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反 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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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有福乘兴而去，败兴而归。
除了早上的下屋场之行以外，接下来小半天的经历都让他的心情郁闷无比。
在回家的上山路上，他的耳边还不断地回响着何英子与张家文的话语。而且他总觉得，有关罗曼柔和李精诚的流言蜚语正无时不刻地在被三姓寨人传播、扩散。
人言可畏啊！
尤其是在三姓寨这个世代都相识的熟人社会里。
虽然他早上已经去实施了自认为可以控制整个事态进一步发展的措施，向始作俑者李精诚阐明了自己明确的观点，亮出了自己的态度。
但是，他现在才意识到，整个事件其实早已经如脱缰的野马，不在人为的控制范围之内了。
谣言的传播速度和裂变速度如病毒一般惊人。
此时此刻，他得冷静下来，思考一个对策，来应对当前严峻的局势。
罗曼柔回家还不到一个礼拜，就已经完全打乱了罗有福原有的生活节奏。
除了确定这个二十五岁、身高一米七、温恭谦逊的漂亮丫头是自己亲生的幺女儿以外，他对她其他的任何一切都不了解，全是空白。
他压根儿都不知道自己的这个女儿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又准备去做些什么。
这几天，罗有福和李月英、包括人生阅历丰富的爷爷奶奶，都尝试着去与罗曼柔沟通。
他们想了解在过去的这二十五年漫长的岁月里，在罗曼柔的身上都发生了一些什么有趣的事，难忘的事或者说是对她影响极为深远的事情。
可罗曼柔什么都没有给他们讲，也没有向他们倾诉的主观意愿。
“不就是那样！别的孩子怎么过，我就怎么过的呗！”
罗曼柔用一句话就搪塞了过去。
自打这女儿一回来，罗有福和李月英每天晚上睡觉前和早上起床前，都会躺在床上谈论一番有关罗曼柔的事情。
除了安排这一天要给宝贝女儿做什么好吃的、带她去哪里玩一玩以外，更多的是在谈论这个孩子的个性及表现。
他们一致认为，罗曼柔这个孩子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让人怜爱的感觉；但同时感觉她又不像大女儿曼梅和二女儿曼蓉那样真切，不像是他们亲生的孩子。
因为他们都察觉到罗曼柔性格相当孤僻，不怎么爱说话；总是喜欢一个人独处、发呆；睡觉时把门窗都关得死死的，一丝风都不透，明显是缺乏安全感和对家人的信任感。
罗有福说，她今天这个样子，我们做父母的是有责任的。
他说：“按理说，我们做父母的，才是孩子成长和教育过程中的第一责任人。”
“可是，这个孩子从小就被丢在遥远的巫山，长期缺乏我们的陪伴和照顾，也从来没有得到过我们的温暖和支持。”
“这个是很要命的！”他强调道，“你看看我们村上那些两口子都出去打工，把孩子丢给爷爷奶奶照看的孩子，哪个不是这样？！”
父母的关爱和引导对孩子的身心发展有着重要的影响。
因为缺乏这些，使得罗曼柔这个孩子在情感上和价值观上都有些问题。
“这些因素就导致于她不愿意与我们多说话、多沟通，而且就算是沟通的话，质量也很低。你也看出来了，她对我们俩，包括爷爷奶奶的亲热感和信任感也基本上没有。”
至于她有没有自卑感、情绪不稳定、逆反心理等等这些不良的心理状态，他们还不得而知。
当初，罗有福和李月英宁可自己挨饿受冻，节衣缩食，也要给罗曼柔寄去足够的生活费，力争给她创造一个富裕的生活环境。
但他们没有想到的是，亲情是金钱无法替代的。
将孩子托付给她嘎公嘎婆抚养实属无奈之举。
结果却因为父母长期不在身边而导致亲情缺失，而隔代教育又存在着教育能力和方法不足的问题，导致于孩子在整个成长的过程中被同学和同龄人给边缘化了。
罗有福和李月英断然不会懂得，“行是知之始，知是行之成”。
在罗曼柔整个的成长过程中，从她儿童时代个性化的形成时期，再到她青少年时代社会化时期也就是有意识的人格形成时期，因为没有完整的家庭生活经验和经历，对她身心成长的影响不容忽视。
一个人的生活经验是一切知识的根本。
如果罗有福早就认识到，家庭教育和学校教育结合起来才是孩子逐渐社会化的主要媒介，而且明白教育最重要的目的就是对每一个人的人格的培养的话，他们可能早就排除万难，把孩子从巫山接回老家来了。
但是，人生没有如果，命运没有假设。
罗有福信佛。
他对李月英说，因果循环，自有定数，万事皆轮回。
又说，后悔有什么用？当初咱们为了生个儿子，结果生了这个女儿。
起心动念皆是因，当下所受皆是果。
二十五年的愧疚、牵挂、思念和担忧，换来的却是一个如陌生人一般，每天都和自己客客气气的女儿。
罗有福坐在堂屋里，旱烟烧了一锅又一锅，思前想后，力图找到破局的方案。
在分析完女儿的个性和成长的经历以后，他开始反思自己在处理和罗曼柔有关的事情上的做法是否妥当。
他只是稍稍思考了一下，就察觉到了自己的问题所在。
首先，他和罗曼柔现在的相处方式以及他想给与罗曼柔的未来，都只是他个人的想法，这个想法带有强烈的个人意愿。
比方说，他只是想让罗曼柔回到自己身边来，伴护着他们老俩口以及年纪更大的爷爷奶奶，在这个过程中，他只考虑到了家庭中几位老人的处境和未来，而没有考虑过罗曼柔的感受，甚至都没有听取过她的想法。
这无疑是相当自私的。
其次，罗曼柔为什么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公开地宣称她李精诚的女朋友？而且，她从来没有说过李精诚的一点坏话？当然了，她也不曾袒护李精诚，也没有为他说过多少好话，但罗有福能够明显地感觉到，罗曼柔对李精诚是有好感的。
第三，罗曼柔突然说要回来，结果当真就回来了。而且回来之前在电话里对他和李月英说，再也不走了，一辈子就待在父母身边、待在老家。
那么，她在回到老家之前，一定深思熟虑过，她的后半生将做如何安排？
罗有福越想越觉得这件事情不简单，越想越觉得自己的这个幺女子或许根本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单纯和幼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