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百姓无依结垒自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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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张杨在家苦练武艺之时，张家坞堡之外，有一位面色稍显稚嫩的年轻男子，疯狂地抽打着胯下那、已经累到口吐白沫的黑色骏马，向着坞堡疾驰而来。
原本还在张家坞堡周围、各自忙碌的坞堡百姓，见到一人一马疾驰而来，远远地便认出，此人乃是坞堡内的哨探、程远。
见程远疯狂抽打战马的样子，众百姓心里不禁咯噔一声，知道这定然是有大事发生了！
因为坞堡百姓平日里骑乘的、皆是驽马，但凡好些的战马，早就拿去换了粮食，只有坞主家有几匹好马，乃是作为种马、以供坞堡的哨探骑乘。
对于这几匹好马，坞堡百姓皆是爱惜无比，哪舍得如此抽打过！于是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计，快步跑着迎了上去。
果然不出所料，程远刚一临近众人，便扯着那干涩的嗓子大喊：
“快……快去敲响警钟，告诉在坞堡外的百姓……鲜卑狗……鲜卑狗又杀来了！让众百姓速速回到坞堡躲避！”
说完，毫不停留、继续打马向着坞堡内冲了进去。
众坞堡百姓闻言，也不迟疑，当即便行动起来，有的立即骑上马，去四处通知、还在坞堡外面劳作的百姓，有的快速去将牛羊马匹，驱赶回坞堡，有的则急匆匆跑回坞堡，去敲钟示警……
坞堡内的百姓对于被异族劫掠一事，早已经习以为常。一般的小股异族，不会选择将坞堡作为目标，因为这些坞堡不但难以攻破，还有着不小的防御力量。
再者，异族之人还需要留着部分坞堡的百姓，继续种植粮食，饲养牛羊马匹，以供他们再次劫掠，因此，除非与某个坞堡有着仇恨，或是有着特殊目的，否则，他们轻易不会做出竭泽而渔之事。
一般情况下，异族只会将坞堡各出口围堵住，防止坞堡内有人突然杀出，然后便驱使捕获的汉人百姓，去收割坞堡外的粮食，掠走散落在外的牛羊马匹。
当然，也有极度贪心的一些部落，会做出赶尽杀绝之事。他们会提前派出大量的斥候，围杀各个坞堡派出的哨探，之后再采用偷袭的方式，突然冲进坞堡之中！
若是来不及冲进坞堡，他们也会抓捕大量的汉人百姓，逼迫这些汉人百姓去撞开坞堡大门，再率军一股脑地冲杀进去。
……
“儿啊，莫要管老身，快去跟随坞主守护坞堡，吾儿切记，定要多加小心！”
“母亲，快上来！鲜卑狗还未杀来，孩儿先背母亲回家、再去不迟！”
……
“母亲……哇……呜呜呜……”
“吾儿莫哭，母亲在此，来，快随母亲回家躲起来！”
……
“李老伯，当心脚下！来，某扶着老伯走快些……”
……
随着坞堡的警钟响起，坞堡内的百姓们扶老携幼，快速地回到家中躲避起来，在外面劳作的百姓也纷纷赶了回来。回到家放下农具后，所有的青壮，又挎弓持矛，走上了街头，等待着坞主的召集！
云中郡民风极其彪悍，造成如此民风的根本原因，还是二百多年前，汉光武帝刘秀将南匈奴迁入了云中郡，让其与云中郡的汉人杂居，企图以这种方式，解决千年来未解决的匈奴威胁。
匈奴对大汉境内的威胁是解决了，可是却苦了与匈奴杂居的汉人百姓，而且，由于其子孙的昏庸无能，朝廷对云中郡的约束越来越弱，甚至是大半个并州，尽数沦为南匈奴的牧马之地。
云中郡的百姓在这两百多年里，饱受了匈奴人的欺凌，再加上鲜卑人不断劫掠，若是不彪悍，如何能活的下去！
……
这座坞堡的主人便是张杨的父亲张武、张文韬。张武原本是在雁门郡戍边的边军，身高八尺、武艺高强，却因为出身寒门，即便杀敌无数、屡立功勋，也是难以得到升迁，从军十余年，不过是一位小小军侯。
得不到升迁也就罢了，张武的父母兄长等，一家人也被鲜卑入侵而杀死，只有张杨的母亲抱着年幼的张杨，藏在了枯井当中，才得以存活下来。
张武在得到消息后，不仅是悲痛欲绝，对大汉朝廷也是彻底心寒，果断辞去军职，回到了云中老家。
自此以后，张武便在保护妻儿的同时，也不断凭借自身的勇武，去救助一些陷入罹难中的汉人百姓。十余年间，便有了此时的张家坞堡、近两百户的百姓。
雁门太守郭蕴，在刚坐上太守之位时，因素来知道张武的勇武之名，张武的妻子又是雁门郭氏旁支，也不算外人，因此，欲征辟张武为雁门郡都尉，可惜张武屡辞不受。
没想到郭蕴却是冒着危险、不远千里亲自来请，张武虽然大受感动，但是还是没有答应。当时张武指着坞堡内的百姓，对郭蕴道：
“这些汉人百姓之所以、世代在此顽强的抗争了两百余年，就是不愿意放弃自己的故土，同时也不愿向异族低头！即便是被无休止的烧杀掳掠，他们也未曾屈服过！
他们坚信，只要他们在，这片土地就是汉土，他们若是走了，也就带走了汉人在这片土地上的、最后一丝印记！如此令人敬佩的一群人，某若是走了，他们由谁来守护？”
看着陷入沉默的郭蕴，张武叹了口气，又道：
“再者说，某也不再愿意为大汉朝廷卖命！与某一般退出军中，不愿再为大汉朝廷出力的云中郡男儿、还有很多！
吾等参军之时，哪一个不是慷慨激昂，哪一个不是想着为大汉流尽最后一滴鲜血，争得生前身后名，以期光耀门楣、荫及子嗣！
可换来的，却是父母妻儿惨死的惨死，离散的离散，吾等倒成为 了无家可归之人，即便战死亦不能魂归故土，这是何等的道理？
既然大汉朝廷已然抛弃云中郡百姓，那某作为被抛弃的云中儿郎，为何还要去为大汉朝廷效力？有那份力气，吾等还不如护住这些、可敬可爱的汉人百姓自谋生路！
自此以后，大汉朝廷不要的百姓，吾等自己要！大汉朝廷不保的土地，吾等自己保，纵使粉身碎骨，亦与大汉再无瓜葛！”
……
最终，郭蕴颓然地离去了！他深知，大汉朝廷已经让云中郡的百姓彻底心寒！
想想也是，朝廷总是以国家大义、要求百姓为国尽忠，可朝廷又为百姓做了什么，连自己家人的安危都难以保证，还谈何去为国尽忠？
恐怕此时，但凡有些勇武的并州人，他们宁愿势单力孤地自己去护佑乡里，哪怕是因为孤立无援而战死，也不愿再去信任大汉朝廷，能够为他们的家人提供庇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