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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西门牧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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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律斜轸在房内喝酒,已经喝了三坛,但似乎没有醉的迹象,一身黑衣已不是白天英气威武,霸气凌厉却又眼含忧郁的将军,这次会在大宋待很长时间,除了一查大宋虚实,还有一件事!要寻访一个人,不,准确的说是要见一个人!

当耶律斜轸十三岁出现在大辽北府宰相萧思温面前时,萧思温便知道眼前这个年轻人非一般人,他和景宗一样,定会一起改变大辽的命运。在萧思温眼里,若能使这个年轻人得到景宗的重用,对于自己、景宗、大辽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何乐而不为?他的将世之才大辽几乎找不出第二个,他万事俱备只欠自己的引荐,而这对于自己又有何难,尽管自己在死之前都没能看懂这个年轻人,但他确实做到了对自己的承诺,尽心尽力辅助大辽。他决定的事没谁能改变,不管花多少时间、多大代价什么方式只要能达到目的,他都会去做!

八年前萧思温随帝行猎于闾山遭杀手行刺身亡,八年时间,似乎有点长,但还是让自己找到了凶手,也算当是报了萧思温当年的知遇之恩!空气中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花香,是非常让人讨厌的味道,耶律斜轸眉头一皱,萧挞览看在眼里,闻到一丝奇异的香味,十分惊喜,不会有第二个人有,是她!耶律斜轸放下酒杯:“来了。”口气生硬慵懒,似乎不愿意见她呢!

屋门开了,只见门口站着一位容貌极殊丽的女子,白衣胜雪,但她肌肤似乎比雪还白,身形窈窕,柳眉积翠黛,杏眼闪银星,秋波湛湛妖娆姿,梅花妆在额上更添妖艳姿媚,只是她罩着粉色的面纱,瞧不见脸的下半部,但只此,便已是国色,腰间佩着美玉,却是宋人女子打扮。

女子斜靠了半刻,款款进屋,萧挞览迎上前来:“牧雪,你怎么会来?”

那叫牧雪的女子手里把玩着一根紫色的芝草,此时已收起,笑着和萧挞览打招呼:“萧大哥近来可好?”

萧挞览点头,牧雪是渤海人,怎会出现在这里?

牧雪站在一旁,瞧着一直没说话,或者说压根没正眼看过自己一眼的耶律斜轸,娇柔问道:“将军似乎不希望牧雪前来?”

耶律斜轸嘴角一冷,语气生硬却有几丝和缓的意味:“我不希望你来你就不来了吗,坐!”

牧雪略微一迟疑,淡然一笑便坐下,萧挞览却是奇怪,听这话,牧雪是不请自来,难怪大王他脸色难看!

耶律斜轸终于把目光她投向牧雪,只是没想到她正看着自己,便低头继续喝酒:“谁让你来的?”

牧雪道:“皇上。”

耶律斜轸皱眉,皇上?

牧雪却又咯咯笑道:“皇上让我来帮将军一起找人。”

此次来大宋,有一个重要目的,到云梦仙山寻找一个人,对大辽至关重要的人!但为什么叫她来呢,完全没必要!耶律斜轸脸色更加难看,她来大宋已久,潜伏在京城最出名的教坊中,借以打探消息,已经有很久没见面,但见了面却还是需要压制怒火,反问道:“真是他让你来的?”

牧雪有些生气,但语气依旧让人很舒服:“将军不信?”

耶律斜轸似乎没理由相信她会骗自己:“你怎么帮我?”

牧雪微笑:“那人现在五台山。”

剩下的话牧雪没说,耶律斜轸并不愿意信任自己,一如第一次见他那样,这么多年还是没变!但这次,他居然允许自己随他前去,牧雪心里一乐,眼睛里从新有了光彩,像秋水般泽泽生辉!

初云公主出宫,是做足了皇女出行的排场的,八人大轿,随从宫婢甚多。

夹道两旁,挤满了看热闹场面的老百姓,人群中官吏、军士、富商、书生、儒生道士仙姑僧人、卖艺杂耍艺人,三教九流各色人等都有,还有两旁街楼上的人,人群便越聚越多了。在人群的不远处有一个卖花的小女孩,是个哑巴。

马车行驶得很快,两旁的人早已避开,初云公主欲去相国寺,嫌马车太慢,有些愤懑生气:“怎么这么慢,能不能快些?”

赶车的内侍赶紧答应,见人群让出一条道来,便扬鞭催马快行。安成也在人群中,虽不知轿中的人是谁?但听见马车越来越近,人群的嘈杂声便没来由的心烦意乱,心想这车中坐的是谁,有什么急事?这般快赶,也不怕伤着人!

忽见远不及避的人群快速闪开,人群中却站着一个衣着褴褛的小女孩,又听见马车上的内侍大喝:“前面的人快让开!”

安成眼见马车越来越近,小女孩却不躲避,来不及细想,便冲出人群抱着小女孩闪到一边,内侍慌忙勒住缰绳,马匹也都突然停住。

人群又一阵骚动,纷纷议论这小姑娘是什么人,连宫人的轿子也敢惊扰,都很佩服她为救人不顾安危!安成关切地询问小女孩的伤势,但小女孩却只是对着安成笑,不说话,脏兮兮的笑脸上丝毫没有惊恐。

安成摸摸小女孩的脸:“你不能说话?”

小女孩不说话,只看着安成笑,安成见她不回自己的话,心中十分可怜:原来是个哑巴。

傲雪见安成左臂有血渍,有惊又急,拉着安成的手见衣服被刮破又有血渍心想怎么会受伤呢,但人太多又不能查看,而安成又只顾关心小女孩真是急得不行。

“你没事吧?”一个听来十分温文尔雅的声音充满关切之情,傲雪一抬头,只见是一位白衣公子,面容十分俊逸潇洒,让人移不开眼的绝世容颜和慵和内敛气度如神人般立在公主旁边。

安成听声音回过头去看,见是那位至今不知道姓名的异族公子,身旁站着的还是那位让人不能忽视的美貌女子,刚刚拉了自己一把的就是他吧!本想说没事,但忙碌过来后终于意识到很痛,抬手一看,痛得直吸凉气,便回想着是被什么伤了呢。

马车突然停住,正在车内打盹的初云公主受了惊吓,十分生气心想是什么人连公主的轿子都敢惊扰,气呼呼地掀开帘幔质问:“何人敢挡本宫的轿子?”却没想到是安成,难怪内侍不敢发话,安成似乎很生气,与自己怒目而视,而她旁边站着的居然是高丽世子,自己朝思暮想魂牵梦绕的人。

初云公主赶忙下车,却见贤一直盯着安成,而安成的手似乎也受伤了:“你手怎么了?”

安成摇摇头,傲雪拉着安成,要找附近的医馆包扎伤口,猛然想起刚刚马车前的随行侍卫拔了刀,自己急着救人,是被那个侍卫所伤,他应该以为自己是冲撞皇姐马车犯事的人,误伤所致!

初云公主又一次这么近距离地接触贤,早已是心猿意马,一颗心早跳个不停,故作淡定向贤问好:“世子怎么在此?”

贤见眼前女子叫出自己名字,但却并没有特别深的印象,看拓雨,她也不知道。

初云公主见贤身边的女子美貌异常,看她服饰应该是贴身侍女,却能如此美貌,眼见他两人眼神交汇自有一种信任,心中微有妒意,却不能表露,不等贤说话,便提醒道:“在宫中宴会上,我们见过的。”

贤想若是妃嫔,是万不敢如此与自己说话的,如此出行的队伍自是皇女了,她好像是位公主,听三皇子介绍说好像叫初云公主,是大宋皇帝的四女儿,便点头:“四公主!”

初云公主以为贤不记得自己,却亲耳听见他记得自己是四公主,当真是欣喜异常,激动万分!在此偶遇,便问些关切的话。

拉着小女孩的手也疼得松开了,小女孩的手一直背在背后,安成便笑着问小女孩愿不愿意跟自己走,小女孩点点头,安成十分高兴:“你能听得见我说话?”

小女孩却又不说话了,人群中,一个衣着普通的四十来岁的农妇提着花篮叫着“吆儿”“吆儿”,小女孩便向那农妇依依呀呀起来,似在告诉她自己在这里,那农妇甚是着急,转了一圈终于见着小女孩,连忙跑过来,拉着小女孩仔细检查见小女孩没事,拉着她的手又是哭又是责备:“吆儿,你怎么不听娘的话到处乱跑,害娘找的好苦,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情?”

小女孩无法解释,只能眼巴巴地任由母亲打自己,安成的手臂一直在流血,也知道那是心疼情急的表现,但还是忍不住责备眼前的农妇:“你是她的母亲?”

那农妇见眼前的白衣少女和停着的马车,便知是宫中的人出行,而眼前的少女像仙女一样美丽脱俗,气度高雅淡定,侍卫见她问话都不自觉地闪到一边,肯定也不是一般人,她不怒自威,心中不免生了胆怯之意:“是。”

安成消了气,她一个普通农妇见担忧女儿才会如此表现,自己又怎能求全责备呢,便换了副口气:“你女儿不能说话,年纪又小,可别再让她到处乱跑了!”

前边的一个侍卫看着自己左边的侍卫的刀上有血在滴,十分好奇,悄声问道:“张诚,你刀上怎么有血啊?”

侍卫早吓得浑身发软,却又不敢收刀,急得说话都打结了:“不,不知道啊!”但哪里是不知道呢,刚刚自己以为是有贼人犯事,却没想到是安成公主,她为救那小女孩从自己身前擦身而过,才会被刀误伤。这下死定了,她可是皇上最疼爱的公主啊!

安成嘱咐了小女孩几句,便朝这边走过来,张诚吓得差点跪倒在地,正要向安成公主请罪,安成却向张诚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转身离开了!

张诚一时没反应过来,公主是不追究自己的罪过了吗?心内当真是深深的感激同时还有钦佩!

贤和初云公主说了很久的话,见人群渐渐散去,而刚刚还在的少女早已走远,便要告辞:“今日就不耽误公主了,改日再聊。”

初云公主见耽误了不少时辰,虽有不舍,也只得向贤道别:“那么,世子,改日再见了。”

贤和柳拓雨以礼还之,目送她上车。初云公主一颗芳心还扑扑直跳,心想今日真是没白出来!

农妇嘱咐女儿以后不要再乱跑了,小女孩却一心记挂刚刚为救自己不顾自身安危的美丽姐姐,便向母亲打手语说要将手中的花送给那位姐姐,农妇当然没意见,看得出来,那位姑娘出身高贵却心地善良,为了救像自己一样出身低微卑贱的人可以不顾性命安危,是一个难得的大好人,何况她还是女儿的救命恩人呢,便问女儿:“你知道她去了哪儿吗?”

小女孩高兴地直点头,农妇便点头同意女儿前去,得到母亲同意,便冲出人群追了上去,只是一时并未看见安成。

贤眼见安成离开,转眼却看不见人影,心中好生失落,好不容易见面的,难道又像上一次一样吗?她真是一个奇怪的人啊,但贤心中却有种心痛的感觉,好像有种很重要的东西被活生生地抽离的感觉,让人窒息。

真是奇怪,每次都匆匆见面,但一见到她,便害怕那种她离开过后留给自己的东西,人群中,贤仿佛见整个世界都幻化消失了,连拓雨也不见了,仿佛只留下她的身影!

一抬眼,在人群中,看见了刚刚的小女孩,她好像也在找人,是找她吗?

小女孩找不到安成,心中十分伤心,眼泪差点掉出来,站在人群中感觉十分寂寞,只盼望老天显灵,让自己再见见那位像仙子一样的姐姐!

安成正在一家叫华家医馆的地方包扎,免不了又被傲雪抱怨几句:“公主要救人何苦连自己性命也不顾了?”

手臂上上了药,只觉得清凉入骨,也不似刚刚那样疼痛了,心情好了很多,嘴硬便说:“我如何不顾自己性命了,就这点伤怎么就会要了我的命了吗?”

傲雪怎会不知道安成脾性,被侍卫的刀所伤还能替他人着想不予追究这也只有公主能做到吧!

医馆的老医师从内室拿出一瓶金创药递给傲雪:“这是老夫自制的金创药,姑娘回去按时换药,不出七天包管好,还不留伤疤。”

安成笑道:“如此就谢谢老医师了?”

小女孩在街上寻了很久,忽瞥见一个身影,因有过目不忘的本领,认得那是那位姐姐身边的人,便进了屋内,果然看见了安成!

安成和傲雪正准备走,却见小女孩立在门旁,正冲自己笑:“你怎么来了,你母亲呢?”

小女孩只笑着看安成,接着就把藏于身后的花拿出来要送给安成。

安成:“你要送给我?”

小女孩便用力点头。

安成笑着接过花:“为什么送我呢?”本想说不必的,想来她是感激自己刚刚施救吧,但对一个年幼的孩子那些俗套的话却不必说了,向傲雪道:“这花真好看,这香味怎么这么浓!”

傲雪点点头。

安成别过头,感到呼吸凝重,连连打喷嚏。

傲雪皱了眉头,替安成拿花:“奴,傲雪替您拿着吧!”

安成已然没了力气,傲雪赶忙扶着瘫坐在木椅上说不出话来,脸色煞是苍白,呼吸更加沉重难受。

胸闷沉重,又开始咳嗽,傲雪急了,拉着安成的手轻呼了几声却不见答应,替她抚胸理气,心想着这病偏偏这时犯了,急忙求救于老医师:“华医师,快替公,小姐看看!”

老医师观此症状便知面前的姑娘是嗽喘病发作,将安成扶正,检查安成鼻口,询问傲雪:“小姐夜晚可有呼吸困难的症状?”

傲雪道:“这倒没有,不过小,小姐八岁那年犯过一次病,好像很严重,但这么多年,也没见再犯过!”

安成尽量不用口呼吸,可又憋不住,急着要水喝,老医师赶忙让药童去端茶,安成脸色也渐渐好转,药童端来的茶倒不烫,只是喝惯了宫中的上等茶叶,入口便觉得艰涩,一急,便全吐了,连茶杯也打翻在地,但人总算缓了过来,似没事人一般,心想哪里是没犯过,只是自己往往能够自行克止,以前在王府时,父皇就已经寻访天下名医为自己医治,后来又有高常的悉心诊治,母妃也一直在饮食方面给自己调养,应四时之气给自己调理,倒是有两三年没犯过病了,老医师开了一剂药方给傲雪:“姑娘回去将这药煎给小姐喝了,一日三次,不可怠慢,看来是老朽的茶不好喝,倒让姑娘见笑了?”

安成觉得无礼,讪笑道:“老医师哪里的话?”

让傲雪接过药,小女孩也终于松了口气,热泪盈眶,却将头垂得更低了,要是不是自己的花,好心的姐姐也不会犯病吧?

安成谢过老医师,见小女孩的样子,知她心思,抚摸她头安慰道:“这又是怎么了,我病好了你不替姐姐高兴吗,走吧,姐姐请你吃好东西!”

小女孩才破涕为笑,傲雪将药钱付了。

安成早拉着小女孩出了医馆,看着手中的药,叹道:“这药想来定是好苦,我可不想吃!”

正自言自语际,却不想撞到了人,抬眼一看,正是见了几次却不知道是谁的异族贵公子,他见到自己似乎很高兴,安成想起他刚刚跟四皇姐讲话,四皇姐更是少有的端庄有礼,虽未听清他们说些什么,但眼前的男子内敛也让人无法忽视的王者气息,高贵到让人有压迫感,便猜想他是不是已经来了大宋的高丽世子呢?

贤异常高兴,关切问道:“你的伤没事吧?”

安成淡然笑道:“当然没事了!”

两个人都对对方的身份好奇,但谁都没开口询问,安成被贤盯得不好意思,这个人似乎老是一副专注的神情,对身边的侍女也是,他想看穿我吗?歪着着头嫣然笑道:“这又关你什么事呢?”

贤哪里料到她又恢复到第一次见面的刁钻任性,被安成直直地看着,脸便微红,心想为什么在她面前,她老让自己措手不及呢?只是面对安成非嗔非怒,一副明明是质问却又表现得好奇的样子却只能不知道怎么办?只能看着她不知道怎么办?

柳拓雨看着两人,心想贤最近常常叹息的原因就是因为这位姑娘吗?眼前的少女有让自己都汗颜的美丽容颜,看她刚刚救人的举动,是个十分善良的人呢!心中生起几分若有若无的失落,初次见眼前的少女便有一种心悸的感觉,明明知道贤此番来大宋的主要目的,可是贤觐见大宋皇帝的时候,自己也没有这种感觉啊!还有那位初云公主,这是为什么呢?

安成见贤脸红,觉得好笑,心想这人是怎么回事?莫不是自己捉弄他太过分,便诚挚道:“谢谢你关心我,我没事。”

贤微笑不允,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安成见他不说话,问道:“你生我气啦?”

还是那样温和的笑容,这人仿佛永远不会生气:“怎么会呢?”

这话安成当然信,傲雪看着两人,也不知道公主是如何认识的眼前的这位公子的,还这么喜欢捉弄于他!安成便告别离开,心想今日是不能回宫了,先带小女孩去玩,再去找三哥哥,让母妃知道自己是在宫外受的伤,定是不会让自己出来玩了!

贤也准备离开,安成突然回头冲贤一笑,嘱咐道:“哎,你要的东西我都给你了,你还欠我一样东西呢,这次就不问你要了,下次,记得带给我!”

贤却觉得好笑,也有期待:“我们还会再见面吗?”现在的她和刚才的她是一个人吗?

这个安成就不知道了,回道:“若是你想的话,我们也许有机会再见面的!”

贤脸一红,含笑不语。

柳拓雨心想,这少女说话怎么这般呢,真不像是一般的宋人女子,贤,又到底欠她什么东西呢?

牧雪想起以前的事悲从中来,不禁流下泪水,门开了,赶紧变换一副姿容起身开门!一开门,只见园中的梨花被风一吹都零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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