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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无限思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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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仙姐把头靠在瑶峰肩上,感觉就好像在梦中,她痴痴的说:“弟弟,姐姐不是在做梦吧?”

瑶峰笑着说:“姐姐,我这么大个人在你眼前,你觉得是在做梦吗?”

梁仙姐用手摸摸他的脸,又用指甲狠掐了自己一下,痛得“啊”的一声,就笑说:“好像不是梦,我知道痛啊!听见弟弟的呼吸啊,看见你说话啊!还是姐姐认识的瑶峰兄弟,没错的。”

瑶峰抓着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说:“当然没错呀,姐姐!很多很多时候,我都在梦里和姐姐,芳妹,文郎哥在一起;我们一起在田野上追逐,割草,做游戏…;真的好想念那时的欢乐。”

“真的吗?弟弟。”梁仙姐眼界朦胧,迷离的说:“姐姐也好想的,好怕你会忘了我,忘了我们曾经的约定,那样的话,姐姐真的没有勇气再生存下去了。”

“怎么会呢?姐姐,我忘不了的。”瑶峰说。他怎么会忘记呢?家的突变,他们兄妹几成孤儿,幸好有陈姨,有童年的好伙伴。他,瑶芳,梁仙姐,赵文郎,还有……那一天,他们在山神庙起香结拜,生死与共,患难与存,此生不谕;他们四人,四双小手紧紧的握在一起,不论天涯海角,不分离。可是,现在,四人分三处,没有音讯,相隔千里难相见。

梁仙姐问:“弟弟,芳妹现在什么地方?”

瑶峰说:“妹妹现在上州,她留言要我务必八月十五前赶去和她相见,说师父有重要的事安排。”

“这样呀!”梁仙姐抬头看着瑶峰,无限期许的问:“弟弟,姐姐能和你一块儿去吗?”

“这……”瑶峰有些为难,说:“我是没问题,但是姐姐有家,叔叔阿姨怎么办?”

梁仙姐听得垂泪,哽咽说:“姐姐没有家。娘亲死了,阿爹也不在了,现在孤苦伶仃一个人,还寄居在人家里,听着别人的差遣,受尽白眼;姐姐多么想有个自己的家呀!自己,安心的小家。但是,但是……”

瑶峰吃惊,双手扶住她,着急的问:“姐姐,你怎么了?叔叔阿姨,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寄居在别人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梁仙姐扑在瑶峰怀里,哭着说:“弟弟,姐姐好苦呀!”

七年前,当瑶峰兄妹随师父离开向阳坡时,刚满十二岁的梁仙姐在赵文郎的陪同下,登上高岗,望着瑶峰兄妹渐行渐远,消失在天的尽头,心中有一种失落和莫名的空虚。她不知道自此还能不能见到瑶峰弟弟和瑶芳妺妺,天涯相隔,这种煎熬会很难受。

两个月前,母亲积劳成疾,一病不起,父亲忙进忙出,用仅有的一点积蓄到处请大夫给母亲看病,也不见好转。

由于干旱,地里庄稼歉收,除去上交的税粮,家里已所剩无几。为了一年的生计,父亲紧打细算,也经常是上顿吃了愁下顿;梁仙姐帮着父亲从数里外的山上采回野菜,补充家里的口粮。

一个月后,母亲与世长辞,父亲稀里糊涂的,处理好母亲的后事,在后山打柴时不慎从崖上跌下来,摔断了一条腿。

有乡亲把父亲背回家。真是祸不单行,因为母亲的病,能换钱的家什,或典光或出卖,如今家中一贫如洗,再也请不起大夫为父亲治腿伤,年纪轻轻的梁仙姐就担起了家的重担;做饭,洗衣服,喂猪,砍柴,种菜……还要照顾父亲,处理乡邻间的各种人情世故,忍受父亲因伤痛无休止对她的指责和怒骂。

梁仙姐任劳任怨,做着一个女孩子甚至不能胜任的最苦最累的活,没有半句怨言。

她细心的照顾父亲,尽一切可能帮父亲排解痛苦,强颜欢笑博取父亲的快乐。

她孤身一人外出,到效外挖取野菜,补充家里的食粮。但效外有很多野狗,看见她就不停的吠她,追她。她就跑呀,跑呀!但她怎么能跑过野狗呢?眼见野狗追上来了,她急呀,一不留神摔倒在地,不但野菜洒了,还摔了一身泥。她大哭,用双手抱住头,心说会被野狗逮住撕咬了。

幸好有农夫大哥扛着锄头经过,打跑了野狗,扶起梁仙姐,为她掸直衣衫,关切的说:“你可是梁家的妺子,为什么一个人跑到这里来挖野菜?这里除了野狗,山上还有豺狼出没,你一个女孩家很危险的。”

梁仙姐又哭?她也不想呀!但家里都揭不开锅呢,阿爹躺在床上不能动,女儿不出去弄吃的行吗?附近能吃的野菜都被挖光了,就只有越走越远的地方才有。

梁仙姐还是要到效外去采摘野果野菜。为了对付野狗,她想出了一个办法,就是随身带一个旧铁瓷盆,遇到野狗就用力敲瓷盆,那“嘭嘭”的噪声就惊得野狗远远的避开,不敢再靠近她。

为了赶回家照顾父亲,又为了多挖些野菜多捡些柴,梁仙姐总是一路快跑,尽量操近路来回,也不敢在路上多耽搁。家中的琐事很繁杂,梁仙姐也懒得和邻里亲戚说长论短,一心只把心思,好好的照顾父亲。

清贫的院子中,也渐渐有了生机,梁仙姐用采集的多余的野果及山珍与人换得两只母鸡,并在院前的荒地里种上了很多蔬菜,有韭蒜葱椒瓜豆茄苞谷等,每天用心的呵护,看着小苗一点一点的长高长大,到开花结果,心里别提有多高兴;而母鸡生下的鸡蛋自己也舍不得吃,要留给父亲补身子。

两年后,梁仙姐从外面割完猪草回来,顾不得抹一把汗,就打开房门,喊着:“阿爹,女儿回来了。”

但是没有像往常一样听见父亲的回答:“嗯,仙儿辛苦了。”梁仙姐看见父亲倒在地上,口吐白沫,纸碟衣帛撒了一地。

梁仙姐惊叫一声,扑过去,扶起父亲,认得那纸包是近日家中老鼠特多,自己买来毒老鼠的,但没来得及用。难道父亲,他……这是为什么呀?

梁仙姐费力的扶父亲躺到床上,为父亲擦拭干净脸上身上的污秽,手忙脚乱;父亲一手抓住梁仙姐的手,努力的嘟囔着言语不清的说着:“仙儿,……你不要害怕,你是个好孩子,为父已是废人一个,不该拖累了你那么久,为父早就想着随你母亲去了,奈何你年幼,又没有可以照看你的兄弟姐妹。如今你长大了,也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了,为父不想再成为你的负担……”

梁仙姐摇着父亲,哭着说:“阿爹,你说什么呀?”

父亲吃力的含着笑安慰她:“好女儿,你别伤心,……爹走后,可以去找三叔,他会……照顾你。”

“我不要找三叔,我不要离开家,爹,你不要丢下女儿,你不要走……”梁仙姐伤心的叫着,扑在父亲身上,“哥哥呀,为什么不回家?”

“那……不孝子……”父亲抓着女儿的手一阵颤抖,慢慢的,失去了该有的力度;他走了,父亲走了,带着遗憾。

梁仙姐撕心裂肺的哭着,她唯一的寄托,父亲,永远的离开了她,可怜孤苦伶仃的她,一个人以后怎么活呀?

两年来,父亲是她最大的希望,她梦想着有一日,父亲能够站起来,带着她上山打柴,带着她下地种菜,并经常的到附近集市上走走。有父亲在,她什么都不怕,哪怕父亲不能陪她出门,她也不怕。

可是父亲走了,她顿时觉得天都要塌了。她回到家中,再也听不到父亲的唠叨,也再听不到父亲舒心的笑。“仙儿,有你在,是阿爹最大的幸福。”她给父亲讲她在外面遇到的甜酸苦辣,父亲认真的给她分解,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她就趴在父亲床前,抬头看着父亲,认真的听着。

可是这一切,都不存在了。

乡亲们和三叔都赶来了,安慰着梁仙姐,帮着她料理父亲的后事。陈姨抱着她,也止不住的泪水流,这连年的天灾人祸,叫人怎么活呀!

处理完父亲的后事,三叔说梁仙姐可以到他那里一起生活。梁仙姐看着自己辛辛苦苦经营的家,谢绝了三叔的好意。如今的她,正慢慢的出落成一个大姑娘,随便走到哪里,都有诸多的不方便,更何况始终未娶孤身一人生活的三叔。虽然也不是怀疑三叔的好意,是不愿麻烦人家,是不愿离开自己的家。

晚上,梁仙姐独自一人躺在房里,徒空四壁,感觉特别的寒冷。她想念有父母亲的时光,想念和瑶峰兄妹在一起,想念着她在后面追着瑶峰,瑶峰在前面跑呀,撒欢的喊:“姐姐,你来追我呀,快点追呀!哈哈,姐姐你追不上啦,追不上啦!”梁仙姐气了,就抓起泥巴砸他。

回忆,真的很美好。可是,弟弟妹妹呀,你们现在哪里?这么久了,为什么不回家来看看呀?她又想起出走的哥哥,就因为父亲骂了他不务正业,每天游手好闲,就狠心丢下父母,也不知现在死到哪里去了。还有文郎哥,自从父亲出事后,就没有见过他,虽然两家之间只有一箭之遥。他为什么要躲着我呀?我梁仙姐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吗?赵文郎!

赵文郎,和梁仙姐同龄,相差也就一两个月吧!他的家境贫寒,但是他刻苦上进,一有时间便趴在私塾的围墙外听里面朗朗的读书声,以及夫子抑扬顿挫的授业。

梁仙姐,赵文郎,瑶峰兄妹四人自小要好。瑶峰兄妹出身显贵,但因为家境的变故,他俩不耻与贵冉子弟走近,反而更喜欢和贫苦出身的梁仙姐和赵文郎在一起,自山神庙结拜后,四人更是形影不离。

因为年龄相仿,梁仙姐和赵文郎走得更近,一起上山采药,田间地头割草,打闹嘻戏,两小无猜,度过了快乐的童年时光。

赵文郎生性内向,喜欢一个人独处,经常是眼望着远山,坐在向阳坡村前青石上出神,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童年的梁仙姐很是活泼,每次看见赵文郎想心事,就会去逗他开心,找话说话,排解寂寞。

“文郎哥,又在想什么呀?”

“仙儿妺妹,我在想,女孩子穿着长裙的时候,弯腰和蹲下时裙摆拖在地上,不是会很脏吗?”

梁仙姐“噗哧”笑得肚子痛,她说:“文郎哥,你想什么呢!你们男孩子的袍子,也和长裙一样,穿上不就知道了?”

“可是,我家穷,没有袍子,从小穿的都是短褐。”

“这样呀!”梁仙姐说着,用手提住前面的裙摆,边示范边说:“把裙子提起一点,夹在两腿中间,或把两边的裙摆提起,在前面打个结,这样无论是弯腰蹲下还是坐着,都不会拖在地上,很简单的。”

“哦,我知道了,谢谢仙儿妺妺。”赵文郎直直的看着梁仙姐,靠近她耳边,轻声说:“仙儿妺妺,我想,你的裙子可以借给我穿一下吗?就一下。”

“你说什么呀?”梁仙姐气得一跺脚,大声说:“阿娘说过,女孩子的裙子是不能让男孩子碰的,更别说穿!”

赵文郎脸涨得通红,嗫嚅的说:“别,别,仙儿妺妺,我就是想想,不,不说了,你,别生气。”

“你想都别想!”梁仙姐气鼓鼓的说;她看着赵文郎,心说,这文郎哥,脑子里都想些什么呀?

虽然童年的时候,有诸多不愉快;但更多的是欢乐。吵闹过后,红脸过后,大家又开开心心的在一起。田野,山间,河滩,林地,到处留下了他们欢快的笑声。他们彼此帮着彼此的家里做着事,减轻父母的负担,博得了全向阳坡人羡慕的眼神,虽然他们不如那些有钱有势的公子哥们,从小受着好的教育,过着优越的生活,却从不拿正眼看人。

可是现在,物是人非,瑶峰兄妹渺无音讯,赵文郎躲着不见。梁仙姐想着,想着,只觉这世界的无情,凄凉,不由得又轻声抽泣起来。

父亲离去后,很漫长的几天过去了;梁仙姐为自己开始一手操持家务,整理得井井有条的,陈姨和三叔经常过来看望,陈姨笑说:“瞧我们仙儿,什么都能干,谁家娶了她呀,可是前世修来的福!”

梁仙姐听得说,自是红了脸。

向阳坡,位于十方镇北面约二十里的琼山中,背山面川,是一片平缓的坡地。地如其名,从早上太阳出山,到傍晚太阳落山,整个向阳坡阳光和照。而西北面高山,泉水叮咚,溪流淙淙,流经向阳坡,自北向西朝东南而去,并在正南低地形成一个半月形的湖泊。湖泊不在,但湖水清澈,滴尘不染,每当骄阳如火,湖水就像镶嵌在山间的宝石般烁烁生光。

向阳坡有大道通往山下,自瑶正京城为官以来,吸引了多少名士前来,或隐居,或揽胜,不一而是。瑶正自小和父亲生长在京城,父亲为商,发达之后不屑业界的尔虞我诈,携妻儿以布衣之身回乡置业,教书育人,施惠乡里,获得好评。

瑶正殒后,各人自保,瑶家自是败落。有名士便是继承了瑶家的业绩,在向阳坡开设了私塾,广纳学子授业。但既然是私塾,没有资金来源,自然要收取学费,所以能上得起私塾的人基本上都是有钱人家的子弟,清贫人家的儿郎是无缘学业的。

私塾和梁仙姐的家相距并不远,甚至有的时候,学子高声的诵书声梁仙姐在家中都能隐约的听见。

梁仙姐家境并不富裕,特别是双亲过世后,她更没有机会去私塾学习。但私塾是她往返山中的必经之路,她经常耳濡目染私塾学子们的风采,深受其的熏陶。有道是生在福中不知福,学子们家境优越,什么都不缺,所以觉得上学就是一种任务,也不用认真,每天嬉笑怒骂,玩笑人生。但梁仙姐不同,她好不容易的学到一点知识,便倍觉珍贵;诗书,礼仪,歌赋,但得她看过听过的,回到家中必反复练习,不断钻研。

向阳坡的那些哥们,也有私塾的学子们,看到梁仙姐一孤苦的女子经营一份家业,也有真心帮忙的,想要分担她的一些重活。但梁仙姐不想落人口实,特别是这些青年男子的恩惠,所以都婉言的谢绝。她的心中,始终藏着一个梦,一个近乎飘渺的不着边际但自己似乎一定要坚持的梦。没有人知道她想什么,当静下来时,她就来到北面的高岗上,望着远方,微笑着,痴痴的出神。

耳边,瑶峰弟弟天真的回话:“姐姐,你真好!等我长大了,一定要娶你做我的新娘。”

天边的云彩柔柔的飘过,梁仙姐的心中,充满着无限的憧憬和美丽。她对着池水中自由畅游的鱼儿,及无名的小草和花儿,轻轻的吟唱着,她的心声,这人世间最美妙的音乐。她的脸上,荡漾着快乐的笑;那婉转的,如天簌般的音符,拂过水面,拂过对面的稻田,在旷野上久久回荡。她蹲下身子,临近池面,一手带过水面,那涓涓细流,在芊芊十指间滑过。

——纷乱的尘世呀!请不要污染这一颗圣洁的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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