去，问道：“阿言，怎么了？为什么突然要在枣山下挖土窑啊？”

肖慕言叹了口气，道：“说来话长。梁叔，搭把手。”

在梁叔的帮助下，肖慕言将大大一袋枣核放在地上。梁叔解开麻袋往里一瞅，问道：“这些不是已经烧坏的酸枣么，还拿下来做什么？”

苏青青走上前观察泥瓦匠挖的土窑，泥瓦匠不愧是好手，他带了两个徒弟，短短一个时辰就在山脚的小坡上挖了一个长宽约一米五的斜方大坑。

苏青青对泥瓦匠道：“大哥，我们现在要先试烧一些，这个窑就先挖成这个大小吧，一会您再在边上开一个大三四倍左右的窑坑就好了。”

泥瓦匠点点头，道：“成，您看看这个土窑还差点什么，我们好补。”

苏青青打量了一下这个土坑，道：“暂时不缺了，请问这些挖出来的泥土您放在什么地方了？”

泥瓦匠指了指人群后面，道：“我让徒弟们倒在那里了，一会打了水方便和泥。”

苏青青点头，对肖慕言道：“言哥哥，事不宜迟，先取些木柴，我们烧一窑吧。”

肖慕言应声，吩咐围观的守夜人去附近的窝棚处收罗了几十斤的柴火交给苏青青。

苏青青将一麻袋枣核统统倒在窑坑底部，然后将木柴在枣核顶部整整齐齐的码好，先码一层横的，再码一层竖的，大概交叉了十几层。

接着，苏青青将容易引火燃烧的枯叶铺在木柴的最上层，然后对泥瓦匠道：“师傅，麻烦您让您徒弟装几桶和好的泥过来。”

不多时，泥瓦师傅的徒弟便拎过来几桶湿泥，苏青青正想上手就被肖慕言拦了下来，道：“这活儿不是女孩子该干的，你有我呢，我来做吧。”

泥瓦匠见二人气氛暧昧，笑道：“是呀女娃娃，这土疙瘩挺脏的，你有什么吩咐喊你家汉子做就是了。”

苏青青面色微红，佯装不悦瞪了肖慕言一眼，道：“我怕大家之前没做过这样的炭窑，不知道应该怎么做。这样吧，大家一起把这些湿泥糊在这些容易点燃的枯叶顶上，铺厚一些，然后在顶上的土坑边上留一个出气孔，再在靠近地面的地方挖出一个进气孔就好了。”

说罢，苏青青带头第一个从桶中挖出一大块湿泥糊在土窑的表面。

见拗不过苏青青，肖慕言叹了口气，默默跟着苏青青一起盖泥。几位泥瓦师傅见了，也动起手来帮忙。

有众人帮忙，很快土窑的湿泥就盖好了。苏青青又在湿泥窑的基础上厚厚铺了一层干土，然后站在上面蹦蹦跳跳，将土坑踩实，才心满意足地下来。

“生活吧！”苏青青示意道。

一旁围观的梁叔递上火石，道：“我这有火石子，你们先拿去用吧。”

肖慕言接过梁叔手上的火石，半蹲下身，点燃了一把枯草叶塞进了下方的引火点。土坑内部的干草瞬间被点燃了，浓烟从上方的排气孔里呼呼排出。苏青青从脚边捡起一根木棍，又在土坑正上方戳了个通气口，浓烟更甚。

守夜人首领梁叔在旁边看了这许久，终于在苏青青长舒一口气的时候发问了：“姑娘，看你忙活了这么久，难道你是想将这些枣核烧成炭不是？”

苏青青点点头，道：“是的。”

守夜人们听了嗡嗡议论起来，梁叔轻咳了两声，这才压住非议之声。

梁叔道：“咱们活了这么多年岁，从未听说过枣核也能烧炭。不知这枣核炭和木炭相比，有何区别？”

苏青青叹了口气，道：“若不是这场大火，我也不会想出这个法子来。我在家时曾经听云游的道人说过，‘炭，烧木余也’。烧木所剩下的东西，即为木炭。现在秋冬时候百姓和贵族们已经不用烧柴取暖了，大部分人使用的都是炭。木炭一般有上中下三个等级之分，最上等便是红罗炭，红罗炭使用硬木烧制而成，乌黑发亮、耐燃烧，温度高火力旺，且不冒烟，不会产生炭气，而且燃烧时会产生香气，是宫里特供的炭。中等的代表是银骨炭，银骨炭的炭灰如白霜，无烟，难以燃烧不易熄灭，一盆可以使用一昼夜，秋冬之时温暖如春，唯一缺点是没有香气。最次等的便是咱们平时用的普通柴木烧制的炭，烟气大，不耐烧，温度不高。”

说着，苏青青捡起地上没有洒进土窑的枣核，道：“道人说，枣核烧制的炭颗粒饱满，而且与银骨炭、红罗炭一般温度高，没有炭气，而且点燃时有独特香气，在宫室内燃烧时还可将宫室沾染上清新雅致的气味。既然这枣山上的酸枣已是被人毁了，我们不如试试那道人的法子，若是成功烧制出枣核炭，我们庄子就能呈报些新玩意上去，不仅不会被上面责罚，还可以填补今年的亏空。”

梁叔他们听了，一脸诧异，道：“果真有如此神奇？”

苏青青点点头，道：“确实如此，不过烧制枣核炭有风险，我禀报了吴管事，先用了这一袋枣核试烧，待工序清晰无错，再大批量进行烧制。”

谈话间，土窑的浓烟渐渐小了，苏青青又挖了一手湿泥将顶部的通气口堵住，对赵安民道：“赵安民，你今儿学会了如何烧炭，后边这些枣核炭都由你来监督烧制，可以么？”

赵安民狂点头，道：“自然可以！姑娘救我出这火海，应该说是我的大恩人才是！”

苏青青勾了勾唇，道：“你是言哥哥的朋友，我帮你也是在帮言哥哥，不必这么客气。”说罢，苏青青又解释道：“点完火之后，里面的干草就会慢慢燃烧，你可以根据燃烧产生的烟雾来分辨是否完全点燃了，像现在没什么烟了，就可以把上面的通气口盖住，防止里面的柴燃烧的太快，否则最后开窑的时候就没有炭、只有灰烬了。”

赵安民点点头。

苏青青指了指洞口，道：“每隔一段时间都要用湿泥盖住一点通气孔，在烧制的过程中，顶上的土会因为木柴的燃烧而不断下降，顶部会坍出裂缝，这时候要及时用湿泥覆盖裂缝，防止气渗进土窑造成明火燃烧。”苏青青抬头看了看天，道：“现在是午时，你在这守着，重复我刚才吩咐的步骤，等差不多两个时辰左右把底下这个通气口完全盖住，然后到入夜时分就可以开窑了。”

赵安民做了一揖，道：“多谢姑娘指点，我一定好好看管这个土窑！”赵安民顿了一下，道：“不过……姑娘这是要走么？不留下来监督这土窑么？”

苏青青干咳两声，道：“快中午了，家中阿娘一个人等着，我还得回去给阿娘做饭呢。”

梁叔感叹道：“你这女娃娃还挺孝顺。”梁叔上下打量了一下苏青青，道：“不过，你这女娃眼生的很，我好像从来没在陌野见过你。方才小赵还下山来问我是否见过生人，我看除了姑娘，老朽似乎没有在枣山见过生人呀……”

苏青青挑眉，道：“大叔这是怀疑我？”

“不不不，”梁叔讪笑，道：“我只是觉得奇怪而已。”

赵安民见状，立刻解围道：“梁叔，这位姑娘是阿言的未婚妻，刚来陌野，所以大家伙没见过。”

“未婚妻？！”梁叔惊诧，望着肖慕言道：“阿言，你要成婚啦？怎么不同梁叔说一声，梁叔好早些去准备礼物欢迎新娘子呀！”

肖慕言挠挠头，道：“日子还没定是哪一天，所以还没来得及通知乡亲们。”

“见外了，见外了！”梁叔有些嗔怪肖慕言，对苏青青立马挂上一副慈爱的笑容，道：“哎呀你看，这大水冲了龙王庙了，你可千万不要怪梁叔啊。这枣山被烧了，大家伙心理都不太好受，我也有些多疑了。”

苏青青倒是不介意，挥了挥手道：“没关系，误会一场罢了。改日我和言哥哥成婚还得请各位叔叔伯伯来喝茶呢。”

几人谈话间，吴管事领着几位壮汉抬着几麻袋的枣核下山了，见大家伙围在土窑边，他大声喊道：“快来人帮帮忙，把这些东西卸了！”

在场的男人们听到了立刻过去接手，吴管事趁机放下手来擦汗，一边喘气一边对苏青青道：“姑娘，这窑盖的如何了？”

苏青青指了指窑，道：“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小赵也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了，时候不早，我和阿言还要先回家给阿娘做中饭呢，我们可能要先告辞了。”

“诶！！”吴管事伸手去拉苏青青，肖慕言神色一厉，不动声色的抓住吴管事的手腕，道：“管事，有什么吩咐么？”

吴管事面色尴尬，道：“嗐，没什么，我只是想跟你俩说，中午就留在庄子里吃饭吧，不用回去做了，一会我让人把惢娘一起接过来。”

苏青青蹙眉，道：“我已经吩咐过小赵了，管事是觉得有何不妥么？”

吴管事讪笑：“这个窑是青姑娘看着做的，这中途走了，万一小赵一个人在这没经验的又搞砸了怎么办呀？这样，我请你们吃饭，你们在这看着土窑，就当帮庄子一忙了，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