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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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老先生倚靠在软榻上闭目养神，旁边站着几个助教。
兰铃和韩海甫一进门，一个助教就低声道：“先生，他们来了。”
林老先生立刻睁眼，坐正，笑道：“两位请坐。”
兰铃微微行礼，道：“我是来感谢林老先生的，谢谢你把千结树的信息告知于我。”
林老先生道：“姑娘客气了，是老夫应该感谢两位才是。今天若不是两位出手，场面恐怕难以控制，我这几个学生怕也都是要受牵连的。”
韩海摆手道：“老先生言重了。我们只是举手之劳。”
林老先生却不接他这句话，只是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兰铃，缓缓道：“姑娘可否告知姓名？”
兰铃看着他眼里的疑虑，轻声道：“我叫兰铃。”
韩海惊异了，在他印象里，兰铃从不跟别人说自己名字，看来她心里对这个人是真的感激。
“兰铃？兰铃，是个好名字。”林老先生眼睛离不开她，又道：“你跟以前问我千结树的女子一模一样，不知是不是她的后人？”
兰铃不置可否。
林老先生见她不回答，只当她默认了，叹道：“你跟她长得很像，可又有些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韩海不禁问道。
林老先生默了一下，斟酌道：“当年那个女子来找我的时候，很焦虑，也很······很绝望。”
他停下来望望兰铃，又道：“或许是她的焦虑和绝望感染了我，从那以后，我也一直逼着自己快点找到千结树，好快点告诉她。可惜，我终究还是太慢，竟然花了五十年才有这种大概的信息，只怕对她已是完全无用。”
他沮丧的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兰铃拍拍他的手，劝慰道：“不论什么时候，你的信息都不晚。”
“我已经快八十了，她肯定也老了，哪里还能去极北之地寻找千结树呀！况且，那个地方是凡人进不去的，她就算知道了也没用。”
“只要千结树在那里，总有办法找到它的。”
林老先生凝视着她：“你跟她真的不一样！”
兰铃笑笑，道：“我们还有事，就不多打扰了。”
她拉着韩海再次行礼，转身想走，韩海却道：“兰铃，我有几句话想跟林老先生说，你能不能先出去等我一会儿？”
兰铃皱眉：“还有什么······”剩下的话在看到韩海的眼神之后吞了回去，那是她从未见过的悲伤。她轻轻点头，放开他的手，独自走到了门外。
韩海看着她带上门，便拉了一张凳子在林老先生旁边坐下。
林老先生笑望着他：“你很喜欢兰铃？”
韩海默了一下，道：“她救了我的命，带着我一起寻找千结树。这八年里，我只有她。”
林老先生心中了然，不再多问。
韩海望了望门外，轻声道：“您能不能跟我说说那个人找您打听千结树时的情形？”
林老先生眼神黯然，道：“当时，我也算有点名气，自诩通古博今，在年轻一代中算是佼佼者。
有一天，一个朋友偶然提起有位女子到处打听千结树。我第一次听说世界上还有千结树的存在，便问那朋友这是什么东西。朋友笑说那只是神话传说里提到过的神树，据说只要付出一定代价，就能够满足任何人的一个愿望。我也没往心里去。
没过几天，那女子忽然找到了我，急切的问我是否知道千结树在什么地方。我自然是回答不知道，她似乎早已料到了，只是她看上去很痛苦，我禁不住问她为什么要寻找这种并不存在的东西，她却坚定的说千结树一定有的。我也不好再追问什么。
她走了之后，我总会想起她，不知道她如此执着的寻找是否会有结果，想要帮助她实现愿望的念头在我心里开始生根发芽，于是我开始寻找与千结树相关的书籍，花费数十年的事件才有了今天的结论。我想告诉她我的结论，却不知道她是不是还在找，也许她已经不需要了。我犹豫过，但我想，不管她需不需要，我都应该让这件事有个结果。所以，我跟学院说要公开千结树的信息，只是这收集玉石确实不是我本意。”
“您问她为什么要寻找千结树的时候，她没有告诉您原因吗？”
“没有。”林老先生摇头。
“您说她看上去很痛苦，很绝望，是吗？”
“是的。我不知道她遇到了什么事情，那一定是刻骨铭心的回忆才会让她如此吧。”
“您也没有问她想要实现什么愿望吗？”韩海追问道。
“问了，她只说想让一切回到最初的样子。”
“这是什么意思？”
“我不清楚，她没有解释就走了。”林老先生看着他，“那女子跟兰铃确实有关系吧？”
“嗯。”韩海应了一声。
“那就好，以前我觉得不管她是不是还在找，我把这个消息告知了她，便算是圆满，现在知道她的后人还在找，莫名的觉得安心了，因为自己能够帮到她，也算是实现了毕生夙愿吧。”林老先生欣慰的笑道。
韩海起身深深的鞠了一躬：“非常感谢您的坚持！”
在刚知道千结树下落的时候，他并不觉得有什么特别的，可现在，他知道了，那是兰铃这些年生活的支柱，是眼前这个耄耋老人对于只有一面之缘的兰铃的愿望的坚守，对于这位老人，他做不了什么，只能用这种方式表达内心的感激。
林老先生忙扶起他，道：“这也是我自己的意愿，你不必放在心上。托她的福，我这一生，过得也不算毫无意义。”
“兰铃心里也是感激您的。那我不打扰您休息了。”韩海向几个助教微微行礼，转身向门口走去。
兰铃见他出来，问道：“说完了？”
韩海微微点头：“走吧。”
兰铃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没有动。
韩海摸摸她的头，道：“怎么不走？”
她后退了一步，不敢相信他居然敢摸她的头。
他出什么问题了？
韩海也不知道怎么了，在听到林老先生说兰铃很绝望的时候觉得特别心疼。
这么多年了，兰铃一个人到底是怎么过来的呀？
他理所当然的觉得兰铃一直就是现在这副冷清的模样，不喜欢管闲事，不喜欢靠近人，却从未想过，也许她以前并不是这样的。
一想到兰铃曾遭遇过巨大的痛苦，他就忍不住心酸，忍不住想要呵护她，而不是像以前一样跟个没长大的小孩子一样跟在兰铃身后转。
他刚想要说什么，却听到休息室里面一阵吵闹，有人喊道：“快，快去找医生来。”
韩海心里一个咯噔，不会是林老先生······
他掉头就进了房间。
果不其然，林老先生躺在软塌上，双眼紧闭，呼吸微弱，一个助教拿着药想要喂他，却怎么也喂不进去，急得直冒汗。
韩海扒开那助教，看了一眼，道：“别急，兰铃能救。”
跟在他身后进来的兰铃有些无奈，道：“老人家年纪大了，病痛难免，这些年你们应该找过不少好医生，也应该知道他这病无法痊愈，能拖这么多年，除了精心养护，还因为老人家心愿未了，如今他大约是没有什么记挂了，病情发作便更加凶猛。我无能为力。”
韩海急道：“不会的，你这么厉害，一定能想办法救他的。他可是为了你才苦苦支撑这么多年的呀！”
兰铃犹豫了一下，韩海说得没错，这份情她是该还。
她示意韩海让开，上前翻开林老先生的眼皮，道：“他的病深入骨髓，我无法使他痊愈，只能再保他三年性命。”
助教们有些不敢相信。诚如兰铃所言，这些年他们寻遍天下名医，也仅仅是让林老先生挣扎着多活了十年。
三个月前有位医生甚至断言，只要林老先生再次发病，那就是天神也无法救活。所以林老先生才更急着要把千结树的信息告知给五十年前的那个人。
他们这三个月更是如临大敌，半步不敢稍离，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让林老先生安然度过。
如今眼前这看上去不过二十的小姑娘居然开口就说能保三年，这可能吗？
韩海却说：“才三年吗？会不会太少了点？”
兰铃瞪他一眼：“生老病死是人生的自然规律，谁都无法改变。我让他这三年过得不这么痛苦，已是尽力。”
她摊开手掌，掌心浮现一个小小的光圈。
她将光圈送入林老先生身体，对助教道：“这个结界可以帮助调理老人家的五脏六腑，十天之内不要让他走动，药可以吃也可以不吃，三年之内他应该能够轻松一点。这种方法只能用一次，结界消失之后，我也没有办法了。”
“三年足够了，多谢姑娘。”一个助教道。
兰铃摆手：“这样我便不欠他了。”
她又对韩海道：“现在可以走了吗？”
韩海还没说话，林老先生的声音传来：“是你吗？这么多年了，你终于又来问我千结树在哪儿了吗？我已经知道千结树一定存在了，我也知道它在哪里了。”
兰铃转头看着林老先生，他痴痴的看着她，不禁让她想起五十年前那个意气风发的青年。
她微微一笑，道：“我是兰铃。谢谢你告诉我千结树在哪里。”这算是回答当年他的问题吧。
“兰铃，兰铃，真是个好名字。”林老先生喃喃道，“当初我问你名字，你不肯告诉我，谢谢你现在愿意告诉我。”
“你好好休息吧。我要走了。”
林老先生见她要走，骤然起身，拉住她的衣袖，急切的问道：“那你还会来找我吗？”
“不会。”兰铃回答得很干脆。
“我等了你五十年了，你能不能再多待几天？”他的话音已近乎哀求。
“我要去找千结树了。”她花了一百多年的时间，才得到这个信息，怎么可能再浪费时间！
林老先生的目光黯淡了下来：“是啊，在你心里，千结树就是一切，你怎么会为了我而停留！”
韩海心有不忍，开口道：“兰铃，要不你再帮帮他？就像你救我那样救······”
这句话没有说完，就被一声巨响打断了。
那是兰铃将脚边的一张凳子踢得粉碎的声音。
他呆呆的看着表情变得非常可怕的兰铃，半个字都说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