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诸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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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目光投放到左侧的旋转楼梯上，心念一动，决定上楼看看。
楼上有五个房间，他随意选了一间进去，昏暗的光线透过厚重的窗帘，倒显得房间更加黑暗。
他走上前，拉开窗帘，窗帘上的灰尘扑面而来，一股浓烈得刺鼻的血腥味直冲鼻端。
窗外正对着一棵树，树上吊着一只断手，那只断手似乎在微微颤动。
整只手的手背横亘着一只黑色蛇头印记，在靠近虎口的位置，蛇头吐出猩红色信子。
那只断手正是他在红叶幼儿园透过墙壁洞口所看到的断手，同样的被吊在树上，同样的位置。
在记忆中，他趴在墙壁洞口边，通过洞口往外张望，他看见挂着断手的树，树的左侧是一栋黑黢黢的屋子，有几个“人”站在窗边，呼喊着他的名字。
而他目前的位置，就是那些“人”站的地方。
“星星啊……”一声宛如叹息一般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他猛地转身，身后什么也没有。
在转身的一瞬间，一双冰冷的手自后方环住了他的腰，手指紧紧地扣住，指甲青白带着血垢。
只一瞬间，环住他的手消失了。
与此同时，天花板上原本吊着精美的吊灯，此刻却变成了一根断臂，断臂正滴滴答答地往地板上淌血。
一阵凉风吹过，他打了个寒战，浑身冰凉，像浸泡在冰窖之中，全身无力。
\星星......\那一声又一声呼唤在耳旁回荡，像是从地狱中传来的，充满恐怖和诡异，令他头皮发麻。
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哆嗦，牙齿咯吱作响。
那一声又一声呼唤，就像魔咒一般萦绕在脑海之中。
\星星，你终于来了，星星，我等待你很久了！\
忽然，他觉得脑袋晕乎乎的，眼皮也越来越沉重，意识渐渐模糊。
\星星......星星，我在这里......在这里等着你......\
\星星，快过来......快过来......\
黑暗中，一只断手悬浮在空中，它蠕动着手指，呼唤着他，蛊惑着他。
他的意识越来越涣散，视线越来越模糊。
天花板上的断臂仍旧在滴答滴答地滴着血，血腥味更加浓郁了。
断手仍旧在招呼着他，诡异又温柔的声音再次响起：“星星，快过来。”
他的神志终于溃散，抬步靠近那只断手，断手抚摸着他的脸，动作温柔缱绻。
啪叽一声，有什么东西挂在了他的身上，是那只断臂，断臂轻柔地“抚摸”他的腰肢，好像在亲吻一般。
他呆呆地盯着虚空，理智终于支撑不住，闭上眼，失去了意识。
迷迷糊糊中，他感受到有很多手在触摸他的身体，冰冷的仿若尸体一般的触感，让他微微颤抖。
待他终于醒来，一睁眼，便看见一张溃烂得无法分辨五官的脸，他瞬间倒吸一口冷气，差点再次晕过去。
他闭上眼，再次睁眼，他发现他躺在一张床上，周围围满了同样脸皮溃烂散发着尸臭的……鬼。
它们用模糊的、幽黑得不正常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他不禁吓出泪来，他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些可怖的鬼，他的心中泛起了难以言明的恐惧，就好像它们将夺走他最重要的东西。
那个东西是什么？性命？还是什么？
明明在地狱的时候，他也看见过形容可怖的恶魔，却没有丝毫畏惧。
围在床边的鬼们见状，最靠近他的鬼掏出一张洁净的帕子，小心翼翼又笨拙地替他擦着眼泪。
“不……不哭……我们不会伤害你的。”它说。
围在床边的其余鬼们往后退去，似乎不愿吓到他。
苍星感受到手帕的柔嫩，他竟然从面前拿着手帕替他擦泪的鬼的脸上，看到了温柔。
他从床上坐起来，周围的鬼们只是看着他，没有任何动作，从它们默然的表情中，他竟然感受到它们对自己的宠溺。
他走下床，地板格外得冰凉，就好像有万根冰针同时扎向他的脚底，他被刺得缩回了脚。
鬼们面面相觑，紧接着，它们一同盯着地板，眨眼间，地板上铺满了温暖的毛毯，甚至冰冷的空气都温暖了起来。
苍星却躺回了床上，他望着围绕着床边的鬼们，它们似乎在爱怜他，可他却没来由地感到恐怖。
它们给他的感觉，就像那只断手、断臂，诡异血腥，让人不寒而栗。
他透过窗户，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思索着逃脱办法。
他是半人类半恶魔体，目前只觉醒了创造恶魔的能力，别的能力和普通人类没有差别，他也无法召唤自己唯一创造出的葵花恶魔来救他。
没有逃脱办法。
他所谓的父亲把他送到了这里，送到了这群鬼的身边，他没有任何求生办法。
他闭上眼，想起曦的脸，颓然的心情有了些起伏，他不能坐以待毙，他要离开这里，他还要带曦回人间。
此后几天，不论他去哪，都有鬼的跟随，他的行踪也仅仅局限于这个别墅，每当他想打开别墅门出去的时候，都有鬼站在门前，阻止他的外出行为。
他终于看清楚，鬼们不会夺走他的性命，但会夺走他的自由。
他只好日复一日地闷在房间里，鬼们陪伴左右，它们会讲些故事给他听，无非是一些志趣怪谈之类的。
这样的日子又过了好几天，或许鬼们见他实在情绪低落，竟然主动开了别墅门。
他终于可以离开阴暗的室内，去往外面，外面是一个荒芜的院子，院子外包围了一圈高高的铁栅栏，铁栅栏上裹满了尖尖的利刺。
栅栏铸成难以翻越的围墙，鬼们的监视是更为隐藏且有力的桎梏。
院子有一棵槐树，槐树极为茂密，树叶遮阴蔽日。
阳光洒在上面，照射出斑驳光晕，明明是如此温暖的景象，他却能时刻回想起树上的断手。
他不敢抬头去看树上，尽量避免靠近那棵槐树。
槐树的旁边是一口枯井，井口很大，井中黑漆漆的，他呆呆地站在井边，忽然觉得很冷，浑身打颤，像坠入了冰窟窿。
他想离开这口诡异的井，却不由自主地越发靠近那口枯井，那口枯井在召唤他，他站在井沿边，朝里望去。
井底几个纠缠的尸块，那些尸块宛如蛇一般缠绕着、蠕动着，尸块上面有着几颗血红头颅，头颅慢慢地抬起来，它们空洞的眼眶直直的“看”着他。
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它们流出了血泪，它们竟然伸出近乎几米长的手臂，穿过井，朝他袭来，他被拖入了井中。
他惊呼一声，它们的手紧紧裹挟着他的身体，他根本挣脱不了。
他感觉自己就像是落入了一张网里，被死死地束缚着、压制着，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摆脱不了这张大网。
青白的手封住他的嘴，他发不出半点声音，只能眼睁睁目睹着那些手缠绕着自己的身体。
他的意识陷入黑暗。
再次醒来的时候，他躺在一张床上，周围围满了鬼。
他揉了揉疼痛的额头，回忆中那些鬼手死死地缠绕着自己，使他呼吸不得，那种窒息感让他几乎要以为自己会死去。
“你们到底是什么？”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这两个问题他问了很多次，鬼们却从未回答过。
这一次，鬼们一如既往地沉默。
他见状，垂下了头。
“人死后离开形体而存在的灵魂被叫作鬼，”其中一只鬼道，“我们都是死后飘荡的灵魂，都是鬼，但世上有一种存在，他拥有无数的灵魂，而我们都是那个人死后离开形体的灵魂。”
“那个存在就是地狱的诸眠，诸眠还有一个名字，叫花间。”
另一只鬼接着说：“诸眠死了很多很多次，而我们就是他死亡的证明，你所看到的断手、断臂是诸眠某次死亡后尸体的一部分。”
“这栋别墅就是楼屋，诸眠曾在这里死去，整个身体只留下一只手、一只断臂。”
“你很疑惑，为什么你会看到树上的断手、天花板上的断臂？为什么你会经历恶魔显灵事件？为什么你会被苍嘉澍送到楼屋？为什么你会受到我们的纠缠？”
“一切都是因为你是诸眠认定的新娘，诸眠是恶魔之源，而你是唯一的‘恶魔的新娘’。”
苍星终于开口了：“为什么我是诸眠认定的新娘？”
“这得问诸眠了，我们只是他舍弃的灵魂而已。”
鬼接着说：“因为你是诸眠的新娘，你会吸引一切关于诸眠的东西，包括诸眠舍弃的灵魂、舍弃的尸体残块，比如我们，比如诸眠的断手断臂，而吸引诸眠的尸体残块就是恶魔显灵事件。”
“至于为什么你会被苍嘉澍送到这里，苍嘉澍还很怀疑你是否真的是诸眠的新娘，但只要你在这里活下来，不被楼屋中诸眠舍弃的灵魂杀掉，就证明你真的是。”
“相信过不了几天，他就要来接你，要把你送给诸眠了。”说话的鬼忽然咯咯笑了，尾音颤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