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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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伟眼眶泛红，耷拉着脑袋，“江城，你说相爱的人为什么会走散？”
江城猛的一怔，他并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杨伟似是喃喃自语，“我记得她离开青城镇的时候，答应的好好的。可是，今天早上，她看我的眼神冷漠无情，就好像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似的。她怎么能这么绝情了，前脚还在跟我恋爱，后脚便各自安好了。”
杨伟吸了一下鼻子，“狗日的，那个男孩不就是长得比老子帅，比老子年轻吗？她怎么说变心就变心了呢？”
江城拍了拍杨伟的背，叹息一声。
爱情有时候真的由不得人选择。
李芸骑着自行车买来了两瓶酒，买来了些卤肉。
江城拉起了闷闷不乐眼睛红肿的杨伟，“走，喝酒。”
杨伟倔强的抹了一把脸，江城看见杨伟的眼泪滑下，然后被迅速的擦干。
酒过三巡，杨伟终是哭出了声。
“我他妈一辈子没有对一个女孩这么用心过？”
“她怎么可以这样？”
“难道之前我们在一起，她不快乐吗？”
“我就在想，为什么会这样啊！我几乎付出了全部啊！我就想让她成为我媳妇？就想一辈子对她好，可是怎么这么难啊？”
杨伟醉眼朦胧，端着酒杯不住的向江城诉说着。
“为了她，我可以放弃所有，就算老张头说让我考大学，我也愿意啊！我知道我不是考大学的料，但是为了她，我什么都愿意。”
杨伟眼泪滑落，一口吞下了杯中酒，接着说道。
“老张头这狗日的，他说什么老子也认。可是，我改变不了张瑾啊！张瑾她不爱我了。”
“不爱我了。”
看着微不足道毫无轻重的四个字，从杨伟嘴里说出来，立马让江城觉得杨伟这一刻的委屈。
江城忽然便想起了十八岁高考完的那个夏天。
母亲病重，无力的躺在床上，似是知道自己要走了，硬撑着让江城扶她起床。
她已经骨瘦如柴，浑身皮包骨头。
一双腿不如江城的胳膊粗。
脸上的颧骨全部露了出来，黑斑爬满了她的脸庞。
她让江城扶她去厨房，她想为江城做一碗面。
她的一只胳膊被棉纺厂的碾子砸碎了，此时袖子空空荡荡的悬在身前，被风一吹，左右摇晃。
女人撑着身子，单手和面，单手擀面，单手切面……
平常看似简单的动作，此时需要她用尽全身力气，为此，她浑身颤抖。
豆大的汗珠不住从额头落下。
江城含着眼泪，烧着灶火，母亲倔强的不想让他帮忙。
从前那么风风火火的人现在做碗面如此艰难让母亲难以接受。
可是，那么瘦弱的母亲一个人，江城放心不下。
一顿饭，母亲做的大汗淋漓，江城吃的满眼含泪。
那碗面没有盐，清汤寡水，可是却是江城这一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面了。
也是江城这一辈子吃过的唯一一碗满含心酸的面。
母亲做完了面，躺在床上，看着江城大口吃面，嘴里喃喃自语。
“儿啊，妈走了你可怎么办哦！”
江城不敢抬头看母亲，只要一抬头，眼泪便不争气的掉下来。
母亲双眼浑浊，满含热泪。
“丽丽那丫头，很小的时候便与你订了娃娃亲，你去娶了她，你们两个相互依偎，妈就是走了也放心。”
说着，母亲抬起如枯槁的手，摸向江城柔软蓬松的头发，她的声音很轻，接着说道。
“你若是成了婚，妈就放心了。”
夏天的雨来的快。
前脚风和日丽，后脚便阴云密布，闪电雷鸣。
母亲打发江城出去看雨，江城便冒着倾盆大雨前往张丽丽家里。
巷子里的爬山虎被大雨打的噼啪作响，梧桐树叶随着雨水不断摇曳。
张丽丽家的大门紧闭，江城便站在张丽丽二楼的窗户下，对着张丽丽大喊。
“张丽丽，嫁给我好吗？”
声音被雨水混淆，江城淋成了落汤鸡。
“张丽丽，我知道你能听见？”
江城大声嘶吼。
高考完，江城去表白张丽丽，被张丽丽拒绝过。
此时，江城为了母亲，再次站在她的楼下，祈求张丽丽。
江城觉得，此时的他恍若像是一条狗。
“张丽丽，我求你了，嫁给我好吗？”
江城站在大雨中，站在爬满爬山虎的巷子里。
张丽丽站在窗户前看着江城掩面痛哭。
她说，你怎么这么傻？
“江城，你别傻了。”
“求求你回家吧！”
张丽丽想要冲出房间，冲下楼层，紧紧将那个衣着单薄的少年拥在怀里。
可是，她不能啊！
少年的心已经很脆弱了，若是自己嫁给他，火上添油，雪上加霜，少年以后该怎么活啊！
整整一夜，雨停，风止，心凉。
第二天，失魂落魄的江城死了心。
他再次看了一眼纸糊的窗户，下定了决心。
为了让母亲安心，江城去找了李芸。
李芸拗着家人，答应了。
没有婚礼，两个人只是简单的在母亲的床前磕了头，甚至连结婚证都没有。
结了婚，母亲像是对待亲闺女一样的对待李芸。
似是知道自己要去世，把所有的爱都想给这个女孩，然后希望女孩善待她的儿子。
十八岁的冬天，母亲已经虚弱的难以下床，只能吃一点流食，李芸与江城寸步不离。
下雪了。
母亲知道江城爱雪，便打发江城出去看雪。
江城走后，母亲拉着李芸的手，喃喃出声。
“小云，妈对不起你。”
李芸的眼泪便掉了下来。
谁都知道，江城爱的人是张丽丽，不是她，他母亲也知道。
李芸摇了摇头，轻语道，“妈，你放心，我一定好好照顾他。”
母亲双眼含泪，咽了气。
那个冬天极冷，冷的江城连呼吸都觉得痛。
从此，只要下雪天，江城便不愿出门。
杨伟这时哭出了声，声音凄凉道，“去他妈的爱情。”
江城从回忆中清醒。
人是会成长的，代价便是失去。
杨伟现在的感觉江城知道，一如自己站在大雨中祈求张丽丽，一如母亲临死放心不下的交代，一如李芸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一如自己上一世失去了李芸后才明白李芸的珍贵。
一如，没有失去过的人永远不知道当下所拥有的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