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合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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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清接收到她的视线，自然地迎了上去，笑得澄澈明朗，“王嫂嫂有什么建议吗？清娘洗耳恭听。”
“清娘这肉食做得入口即化，即使是比城里的天香楼也是不差的，哪里有什么不好？只是……”王氏端着碗，似是叹息般地叹了口气，就连宋桃也转头看向她，不知她话里的转折是什么意思。
许清依旧是那副笑盈盈的样子，犹如青竹一般站在那里，没有急着追问，反而透着一股八风不动的稳重。
心下赞叹，王氏对这个小姑娘的好奇之情更重，她没生孩子之前不说走遍天涯海角，但也见过不少人，形形色色的，竟没有一人如许清一般在这个年纪就能如此老成，说话滴水不漏就罢了，处事也圆滑而不世故。
果然流言不可尽信呐！
王氏笑着摇摇头接着说道：“只是清娘这肉做得这么好，今日厚着脸皮蹭一回就罢了，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这样的口福？”
眼神一动，许清暗暗观察起了王氏，原主记忆里王家人一年中有大半年都不在家，所以对这一家人的印象格外模糊，今天见到王氏，一开始除了觉得她比一般妇人脚步更轻些也没发现有什么特殊的。
但是王氏不仅看出了自己盛肉的心思，还拐着弯地试探自己以后会不会做这桩生意……
试探吗？
许清脸上的笑容扩大了几分，不管王氏是试探还是看出了她的心思给她搭台子，这番话都正中了许清的打算。
“不瞒各位，清娘是想靠着这一手赚点养命之财，但终究是个井底之蛙，若是各位婶婶肯可怜清娘，便帮清娘说几句好话吧？”
许清不是慈善家，猪肉价格不便宜，何况她这一给就给出去了将近半条猪肉，怎么可能就是为了拉近个邻里感情？
至于送了这些人卤汁，还表明了自己想做卤肉生意会不会惹人眼红？
卤汁秘方被人破解这件事，许清倒是完全不担心，她的这一锅卤汁，不仅配料配比有讲究，甚至每种料的处理方式都不一样，更何况她还会根据时令稍微改换卤汁的滋味，等到有人光凭舌头破解了这卤汁，她早都赚得盆满钵满了。
再说了，今天在场的就这几家，还都是墙挨墙的关系，要是卤肉的事流出去了，找个罪魁祸首还不好找吗？
吃人嘴短，许清的话给良心惴惴不安的大家伙提了个醒，纷纷表态自己会大力帮许清推广，又把许清夸了又夸才依依不舍地抱着碗出了门去。
送走了这一批客人，再给三五个小萝卜头一人捏了两片肉把人送走，宋家小院总算安静了下来。
人一走，何金莲就捂着胸口倒吸一口凉气，就许清这回的手笔，大半条肉都被送了出去，要知道，就算是过年，宋家都没吃过这么多的肉。更何况许清做着一锅还用了那么多的料，许清一刀刀切的不是卤肉，那简直就是在割何金莲的心头肉。
关键是许清手还快，何金莲拽都没来得及拽她！
心头滴着血，何金莲不解地问许清：“你买卤肉找她们怕是起不了什么大用，她们怕是没几个亲戚朋友能吃得起你这肉，毕竟你这光调料就不老少钱呢吧？”
何金莲以为许清是要像卖猪肉一样按照斤两卖，她光算豆酱和猪肉的价格就觉得心惊，这要是摆出去卖，怎么着都得七八十文一斤吧？
许清笑而不语，转身回灶房端了一盆卤肉出来，端放在四方桌的正中间，这还没完，许清又把案板掂了出来，还带着一大盘她刚刚烤好的烧饼。
“这是要就着吃吗？”
宋锦早就馋得不行了，眼下肉摆在面前却没法开饭，他这心里就跟被猫挠了似的。
许清摇了摇头，宋家人看不明白她要做什么，但就算是抓心挠肝的宋锦，也乖乖地坐在板凳上等着许清。
捡肉、提刀，长条的猪肉从卤水中捞出，其上挂着的汁子在空气中划出一道晶亮的痕迹，许清麻利地把卤肉剁碎成肉沫，接着将热气腾腾的烧饼切开一个口子，用肥瘦相间的肉把饼子塞了个滚圆。
许清的动作很快，宋文达在宋家众人的注视下刚咽完第一口饼，许清就已经做好了剩下的四只饼子，一一发给众人。
“嘶！香，唔，好香！”
每次许清新捣鼓出来什么吃食，最猴急的就是宋锦，这次也不例外，最后一个拿到饼子的他，比何金莲还要快上三分咬下第一口。结果就是被烫得口齿不清，偏嘴里的肉实在是太香了，他又舍不得吐出来，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其他人就要稳重多了，但除了许清之外，无一例外都是两眼发亮。
许清原本是很期待卤肉的，毕竟是她刚穿过来就一直心心念念的食物，可是真正吃到嘴里她又有些不满意了，觉得饼子外皮不够酥脆、卤肉味道不够丰富……
总之，没有奶奶做的好吃。
这一顿饭吃得分外安静，无他，每个人的嘴里都被饼子占了个满满当当，根本腾不出多余的口齿发表感言。
紧赶慢赶塞完两套半饼子，宋锦长出一口气，摸着肚子满脸满足，其实他吃到第二套就饱了，可是还想再吃，只是实在是吃不下了，所以只好和宋桃商量着分了一个，尽管如此也把他撑得不轻，路都走不动了。
原本宋锦还做好了慷慨赴打手板的打算，毕竟他自知自己现在的坐姿不太美观，但是他偷偷掀起眼皮瞄了一眼宋文达后就放下心来了。
嗯，爹和我也差不多嘛！
摸着溜圆的肚皮，宋锦问道：“表姐，你这个吃的叫什么呀？”
“肉夹馍”，许清不假思索地说出了这个名字，但却遭到了宋锦的质疑。
“肉夹馍？”宋锦摸摸下巴，小眉毛一挑，“为什么不叫馍夹肉？”
许清听他说的有点想笑，先前别的菜名还没太感觉到，肉夹馍这个名字用这里的口音念着听起来好奇怪啊。
憋着笑，许清随口找了个理由糊弄宋锦，“肉被夹在馍里面，是不是肉夹馍？”
“那你也准备这样往外卖吗？”何金莲问道，脑子里不禁掰起了指头。
想要光吃卤肉吃饱不容易，可是加上馍之后想吃饱就简单很多了，而且一个饼子里面才能加几片肉？
集市上卖肉馅烧饼的三文钱一个饼，外甥女这个明显比他们做得好，定价定上四五文也未尝不可。
算来算去，何金莲脑子都快给自己算糊涂了，只觉得有好多好多的铜板绕着自己脑袋飞。
想不明白就不想，何金莲笑着让许清去准备，自己去找找有没有干净的木桶，好让许清方便带着进城。
许清看她笑得开怀，是真心实意地为自己开心，心里涌上一点柔软的酸楚，站起身跟着何金莲进了宋家的“杂物间”。
说是杂物间，其实就是个角落，摆着些不用的东西，但何金莲觉得它们都还好着，怎么也舍不得扔，平常打扫的也是干干净净的。
何金莲记着以前有两个很深的木桶，是宋虎最开始练手打的，可惜家里用不上，何金莲就把它们好好地收在这里。
她埋头找桶，身后的许清却给她扔了个闷雷。
“舅母，我想跟您做生意。”
开始何金莲没听清她的话，迷惑地扭头看了许清一眼，“啥？”
“我说，我要跟您，做生意！”许清放大了声量，这下何金莲听清了，但是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声“啥？！”把房顶上的灰震得扑簌簌地往下掉。
赶紧把找到的桶挪开，何金莲急急地从杂物堆里抽身出来瞪着许清，“你这丫头说什么胡话，稳赚不赔的生意你找我做什么？”
何金莲不是傻子，看许清的样子就知道以前的竹编她不准备再做了。之前白夫人问起的荷包她一眼看出来那是女儿的手艺，之后也去问了宋桃，虽然那丫头嘴紧得跟没缝儿一样，何金莲也能猜得出估计是她和许清的秘密。
兜来转去，许清手里还能剩下什么？
不就是今天抬出来的卤肉吗？
何金莲自知不是个做生意的料子，就算许清从前跟她提过要一起做生意，何金莲也没当回事，可是看这丫头如今，竟是真的要拉上她一起？
明白许清的心意，何金莲的声音和缓下来：“阿清，你不用跟舅母说什么有可能赔本的话，先不说你这生意保准能赚，就说白夫人给你的那些银子，只要你不贪，你就算赔个十次八次也赔不完。
舅母知道你想帮扶家里，但是你不用做到如此地步，这卤肉和肉夹馍是你自己的东西，就算没有这些，咱们家前几年不也是过得好好的吗？”
何金莲委实是不会抒情，就她这话旁的人听了恐怕还会以为她是在嫌弃许清呢。
对于何金莲的拒绝，许清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她这舅母不是个愿意占人便宜的性格，就打她把白夫人给的银子交给何金莲开始，何金莲就再也没对她派过什么活，每次见到自己也总有一种憋闷的感觉。
看似是何金莲见钱眼开，拿到钱了之后就对自己不做要求，但是许清感觉得出来，何金莲每每欲言又止是因为觉得在自己面前抬不起头来。
虽说依旧对自己很好，可是许清总好像觉得有一堵透明的墙横亘在她和何金莲之间，时日长了，她们怎么能不生分？
许清不愿意看到这样的结局，她也不想见到何金莲这样一个吃苦耐劳、坚韧不拔的人最后因为钱变得畏畏缩缩、自轻自卑。
都说养命之财，在这尘世生活，没钱拿什么活？
想要何金莲支愣起来，许清就必须让她富起来。
可是何金莲变成这样就是因为觉得从自己这里得到了太多，如果自己还是一味地给予，告诉何金莲不用还钱巴拉巴拉的，何金莲反尘世倒会更难受。
但依着宋家赚钱的能力，何金莲要什么时候才能赚够让她直起腰板的钱？
所以许清想了个主意，她先是向何金莲卖惨，说自己孤身一人，无依无靠，出去做生意被欺负了都没出可告。
果不其然被何金莲狠狠反驳，说自己是她的舅母，宋家就是她的家，宋家这些人当然就是许清的亲人，许清要出去做生意，她肯定会帮许清的。
“舅母的好意清娘知道，清娘也一直拿舅舅、舅母当最亲的人，可家里人口少，眼下舅母帮清儿把生意支起来，那开春呢，秋收呢？舅母不管家里的田地了吗？舅母放心把阿桃、舅舅和阿锦放在家里吗？”
“这……”
“再说了，这卤肉生意要是做起来，少不了要每天买肉、煮卤水……清娘不想让舅母为难，可确实是独力难支，所以才想求着舅母和我一道做这门子生意，让清娘好能理直气壮地求舅母帮忙。”
许清这一番话说下来何金莲简直太能共情了，因为她自己就正处于欠了人情还不上的尴尬境地，自然是最了解这种举步维艰的难受之感。
外甥女的话合情合理，好像真的是因为脸皮薄才提出来的这个邀请，何金莲有点犹豫了。
许清趁热打铁道：“舅母可不要说给你开工钱的话，您是清儿的长辈，要是我真做了那种事，出去都得被人戳着脊梁骨骂，您就可怜可怜我吧～”
她是真的吃准了何金莲吃软不吃硬，而且打定了何金莲一直生活不算富足，只要是干活第一反应都是亲力亲为，尤其是许清这还是小本生意，何金莲绝对不会提出让许清雇人的。
果然，何金莲犹疑着缓慢地点了点头，但是嘴上还是没答应，说要和宋文达商量一下，再给许清答复。
说是跟宋文达商量，但许清知道，何金莲绝对会去找宋渠，毕竟宋文达是个外甥女控，还是个不知柴米油盐贵的书生性子，找他商量是商量不出什么结果的。
只要何金莲找的是宋渠，许清就有绝对的把握何金莲一定会答应她。
因为宋渠无论如何会把何金莲劝服。
许清握着袖笼里的纸条，信心满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