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 2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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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时间裴伊一直在麻痹自己刻意忽略穆文臻就是薄谦的事实, 他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继续接听穆文臻每天晚上打来的电话, 继续让几乎是每天登门的刘秘书把裴团团带走。
并且裴团团早就跟裴伊说漏嘴了, 刘秘书经常带着裴团团去见穆文臻, 很多时候他们口口声声说是刘秘书带着孩子玩了一天, 其实刘秘书只负责把裴团团接过去, 陪着裴团团的人是穆文臻。
裴团团毕竟是个不到三岁的小孩子，他牢记妈妈说不要把他们见面的事情告诉爸爸，可惜在电视上看到穆文臻后就激动得忘记了妈妈的叮嘱。
裴伊对这件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裴团团的身体里到底是流淌着穆文臻的血液, 他们是亲生父子关系，这是谁都改变不了的事实，既然穆文臻能自己追到这个镇子上来，那么裴伊相信他有能力做出强行把裴团团带走的事。
再者。
这一世的穆文臻不是薄谦……
他们没有在闻外公的撮合下结婚，如今裴伊和穆文臻连情侣关系都不是。
因此只要裴伊有心和穆文臻保持距离，他们便不会重蹈上一世的覆辙。
裴伊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他以为自己可以长久保持平心静气的状态，可是在准备出前往约定地点时, 他的心态还是有点崩了, 甚至连接下来生的事情都是没有知觉的，坐在他腿上的裴团团一个劲儿问他们这是去哪里，裴伊没有心情回答, 目光怔怔望着车窗外快速倒退的风景, 彻底陷入了往日的思绪中。
直到公交车在某个站点停下, 裴伊神情恍惚牵着儿子的手下了车。
“爸爸。”裴团团用另一只手扯了扯裴伊的衣角，仰着头用好奇的目光看着裴伊，“这里是哪里呀？”
裴伊站在原地环视了一圈四周，很快就看到了刘秘书在电话里说的咖啡厅，本来穆文臻是想让刘秘书开车去接裴伊和裴团团父子俩，只是被裴伊拒绝了，他还没有做好下车就要面对穆文臻的心理准备，自己坐着公交车慢悠悠赶来还能继续自我催眠一番。
“我们来找妈妈。”裴伊摸着裴团团毛茸茸的脑袋，又指了下前面的咖啡厅说，“妈妈就在里面，你先进去找找。”
裴团团顺着裴伊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在哪里呀？”
裴伊说：“你推开红色墙壁旁边的那扇玻璃门走进去便是了，妈妈就坐在里面。”
“真的吗？”小家伙不自觉攥紧小拳头，激动得耳根子都是红的，他有好几天没有见过妈妈了，刘阿姨说妈妈要忙工作所以要等些日子才能陪他玩，但是裴团团心里还是失落的，见不到妈妈的日子连刘阿姨买来的零食都不好吃了。
于是裴团团赶忙迈着小短腿朝爸爸所指的方向跑去，哪知道刚跑出几步，忽然感觉有一双大手从天而降，环着裴团团的腰便把他抱了起来，裴团团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撞上了一个温暖的胸膛，熟悉的味道倏然间在鼻尖萦绕。
当裴团团猛地意识到抱着他的人是谁之后，大眼睛噌的一下亮了起来。
“妈妈！”裴团团奶声奶气喊了一声，扭着身体转过去，果然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小家伙高兴极了，就着怪异的姿势用双手捧起穆文臻的脸，左右在穆文臻脸上亲了一口，“妈妈我好想你呀。”
穆文臻眯着眼睛笑，俊美的脸上洋溢着温和的笑意，他偏过头轻轻咬了一下裴团团胖乎乎的右手：“我也想你呢，这几天有没有乖乖听爸爸的话？”
裴团团极为认真地点头，有些小得意地说道：“有，我和爸爸吃完饭后都是我在擦桌子哩。”
穆文臻笑着夸奖：“我儿子真乖。”
直到这对父子俩若无旁人的互动完了，穆文臻才把目光缓缓移动到一动不动站在旁边的裴伊身上，当然并不是他要刻意忽略裴伊的存在或是和儿子亲热完才后知后觉现裴伊就伫立在他身边，而是刚才远远看见裴伊牵着裴团团迎着阳光慢慢走来时，他忽然怯弱了。
他疯狂的想念着裴伊，却不敢轻易接近裴伊。
他是重生回来的，可裴伊不是。
或许对现在的裴伊来说，他就是图谋不轨妄想抢走裴团团的前炮/友，这些现实光是想想就感觉心脏一抽一抽的疼。
穆文臻垂眸迅速敛去眼底多余的情绪，当他直视裴伊时便挂上了之前对着镜子练习了好几遍的坦荡荡又纯真无辜的白痴表情，他扬起唇角对裴伊笑了笑说：“你好，你是裴伊吧？我是穆文臻。”
裴伊有些尴尬，目光到处漂移就是不敢去看穆文臻的眼睛，半晌才用极低的声音说：“恩，我是裴伊。”
“我们进去说怎么样？”
裴伊没再说话，默默点了点头。
小时候缺少母爱的裴团团在这一刻黏人得紧，被穆文臻抱到怀里后死乞白赖的不肯下来了，搂着穆文臻的脖子非要让妈妈抱着他走，还用小脑袋在穆文臻脖颈处蹭来蹭去的撒娇，也不知道这些动作是不是跟乡下小野猫学的，裴团团这小子最喜欢有样学样了。
裴伊默默无闻走在穆文臻身后，无声地看着前面的穆文臻和裴团团有说有笑，那股仿佛埋在记忆深处的熟悉感再次涌了上来，在电视里看穆文臻的视频时还不会觉得太过熟悉，眼前看到穆文臻本人，裴伊几乎是在一瞬间就从他身上找到了薄谦的影子。
裴伊太熟悉薄谦了，连带着看穆文臻也像是认识了许多年一样。
不知道是不是这次穆文臻彻底想通了，不仅没有像之前在医院里那样遮遮掩掩，还穿了套休闲装打理好型大大方方把自己呈现在裴伊面前。
裴伊叹了口气，心想穆文臻果然是没有了上一世的记忆，连表情都是那么坦然，反而他束手束脚连多挤出一个字都觉得异常艰难，这么想着裴伊又觉得有些不平衡，明明过错那方是薄谦，结果薄谦没了记忆摇身一变成为穆文臻，可是他还在那些痛苦的记忆中苦苦挣扎。
“坐吧。”穆文臻的声音冷不丁把裴伊拉回现实。
裴伊抬眼便见穆文臻抱着裴团团站在一张咖啡桌的旁边，他面色灰白地点了点头，坐在穆文臻单手替他拉开的椅子上，嗓音沙哑地说：“谢谢。”
“不客气。”穆文臻在裴伊旁边落座，他似乎想把裴团团放到地上，但是像小树袋熊似的挂在穆文臻身上的裴团团顿时不乐意了，缠着妈妈的脖子说什么也不肯下去，无奈之下穆文臻只好继续让裴团团坐到自己腿上。
看着小家伙刚才还哭丧的脸瞬间阴转多云笑了起来，穆文臻脸上浮出几分无奈，他担心裴伊误会他想抢走孩子，所以不敢在裴伊面前和裴团团表现得太过亲近，然而小家伙太热情了，他根本招架不住。
安抚好裴团团后，穆文臻才转头问坐在一边始终没有吭声的裴伊：“喝点什么？”
裴伊看了眼拿着菜单走来的服务生，摇了摇头说：“一杯白开水就好了。”
于是穆文臻点了两杯白开水，又给裴团团点了一杯橙汁，服务生重复了一遍他们的点单内容便离开了，气氛又恢复到了之前的沉默，他们坐在靠落地窗的位置，今天的阳光非常灿烂，一道道黄灿灿的光线倾斜着垂落，在半空中渲染出无数个金黄的光圈。
外面道路两边种植着绿荫小树，阳光穿过树叶间的缝隙透进玻璃窗里，在咖啡厅内的木质地板上洒了一片斑驳的光影，没多久裴团团就坐不住了，从穆文臻身上滑落下去，在那些光点上面踩着玩。
安静的氛围一直持续到服务生端着托盘而来结完账而去之后，穆文臻才轻轻咳嗽两声，主动打破沉默说：“我不会在这里呆太久，估计下周就会离开回B市，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裴伊说：“我会去S市？”
“S市？”穆文臻很惊讶，却又不敢问得太多，顿了几秒钟才斟酌着言辞说道，“你以前不是在B市念大学吗？难道你不准备回B市继续读书吗？”
裴伊摇头：“我已经辍学了，不想再继续读下去，而且我没有钱还带着一个小孩，再回去读书也不方便。”
“我可以帮你。”穆文臻表情认真，一本正经地开口，“如果你还想回学校念书的话，这一切问题都不是问题，我可以按时给你学费和生活费，若你不想住在学校，我也可以在学校附近给你买套公寓，还有团团也是我的儿子，你没有时间照顾他就把他送到我那里，无论在家里还是外出工作我都会带着他……”
越听穆文臻说下去，裴伊的眉头蹙得越紧。
“穆先生。”裴伊打断了穆文臻对未来美好的设想，迟疑着说，“我来找你并且告诉你这些，并不是想把团团的身份当做一个把柄来威胁你什么，以后你的生活不会生任何改变，我也不需要你用钱和其他什么东西来补偿我和团团。”
穆文臻微怔，眸光复杂注视着裴伊，抿着唇不说话。
裴伊顿了片刻，继而又道：“我找你的唯一目的，就是希望今后你能在团团有危险时保护他，我能做的不多，也很害怕今后以后什么事情却不能护团团周全。”
“好。”穆文臻无声地叹口气，点了点头，“我答应你。”
随后两人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些其他事情，裴伊便带着裴团团离开了，走出咖啡厅便看到把车停在马路边上等待的刘秘书，这次裴伊没有拒绝穆文臻让刘秘书送他回家的要求，坐着刘秘书的车一路沉默的回了家。
刘秘书见裴伊的状态不对，分别前忍不住多嘴问了句：“裴先生，你没事吧？你脸色看起来好差啊。”
“没事。”裴伊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对刘秘书笑着说，“谢谢你送我们回家。”
刘秘书摆了摆搭在车窗上的那只手：“别这么客气，这都是我的工作。”
上楼时，裴团团还没有从兴奋的状态中冷静下来，蹦蹦跳跳围着裴伊转个不停，嘴巴里叽叽喳喳的说着妈妈对他有多么好，他有多么喜欢妈妈，听得本来没什么感觉的裴伊忍不住心里泛酸，裴团团好歹是他养了这么久的孩子，结果一碰到穆文臻就像是被勾了魂儿似的，做梦都是和穆文臻一起去动物园玩。
“妈妈说下周三带我去动物园玩。”裴团团眼睛里充满了向往。
“什么？”裴伊一把拽住在他脚边打转的裴团团，让他在楼道里乖乖站好，才神情严肃地问，“妈妈什么时候跟你说去动物园了？”
裴团团被裴伊突然变化的表情吓了一跳，缩着肩膀小心翼翼掰着手指头回答：“三天……四天……五天……五天前，妈妈五天前问我想去什么地方玩，我说去动物园玩，妈妈就说下周带我去动物园，爸爸去吗？”
裴伊面对着儿子闪着星星的目光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咬牙拍了拍他的脑袋瓜子，教训道：“爸爸可是教过你不要随便要求别人或者答应别人的邀请，你想去动物园给爸爸说就是了，爸爸不是说过等哥哥姐姐们考完试到暑假了就带你去动物园吗？你怎么还去麻烦妈妈呢？你不知道妈妈工作很忙吗？”
“可是……”裴团团扁着嘴巴，格外委屈，“可是他是妈妈呀……”
闻言裴伊猛地怔住，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用什么话来反驳裴团团了，他一直以为早熟的裴团团懂得很多，但是小家伙再早熟终归是个才来到这个世界不到三年的小孩子，妈妈在他心里就是依靠的存在，他又怎么会懂大人之间的情感纠葛？
“那就去吧。”裴伊弯腰把委屈得眼泪珠子直在眼眶里打转的裴团团抱起来，在小家伙鼻尖上亲了下，“到时候爸爸陪你们一起去，带你去看大猩猩好不好？”
裴团团破涕为笑，高兴的拍巴掌：“好呀好呀。”
见过面后，穆文臻的行为就变得愈肆无忌惮起来，以前他还会害怕在裴伊面前曝光身份而遮遮掩掩甚至不敢光明正大见裴团团，这才一个月的时间，他的地位就有了天翻地覆般的变化，直接在刘秘书的带领下敲响了裴伊家的房门，当系着围裙正在厨房忙碌的裴伊匆忙过来开门时，穆文臻激动得几乎要热泪盈眶。
什么是农奴翻身把歌唱？
这就是！
他终于从一个整日见不到光的地下党员走到地面上，拨开乌云见天情。
其中最尴尬的人就是刘秘书了，她老板被欢喜蒙蔽了眼睛看不清楚眼前的形势，可是她作为一个局外人却把裴伊和裴团团的态度看得一清二楚，裴团团自然是对穆文臻的到来高兴得差点蹦起来，然而裴伊就没那么热情了，前几次还能保持好客的笑容，当穆文臻第五次上门时，裴伊脸上就有些挂不住了。
于是在一次聊天的时候，裴伊直截了当给穆文臻说：“以后你还是带着团团出去玩吧，有时候学生们要过来上课，你和刘秘书在这里不方便。”
闻言穆文臻的笑容霎时僵住，等了一会儿才有点委屈地说：“好吧……”
裴伊见他这样还以为对方担心自己会因为儿子被带走而嫉妒吃醋，不由得笑了笑说：“团团也是你的孩子，你想带他去哪里就直接去吧，不用特地来征询我的意见，只需要提前告之我一声就是了，当然前提是在能保证团团安全的前提下。”
穆文臻忐忑道：“我答应过儿子下周五陪他去C市的动物园玩，你一起来吗？”
裴伊早就跟裴团团说过会和他一起去动物园，听到穆文臻这么问，便想也不想地点头说：“那就一起吧。”
“真的吗？”穆文臻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他在抛出这个话题之前就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
裴伊被穆文臻滑稽又夸张的表情逗得扑哧一笑：“当然是真的，我骗你做什么？之前我也答应过团团带他去动物园，现在有你和刘秘书在，我就不用临时去租车了。”而且这一世的他连驾照都还没有拿到，就算租到车也不能上路，到时候他还要找个同路且会开车的人去C市，光想一下都觉得麻烦。
穆文臻和刘秘书在裴伊家里坐到晚上八点半才准备离开，六月份的天已经逼近暑期，即便是这个时候天空也没有完全黑下来，而是呈现出深沉的墨蓝色。
裴伊居住的老旧小区绿化环境很糟糕，从居民楼到停放车辆的地方只有二十来米的距离，但是由于缺少路灯的照明，三个人走得很缓慢，不知道是不是刘秘书察觉到了什么，她很机智的选择加快脚步走到穆文臻和裴伊前面，留下身后两个人慢腾腾地挪动着。
其实裴伊很想走快点，与其在楼下黑灯瞎火的地方和穆文臻尬聊，还不如早点回去带着裴团团洗了澡睡觉。
感觉像是走了一个世纪，裴伊终于把穆文臻送到了车前，此时刘秘书已经坐到了驾驶位上面，目不斜视看着前面眼观鼻口关心，仿佛没有察觉到车外两个人的动静。
“路上小心，再见。”裴伊毫不留念地挥了挥手，语气里难得带了丝轻松愉悦。
“裴伊。”穆文臻忽然喊住他。
裴伊很淡地应了一声，四周的光线太暗了，只有他手机打开的手电筒灯光形成一道光柱照向不远处的草丛里，余下的些许光线正好能让裴伊看清楚穆文臻略显紧张的表情，穆文臻紧抿着唇，垂着眼睫一瞬不瞬注视着裴伊，欲言又止似乎在挣扎着什么。
“怎么了？”裴伊又说。
“我只是想问问……”穆文臻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吐出这句话，“你愿意跟我去B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