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集体消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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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到斥责,韩子霄也没有多说,只是站起来坐在旁边宴席上,微微眯着眼睛入定。
彰明帝看他这个样子,颇觉扫兴,可是他也没办法,韩子霄不争位算不得罪过吧。
因为韩子霄的缘故,中秋宴会吃得冷冷清清,信亲王也因为受到猜忌,在宴席上拉着脸不高兴。皇上看到两个儿子,一个想做道士,一个郁郁寡欢,心中十分不快。
众大臣都知道皇子争位已经有了眉目,皇上要传位给庄亲王了,所以个个见风使舵,心照不宣地保持低调。
本来还担心四皇子和五皇子争位的,今天看到他俩这个样子,彰明帝瞬间也没了打压他们的心思。
宴会散后,信亲王借故外出访友,离开了京城,前往江南去了。韩子霄王府也没有回,又去上清观了。
本来以为会继续明争暗斗的朝局,突然一下子冷清了许多。韩子霄的人马也个个以退为进,张世琛除了过问一下亲军府的事情,其余时间都在家中读书。刘方正则每日喝酒打牌,活跃于各大赌场。杨振豪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训练士兵,没事就骑着马去打猎。卢朝阳则更悠闲,跑到野外去钓鱼,整个人都消失了。
兵部尚书申建翔,每天做的事情就是睡觉。到了内阁先喝一壶酒,喝完之后睡大半天,醒来看看地方上的军情,接着拍屁股回家吃饭。
锦衣卫指挥使任佐,迷上了蹴鞠,经常拉着一帮子锦衣卫在西郊踢球,通宵达旦,玩得不亦乐乎。
就连信亲王的嫡系,当朝丞相乔显昌也开始甩手了。他每日到了内阁就叉着手静坐,那气度比神仙还稳。上午三杯茶,下午三杯茶,中午一杯酒,遇到事情推给副丞相和太尉,什么意见都不提。弄得内阁死气沉沉的,连个高谈阔论的人都没了。除此之外,还有三法司的人,尤其是最喜欢议论朝局的都察院、翰林院、国子监等清流,也都集体消声了,全都哑巴似的看热闹。
整个朝堂,除了庄亲王的人外,其他人几乎全都躺平了。彰明帝十分不安,这可不是他想看到的结果。
如果接班人得不到大家认可,这么多能臣、贤臣等于自动退出了,光靠庄亲王的人怎能治理好国家?自古以来,从没有光靠自己人搞好政治的,某种程度上反对派恰恰是国家兴盛的关键。
彰明帝不是目光短浅之人,他能驾驭群雄,靠的就是过人智慧和胸襟。庄亲王赢了,国家输了,这种结局可不是他想看到的。如果是那样的话,他如何面对列祖列宗?
本来还想马上立庄亲王为太子的,现在彰明帝不得不暂停。他要想一个两全之策,既要让庄亲王为太子,又要让其他派系的人合作,这样才能从根本上巩固统治力量。所谓大厦将倾,非一木可支,不能让朝堂上变成零和游戏。他心目中的接班人,既要稳操大权,又能容纳各种力量,要做到五湖四海,精英荟萃。
韩策、韩子霄,这两位亲王,都是有勇有谋的人,不能让他们离开政治圈子。张世琛、申建翔、上官坦、乔显昌,个个都是人杰,岂能因为立庄亲王而废除他们?
皇上决定给信亲王、英亲王的人一点鼓励,表明自己依然需要他们。随后,皇上突然下诏,任命都察院左副都御史仲良才为户部尚书,任命张世琛为刑部尚书。
庄亲王听到之后骇然,户部和刑部落入老四和老五手中了,皇上有制衡自己的意味。想了想,他决定逼吏部尚书海达告老还乡,让自己的嫡系,副丞相高栋兼任。
他提着东西径直来到海达的家中,听说监国来了,海达急忙出门迎接。
“大晌午的,监国殿下怎么来了?”
庄亲王摆了摆手,马车拉了过来,上面都是好酒和金银布匹。
“宫里的饭菜吃腻了,到老大人这里讨顿饭吃,不知道可否?”庄亲王说。
海达忙道:“臣荣幸之至啊!快请!”
他立刻传令家人,去准备饭菜。庄亲王怕他为难,嘱咐只需要做六七样日常饭菜即可。海达也知道他醉翁之意不在酒,来到这里也不是为了吃饭,便按照他说的安排了。
两人在私室里坐了,桌子上摆着铜锅涮肉、京酱肉丝、麻辣鱼等日常菜肴。
海达倒了两杯杏花酒,双手敬呈上,那态度犹如臣子对待帝王。庄亲王单手接过,颇有君王之态。
双方喝了酒,又吃了几口菜,接着撂下筷子闲聊。他们都是老油子,自然互相试探。
“殿下监国,实在是辛苦了!”海达客套说。
“我还年轻,多亏你们这些老臣辅佐,才能坐稳这个位子。像老大人这样高风亮节的人,恩泽百世啊!”庄亲王低着头,看着桌子,手里把玩着杯子。
海达捋着胡子,眼睛眯起,头上戴着个东坡巾,穿着白色居家常服。他细细品着“高风亮节、恩泽百世”这八个字,觉得意味深长。
他暗自忖度:“如今皇子争位激烈,我是皇上的人,无党无派,三位皇子都不容我!万一皇上突然禅位,哪个皇子不想掌管吏部?到时我若再走,就少了讨价还价的机会。庄亲王现在是监国,接任皇帝八九不离十了。他今个来好像是劝我退休的,如果真这样,不如敲他一笔、卖个人情再走!”
想到这里,海达长叹一声,摘下帽子指着头发说:“老臣头发花白,早该告老还乡了。只因舍不得皇上和殿下,才勉为其难当这个尚书。如果能告老,我求之不得呢!”
庄亲王大喜,果然是高手,听出来自己的意思了。
“老大人千万不能走,若是离开了,孤王何以自处啊?”庄亲王装模作样地说。
海达皱着眉头,现出很为难的样子,他沉默许久问道:“可老臣身子骨也不行了,殿下觉得,有合适人选接替我吗?”
两人话题终于引到正经事上了,庄亲王知道海达是皇上亲信,不敢贸然亮出底牌。他忙说:“吏部掌管人事,是六部最重要的机构,我怎能擅自议论人选?此事当然要请皇上定夺!”
庄亲王打个太极,看看海达怎么接?
海达摇头说:“殿下身为监国,为国举贤乃份内之事,岂能都推给皇上?”
庄亲王大喜,他很喜欢“份内之事”这种说法。
想了想,他故意说:“上官坦怎么样?”
海达知道上官坦投靠了韩子霄,举荐他根本是胡扯。
“此人乃是武将,又功高震主,怎能掌管吏部?老臣绝不赞同!”
“大理寺卿郝衍启怎么样?”庄亲王又问。
郝衍启是信亲王的人,庄亲王举荐他更是放屁。
“郝衍启我忍他很久了,这人每当遇到案子就往内阁扯,他要是出任吏部尚书,我死都不让位!”
庄亲王很满意,他砖头块似的脸上绽放出笑容。
“这样的话,实在找不到合适的了!你看副丞相高栋,兼任吏部尚书行吗?等找到合适的,再换人也不迟!”
海达心中一笑,他终于亮出底牌了。副丞相高栋是他的心腹,被丞相乔显昌压得抬不起头,如果高栋兼任了吏部尚书,就可以和丞相硬干了。
海达撵着胡子不说话,既不表示赞成,也不表示反对。
庄亲王看着他这个样子,立刻紧张起来。
过了好久,海达微微点点头,说道:“有合适的就好,过几年我告老还乡,做个无名之辈!虽然日子苦些,倒也心甘情愿!”
庄亲王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他赞成高栋接替自己,但又说“过几年”告老,还说出“心甘情愿”等语,显然是要价了。
庄亲王说:“不会让老大人太清苦的!您还有什么心愿,告诉孤王,能办的马上办,不能办的我以后办!”
海达一听,忙拍着桌子诉苦:“殿下既然说了,我就厚着老脸说说吧!我有两子,老大海颂,目前经商,一年风餐露宿只赚十来万两银子,哪里够花的?听说这几年烟草生意颇好,可惜都是皇商官营,外人无法插手啊!”
庄亲王忙说:“这个容易,我回去让户部给令郎发个牌照,以皇商的名义经营烟草,赚取的钱财不用入国库!”
海达心中大喜,可还是表情严肃地说:“次子海腾,目前做甘肃按察使,始终不能升迁。我在内阁提了好几次,都被乔显昌给否决了,那地方又偏僻,实在不是人呆的地方!”
庄亲王道:“我直接以监国的身份下旨,绕过丞相和副丞相,让令郎出任福建巡抚!”
海达捋着胡子更是兴奋不已,他叹息道:“我有三个孙子,除了长孙海锡弘二十了,其他两个还小。这个长孙读书不争气,至今只是个监生!”
庄亲王想了想说:“那就恩荫吧,不要参加科举了,直接授予五品官职,再给他个爵位!”
海达脸上露出笑意,他又说:“我有个外孙叫马冠杭,因为圈占田地在汉中杀了三十四人,官府判他两年的牢狱。他才二十八岁,年纪那么小,何况他的打手都顶罪了,又抓他做什么?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这些人怎么就没有忠恕之心呢?”
庄亲王颔首说:“小孩子犯点错就揪住不放,这还是人吗?我给陕西臬司衙门发个廷寄,将您外孙无罪释放,圈占的田地也都造册给他,而且免除赋税!”
海达这才拱拱手表示感谢,接着感慨说:“我为朝廷操劳一辈子了,也算是为官清廉,尽忠职守。这死后不知道能有个什么谥号?文正我不敢想,文贞也不敢要,你看给个文成行吗?”
庄亲王心里止不住厌恶,痛骂道:“老东西,真是贪得无厌,没完没了了!”他虽然很烦,可还是面带笑容说:“老大人放心,我会尽力让朝廷给您一个好的谥号。说句不该说的话,如果我将来能继承大统,给您一个文正的谥号也没问题!”
海达忙说:“不敢,不敢,老夫有自知之明!”
就这样,双方达成了交易,海达承诺马上告老还乡,并推举高栋接替自己。庄亲王回到宫里后,马上兑现诺言,将海达的儿子、孙子、外孙子都做了安排。
接着,海达上表了,提出自己要告老还乡,并强烈要求高栋接替自己。
吏部尚书乃是天官,手握用人大权,庄亲王自然不敢做主,于是将折子转给彰明帝。彰明帝看了之后,沉思许久,便同意了。就这样,庄亲王心腹高栋以副丞相身份兼任吏部尚书,具备了和丞相抗衡的实力。
庄亲王暗中进行的这一切,都逃不过锦衣卫的眼睛,任佐将这些内幕全都密报给韩子霄。
韩子霄决定继续忍耐,告诫张世琛不可妄动。信亲王的人也是如此,他们依然如死猪般不动。
彰明帝纳闷了,没想到给信亲王、英亲王的人都升官了,他们还是不动弹,这是铁了心让庄亲王唱独角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