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苦命人,株连听说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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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一些的名唤徐珍，才19岁。
稍大几岁的名为柳大妮，也才22。
都是芳华正茂的年纪，她俩却满脸沧桑双目无神，全然不似年轻人。
两人年纪明明跟柳氏相差不了几岁，看着像是两辈人。
想来那大牢真不是人待的地儿，阎王进去都得脱层皮。
她们二人进大牢的原因大相径庭。
徐珍16岁嫁人，三年无所出。
婆母欲休了她为儿子另娶娘家侄女。
徐珍刚烈，与婆母争执间失手伤了对方，致其一只眼睛失明。
夫家自然容不下她，随即便写下休书，且以徐珍伤人为由不退还任何嫁妆。
徐珍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刺瞎前婆母另一只眼，让其彻底成了瞎眼婆。
这还不算完，徐珍还用利器伤了前夫命根子。
谁让对方恬不知耻用徐珍的嫁妆讨好新人，还好巧不巧让她看到。
一连伤了两人，徐珍自知前婆家不会轻易放了她。
她本想最后再看一眼娘家人便离开宁海。
可惜她高估了自个在娘家人心中的分量。
当娘家大嫂带着衙役上门时，不管其他亲人如何掩饰，徐珍已然看穿一切。
娘家向来是爹娘当家，没有爹娘应许，她那大嫂怎敢自作主张叫来官府之人。
可恨她一心一意为娘家着想，成亲后也时有补贴，甚至在离开前想的也是如何帮娘家安排后路。
到头来，娘家却在背后狠狠捅她一刀，给她致命一击。
徐珍被收押后又经历惨无人道的磋磨，她的身体虽被摧残，精神也屡受打击，但她始终不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
她只恨自己命不好，娘家婆家没一个真心待她之人。
徐珍的行为在一般人看来，简直惊世骇俗大逆不道。
可在场的柳氏母女和麦苗都不是一般人。
在她们看来，徐珍打杀婆家的壮举，真真让人拍手叫绝大快人心。
听完徐珍的述说，桃花反应还算正常，只赞赏的看着对方。
柳氏和麦苗则略显夸张，两人同时变成星星眼，好似后世那些追星粉，火热的眼神看得徐珍颇不自在。
柳氏是个软和性子，曾经也是被婆家欺压的典型。
徐珍这等三不从四不德的行为她永远学不会，才会打心眼里佩服。
至于麦苗，她天性就比寻常人叛逆，可她自小受到的教育却无时无刻不在压制她的天性。
从小到大麦苗都生活在压抑当中，从未畅快的表现出自己的真性情。
也就是她成为孤儿这几天才稍微释放了几分天性。
徐珍这等不顾世俗但凭本心行事的做派，恰恰是麦苗心底压制已久的天性。
因此，麦苗对徐珍有着天然的亲近与敬佩。
马车里，麦苗毫不掩饰她对徐珍的敬佩。
柳氏也由衷夸赞徐珍比一般男子有气魄。
桃花最直接，听得徐珍无处可去她立马邀请对方跟他们同行。
“咱们村里老的老小的小，赶路的速度本就不快，你就算生，咳，你就算走的再慢也绝不会是拖后腿那个。”
桃花本想说你就算生在半路也不怕，咱村有经验。
可她转念一想，徐珍未必想生下肚子里那块肉，因此桃花话在嘴里打个滚又咽了下去。
柳氏欣慰的看了一眼闺女，嘴角笑意盈盈，感叹桃花长大一岁人也懂事许多，说话也变得极有分寸。
三人真挚又热情的反应真真出乎徐珍意料。
一瞬间，她脑中闪过许多想法。
原本破罐子破摔的念头也在几人真挚的眼神中打消。
徐珍爽快的接受桃花邀请，决定跟着白家一起往南。
徐珍的爽利也是桃花极为欣赏的。
桃花随即看向另一侧，用眼神询问柳大妮是否愿意同他们一道。
柳大妮入狱的缘由同徐珍完全不同。
她自身并未犯错，而是主动替小姑子顶罪入的狱。
她和小姑子同在大户人家做工。
小姑子不小心损坏主人家的财物，惊慌之下只能苦求柳大妮这个嫂子。
柳大妮也是个没脑子的，或者说她在婆家习惯了被欺负，还是头次被小姑子这般声泪俱下的乞求，脑子一热竟真将过错揽在自个身上。
柳大妮以为只要她帮小姑子度过这一关，婆家人就会高看她一眼。
可她也不想想，若这一关当真那么容易过，她那小姑子怎会像天塌了似的来求她。
事实上，柳大妮的小姑子不仅是损坏主人家的财物那么简单，她还看到了不该看的。
那家的女主人偷偷与旧情人在私会，好巧不巧被偷懒躲在衣柜里的柳大妮小姑子发现。
小姑娘趁着偷情双方睡着之际悄摸从衣柜钻出，惊慌之下碰倒了一只花瓶，也惊动了熟睡的双方。
仓促间，女主人和她那情夫都没看清柳大妮小姑子。
如此，对方才能顺利将主意打到毫不知情的柳大妮身上。
这就样，柳大妮原本以为挨一顿板子就能揭过的事，到最后竟惊动了官府，自个还被投入大牢。
柳大妮能得知真相，还是因为那家的女主人东窗事发被人捉奸在床，才带出她入狱的真相。
可惜一切为时已晚。
柳大妮这种进了监牢污了身子的妇人，婆家怎么可能再要。
在她进大牢的第二天，婆家就迫不及待送来休书。
至于娘家...
柳大妮亲娘早死，亲爹娶了后娘也成了后爹，早在几年前就对她不闻不问。
柳大妮入狱后，亲爹忙不迭跟她撇清关系，直言没生过这个孽障。
从退路上来讲，柳大妮和徐珍都一样，压根没有退路。
柳大妮从被人在狱中污了身子那天起就心存死志，可没多久她便发现自己有了身孕。
成亲多年她曾怀过一个孩子，可惜被她那酒鬼夫君一脚踢没了。
柳大妮做梦都想有个孩子，即便这孩子来路不明，即便她现在自身难保。
因此，当桃花询问她有无去处，愿不愿意同白家一道去南方时。
柳大妮没怎么犹豫便应下了。
接下来，徐珍和柳大妮说了许多感激桃花的话。
若非桃花拦着，她俩一准能跪下磕三个响头。
桃花的救命之恩两人无以为报，只能默默记在心里。
她俩有心想去跪谢白家族老，却担心她们这等脏了身子的人会污了老人家的眼。
柳氏笑着告诉她们，白家太公和族老最是开明不过，是天底下最好的老人家。
柳氏话音刚落，青香婶子便带着两件衣裳和些许吃食过来。
她是奉太公之命前来看望两徐珍二人。
徐珍和柳大妮当即感动落泪，朝青香婶子跪下就要磕头。
吓得青香婶子差点拔腿就跑。
回过神的青香婶子宽慰了徐珍二人几句，又以过来人的身份叮嘱了几句孕期该注意的事。
柳大妮听得格外认真，徐珍却不甚在意。
众人免不了疑惑。
徐珍满不在乎的开口，“我不打算生下这个孽，这个崽子。”
徐珍刚说出个孽字，一边的柳大妮脸色刷的变白。
徐珍见状只得临时改了口，可在场众人都知道她原本想说的是什么。
青香婶子连忙接过话茬，“咳咳，这生孩子是大事。”她停下来看了一眼马车中的两位孕妇犹豫着又道：“不生，也是大事。徐家妮子，这事你可得想清楚。”
“婶子放心，这事我一早就想得一清二楚！”
徐珍回答得很是坚定，“先前是受限于条件，这会好了，我可是一刻都不想再揣着这，这崽子。”
柳大妮脸色更白了，一只手不由自主抚上隆起的小腹。
她真的很想留下腹中胎儿，她这辈子算白活了，此刻死了也没人会记得。
有个孩子，至少证明她曾来过这世间，至少每年清明她坟头不至于孤零零。
徐珍不理解柳大妮为何想生下一个孽种。
但人各有志，她即使不理解也表示尊重。
因此她尽量斟酌着用词。
徐珍向青香婶子委婉问出有没有落胎的办法。
青香婶子看着徐珍已经显怀的肚子表示为难，“这么大的月份，恐怕不好办。”
徐珍表示再难她都要试一试。
一旁柳大妮终于忍不住，她摸着肚子犹犹豫豫想开口。
可下一秒就被徐珍无情打断，“柳姐姐，你是你我是我，在这个事情上咱俩各有选择。我不会说你什么，你也别来劝我，好吗？”
柳大妮一愣，显然没想到徐珍会说出这种话。
那一瞬间她脸色变得奇差无比，无助的看向一旁的青香婶子和柳氏。
对上柳大妮的目光，青香婶子和柳氏双双低下头，没说任何话。
这种事情，叫她们如何说？
桃花看不得柳大妮这样，在一旁清了清嗓子就要开口。
柳氏原想阻止闺女，转念一想桃花说话已然很有分寸，便随她去吧。
“柳大嫂子”桃花也不知该如何称呼柳大妮，便凑合着这么喊吧，“我觉得徐嫂子说的对，她的身体她做主，生不生是她的权利，其他人无权干涉。”
寻常时候桃花是最喜人类小幼崽的，压根不会说出这般无情的话。
可此一时非彼一时。
任谁都不能越过孕妇本人的意见去。
桃花不顾柳大妮惨白如雪的脸色继续说道:“柳大婶子你也一样，我们不会干涉你的选择，如果你决定要生下孩子，我们不仅不反对，反而会尽量给你提供帮助。”
桃花说完空气有一瞬间的凝重，她定定看着柳大妮，等着对方表态。
柳氏则满怀欣慰的看着桃花。
她就说闺女长大了，说起话来一套接一套的，她这个当娘的都觉得甚有道理。
柳氏看完桃花又将目光转向柳大妮，其余人也是如此。
片刻后，柳大妮深吸一口气像是想通了什么，看着桃花坚定开口，“我明白了，才是我想差了钻了牛角尖，多谢白姑娘提点。”
柳大妮说完冲桃花深深鞠了一躬，桃花倘然受了，说了句，“你想通了就好。”
柳大妮又朝徐珍道歉，后者连连摆手，“你不怪我说话太直就好，咱俩本就无依无靠以后还得互相扶持才好。”
柳大妮苦笑一声，暗骂自己真是白活了这么些年。
桃花和徐珍二人，一个两个都比自己小却比自己看得明白。
柳大妮摸着肚子不由怀疑自己的选择，可肚子里传来一阵熟悉的胎动又让她坚定了原来的想法。
不管怎样，孩子是无辜的，等这孩子顺利出生，她也没必要活在这世上。
此刻又何必说些得罪人的话。
再说了，别人怎么选择跟她这个将死之人又有何关。
柳大妮想通之后一改先前的态度，脸色也好看了不少，又跟大家说了几句道歉和感激的话。
马车内的气氛倒不似旁人想象的那么沉重。
青香婶子又说了两句安慰人的话，便匆匆回去跟太公汇报。
桃花知道这次她做事有些鲁莽。
原本从大牢救了大飞就该离开的，谁让她同情心泛滥非要救下徐珍二人。
希望这次的救人之举不会给白家带来麻烦。
桃花看着青香婶子的背影思考片刻还是决定跟上去看看。
“娘，我也去太公那看看，你去找阿奶他们吧。”
柳氏拉住闺女，“桃花，一会就该休息了，过会再去。”
桃花一想也是，又重新坐下耐心等着。
几人相对无语，干脆靠着车窗闭目养神。
没一会便听马车外传来楚书奇的声音，“婶子，桃花，前面有处背风地，村长让歇一歇。”
“好”桃花第一时间跳下马车，回头嘱咐柳氏一句，便拉着楚书奇去找太公等人。
“楚大哥，我不会变成通缉犯吧？”桃花歪着脑袋问楚书奇。
楚书奇脸色很凝重，“十有八九！”
“啊？”桃花也瞬间变了脸，“那怎么办？会连累大家么？”
“会啊，株连听说过吗？”楚书奇准备吓一吓桃花，故意往严重了说。
“株连！株连九族？”桃花大惊。
“就为这点子事儿？
皇帝老儿是不是太弑杀了？
这是暴君吧？
他不是一直想长生来的？
完了，咱们摊上一个又昏又暴的皇帝。
苦啊！”
“呵，你可真敢说呀！”楚书奇绷不住了，玩笑自然也开不下去，赶紧跟桃花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