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城隍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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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阳城外城隍庙

凌山微微眯着眼，半躺在凉椅上，人间四五月的风，正正凉爽，凌山吹着夜风，摇着椅子，享受着这难得安宁的夜晚。

一阵清风拂过，凌山轻轻动了动眉头，道“小丫头，你也来了，看来冬青的召唤术是越来越出色了。”说罢，微微睁开双眼，看着跟前的女孩儿，一身淡绿色长裙，中等身量，腰间挂着一只短笛，容貌倒也省的清丽，额前一缕青丝微微垂下，稍稍遮掩了女孩眉心那血红色，如同将开未开的睡莲般的的花钿，或者说胎记。女孩儿见凌山睁眼，躬身行礼，凌山略微点了点头，问道“小丫头，人间好玩么。”

女孩没有回答，缓步上前，坐在凌山身旁，将头伏在凌山膝上，把弄着自己的头发，道“好久没有和师父在人间玩了，以前我就觉得人间很好玩，经常来人间闲逛，还经常被人间欺负。很多时候，都是师父陪着的。师父怎么也想着来人间了。”女孩偏着脑袋问道，凌山看了眼女孩，轻轻摸了摸女孩的头，道“很久没有来了，小丫头，你住在山庄里吗？”

女孩不是别个，正是凌山的弟子，魔界大名鼎鼎的平安公主。凌山手下的莫愁、山鹰等亲卫，也算是凌山一手调教的，但却算不得凌山的弟子，从名义上来说，凌山的徒弟，除了清霜、江亦山兄妹等几个记名的徒弟外，就只有沁雪、平安、凌季、赵英赵雄兄妹五个正式的入门弟子，也算是凌山的衣钵传承。当然，赵英赵雄不过凡人出身，潜力有限，要想完美继承凌山本事，倒是十分的困难，所以，凌山并没有将希望放在两人身上，况且，凌山有些本事，别人就算是想学，也学不了。若要说将凌山毕生本事学的最多的，也就是平安了，她自幼跟着凌山，数万年不曾离开，算得上除了七彩以外，陪在凌山身边最久的人。凌山贵为魔界之主，她的徒弟，自然身份地位与众不同，况且凌山并未婚配，也无子嗣，所以把三个徒弟当作自己孩子般看待。为了避免英雄身份尴尬，被人小瞧了去，凌山给了三人公主王子称号，赵英为长安公主，赵雄为长平公子，当然，凭着平安的本事，根本不需要这些，有没有封号，只是小事，神魔两界意向实力为尊，平安身为上神，确实不需要这些虚名。。

“小丫头，跟我说说，这些年都遇到过什么好玩的事情？”凌山摸了摸平安的头发，在椅子上歪着，听平安说这些年遇到的事情。平安托着脑袋，讲着自己这些年遇到过的好玩的事，说到精彩处，更是眉飞色舞，凌山微微笑着，就好像自己也去玩了一般。平安正兴致勃勃的说着，冬青和破浪走进院来，看见平安说的精彩，只好站在一旁等着，不敢上前打扰。平安似乎也发现了两人，不紧不慢的讲完故事，又取笑道“你们两个听了笑话，可不要笑话哦。”破浪道声“殿下说笑了。”随后上前向凌山回报。

冬青见凌山今日兴趣确实不错，心中也有些高兴，似乎很久没有看见凌山笑的如此开心了。“主人，阳城附近山林共召集野鬼二十二个，小妖七个，修为都不高，吓唬人不成什么问题。”凌山略微点头，道“去吧，在外面林子里等着，不要闹出人命。”冬青领命，悄声退下，平安见冬青去了，知道凌山要看好戏，手心结印，在凌山前面结出一道水镜，静静的看着外面发生的一切。

果然，不过小半个时辰，那与凌山有冲突的公子带了二十多个凶神恶煞的打手家丁过来，想要好好教训一下凌山这位不识好歹的外乡小子。城隍庙前面不远处有片小树林，林子不大，树木也不算茂盛，所以平日里也没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传出了，所以即便大半夜，也没人觉得这林子里面有什么。一群人大摇大摆的进了林子，刚进林子不久，只看见不远处的歪脖子树上，吊着个白晃晃的影子，飘来荡去的。也不知道什么原因，白日里还有些阴雨，晚上却偏偏月色好得很，虽不是满月，但刚过十五的月亮，只是缺了一角，也明晃晃的挂在天上，照的林子里如同晨曦微明一般，但凡有个什么不对劲的，那也是看的清清楚楚的。

树上的人影在微风的吹动下，继续摇摆着，走在前头的一人下来一跳，一声尖叫，连忙退后两步，这一退本不打紧，但感觉脚下有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连忙低头去看，却什么也没发现。那人尖叫之后，后面跟着的人自然也看见了挂在树上的白影，也有些觉得晦气，大半夜的，居然就遇见了这倒霉人，做什么想不开，跑到这里来吓人。一群人也没想过要将那挂在树上的人取下来，只是绕过那人，继续朝前走着。队伍中不知道是谁，忽然回头看了一眼，随后大声叫唤起来，挨着走的一人，回头给了那人一巴掌，呵斥道“大半夜的，你这叫的什么……”话还没说完，自己也跟着叫唤起来，这下子，一群人也跟着回头来看，究竟怎么回事了。

“不…不见了？”也不知是谁结结巴巴的说了句，方才还好好的挂在树上的白影，此刻却全然没了踪迹。这下子，一群大汉只觉得背心发毛，难不成都挂树上了，还能自己跑了不成，那要真是自己跑了，那可就有些吓人了。一群人正不知所措的时候，忽听见断断续续的啜泣声，哭的悲悲戚戚的，好不伤心。众人一听，心头更加发毛，四处寻看，是哪里发出来的声音。找了半天，却发现在不远处的一颗树根前，一道身影歪在树根上，呜呜咽咽的声音，似乎就是从那传来的。

一般来说，一群大汉若是晚上行路一起这种想不开将自己挂树上的，已经算是什么倒霉以及罕见的事情了，如今一个晚上已经遇到两起了，虽不知道哭泣的是人还是别的什么，但总归这种事情，接连发生，那总归不是好兆头，随即就有人建议那公子赶紧离开，免得节外生枝。偏偏那公子不肯听，非要好好教训一下凌山。于是乎，一群人只好跟着他们家胆子忒大的主子，继续朝城隍庙走着。若是以往日的速度来计算，这片林子不到一刻钟的脚程，但如今走了至少也有两刻钟了，却发现还在林子里面晃悠。走着走着，先前走前面的那人一声大喊，这不是他们刚才见过的那棵挂在什么东西的歪脖子树吗。

这下子，众人心里才是更加心慌，接二连三发生些奇奇怪怪的事情，看来出门确实是没有找好机会。“少爷，今日这林子有些不对劲，咱们还是回去吧，万一出点事情，我们没法向大人交代啊。”领头的打手也见过些世面，知道如今可不是逞强的时候，还是早些回到城里安全点，免得真遇到世面不干净的东西，那可就麻烦了。那公子本来心里也有些害怕，但他天生就是胆子大，况且自小被家中宠着长大，哪里受过这等气，早就打定主意，要将敢在他头上动土的混蛋小子打得再也不能好好走路才算完事。也就不理会旁人的劝说，非要去城隍庙逞一下威风。

那公子一把抽出领头人手中的钢刀，喊道“公子我天生胆子大，管你哪里来的妖魔鬼怪，老子一刀劈死你。说着，将钢刀抗在肩上，就朝着城隍庙走去。”刚走了没几步，只见远处一袭红衣，长发飘飘的立在一处石头上。那公子胆子也确实有些大，就想着提着钢刀去砍了那红衣飘飘，待靠近了，一刀砍下去，却听得“铛”，哪里还有半点影子。

一阵怪笑声响起，紧接着又是一阵啜泣声，笑声哭声的，也不知声音究竟从哪里过来。这一阵声音传来，一群大汉真是后悔来这该死的小树林，也不知倒了什么霉，竟然遇见这等倒霉事儿。不一会，一阵凄凄哀哀的鼓乐声响起来了，又见不远处的树藤树枝什么的，都跟活了一般，好像晃来晃去在动，又好像没动。

那公子一刀砍下之后，也没发现有人，自己也有些害怕，正想着是不是要撤了，突然见到那石头上多出一张阴戚戚的笑脸，吓得又是一刀砍下，却还是什么也没有。他仔细看时，却见石头底下滚了一颗头颅，那头自己滚了一圈，面朝着他扯着嘴怪笑。那公子吓得连再砍，却见那头颅自己笑了，随即消失不见。那公子见自己连砍三下，却半点影子也没砍着，确实吓得不轻，连忙扔了刀，招呼着手底下，就要离开。

众人沿着来的路往回走，却发现，进来不过片刻钟，如今走了小半个时辰了，却还在林子里面，怎么也出不去。一群人吓得不轻。这还不打紧，时不时的，不是在树上看见个影子，就是路边横着个“人”，摸着树上的露水，却发现一片血红，吓得一群人鬼哭狼嚎的，却又出不了林子。

也不知到究竟过了多久，似乎觉得好像过了几个春秋一般，那公子原本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如今吓得也不敢挪动了，只叫家丁们原地守着自己，但凡有个风吹草动的，也要吓一跳。一群人也确实不敢在走了，就想原地坐下来休息一下。人群中就地坐了下来，也不知道是谁，摸了一把汗，手一甩，想把手心的汗水甩开，手刚甩出去，就觉得摸到什么冷冰冰的东西，拿起来一看，竟是一只流着脓的断臂，吓得叫唤着丢开断臂，屁股连连后退。

叫声自然引来了其他人的视线，待其他人看清那人扔出了的是什么之后，也吓得退了几步。众人退的时候，不免脚步踉跄，其中一人连腿几步，撞到其中一人，还抱怨对方不退远些，正要在抱怨时，却发现自己撞到人家的时候，竟然把别人的脑袋给撞了下来，在地上轱辘滚了几圈。这下子，人群中更是炸了锅了，那没头的人也不理会众人，径直走出了，捡起地上的脑袋，放回自己的脖子上，一边放一边嘀咕道“这裁缝也不厚道，缝个脑袋也缝不好，老是掉下来。”又捡起地上的断臂，咔擦一声接回自己的肩膀上。一群人被这这么一下，胆子小的，直接吓得晕倒在地，不醒人事，胆子大的，吓得四处逃窜，拼命离开这鬼地方。

凌山在那躺在看戏，只觉得没意思，一群凶神恶煞的汉子，白日里不可一世，遇见点小鬼就能吓得屁滚尿流的，也忒无趣，手一挥，关掉水镜，道“走吧，回客栈睡上一觉，明日再来理会。”平安点头不语，跟着凌山，出了城隍庙，也不去理会林子里面那群吓得鬼哭狼嚎的家伙。

冬青与破浪见了，破浪自然要跟上去护着凌山，冬青看着几人离去之后，方来到林子中，将林子里的小鬼小妖召集起来，解了林子里的幻术，付了酬劳，方才让那些小鬼小妖散去，又去城隍庙解开套在城隍爷泥身上的桌布，恢复原状，做完之后，方才准备离去。

冬青刚出城隍庙正殿，只见院中站着三个四五十岁的大爷，愣了一下，随即明白怎么回事儿，遂上前，抱拳见了个礼，道“几位仙者，今夜之事，多有打扰，还请见谅。”眼前的三人乃是本方土地、山神和城隍，原本冬青只是遮了城隍视线，免得城隍发现此处蹊跷，没想到此间城隍、土地和山神生前本是好友，死后封为本地守护，分做了土地、山神和城隍，三人平日多有相聚，互相往来。今夜冬青遮了城隍的眼，封了城隍法术，城隍发现不对劲，特地将平日几人联系用的熏香点燃，这才招来土地和山神。

土地道“你既知我等身份，自然也知道我等找你何事，私自召集游魂野鬼，扰乱人间秩序，小伙子，这可不是什么小事，你也是修仙之人，难道不懂这点规矩。”土地张口便给冬青扣顶大帽子，冬青只是一笑，道“土地爷说笑了，招了几个小鬼不假，这祸乱人间如此大的罪名，土地爷还是慎言。”冬青说着，看了三人一眼，继续道“不过是我闲来无聊，招了几个小鬼出来玩耍一番，若是几位仙者觉得不妥，那我这就离去，至于那些小鬼，早已各自散去。几位要找，可还真要费些功夫。”冬青说着，微微稽首，道“诸位，小仙先行告退，后会有期了。”说着就要离去，山神手一挥，挡住冬青去路，道“小子，此处的事情还没完，就想走，可没那么容易。”

冬青不想招惹本方势力，更不想与这几个烦人的小小地仙纠缠，无奈被人拦住去路，在看时，这三位居然成品字形将自己围在中间，冬青一声冷笑，道“几位仙者，我敬你们是本方守护，不想和你们动手纠缠，我不过是招了几个小鬼游戏一番，也不是什么大事，几位大可当作没看见，却偏偏要来管闲事，若在不让路，休怪我不给几位留颜面。”

山神本想小小惩治冬青一番，不想冬青却毫不客气，虽然事情不大，但他们几位自做了本方守护之后，除了天界的上仙来传指令的时候不客气些，他们何曾受过下界小妖小鬼，游神散仙的脸色，当然，也没哪个有身份有本事的神仙没事来找几个不入流的土地山神的麻烦。如今冬青的话，三人很是生气，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动手的意思。冬青看了看三位，道“几位，今夜之事，本不是什么大事，几位大人大量，就当做没发生，日后若是再见，也免得尴尬，若是几位非要追究，那我也自然不会任几位处置。”

土地三人哪里肯依，任冬青如何说，已然打定注意，一定要拿下冬青问罪。冬青自然不肯，说了半天也不见三人松口，又见三人已经动手，只好与之交手。几人交手对战期间，若真论本事，土地三人哪里是冬青对手，但冬青顾及三人来是一方守护，打起来不免畏手畏脚，生怕给来惹出些麻烦来。于是乎，三位地仙联手拿不下一个小小“散仙”，冬青又不敢放开手脚，直接将三人打晕，走又走不掉，打又不敢真的打，真是冬青打了这么多年架以来，打得最窝囊的一次。

几人打得正火热，突然从远处来了两个二十来岁的红衣姑娘，两位姑娘也不多话，其中一人来到冬青跟前，对着三位地仙道“好不要脸，你们三个老头儿，竟然欺负我家爹爹一个人，飞羽，打他们。”另一个姑娘也不客气，三五几下，就将三位地仙捆了，扔在院内。

冬青见飞羽绑了几位地仙，正要说话，先前来的他跟前的姑娘不是别个，乃是他的长女飞虹，飞虹道“爹爹不用担心，是主人让我们过来的，主人怕你不敢放开手脚，所以叫我们姐妹来闹一闹他们。”飞虹说着，来到三位地仙跟前，一会儿拨弄三人的胡须，一会儿有扯一扯三人的发髻，与飞羽道“你说，咱们姐妹从小是吃人长大的，这神仙倒是不曾吃过，也不知道好不好吃。”飞羽与冬青听见飞虹这话，不觉偷偷看了她一眼，这还真是说谎话都不带脸红心跳的。自然，飞虹话都已经说出来了，飞羽自然要跟着说下去，也不自觉的摸了摸下巴，手抱着胸前，端详着三位地仙道“不知道，长这么大还没吃过神仙，姐，你说要是吃了这几个神仙，咱们姐妹的修为，那至少也得增加个八百年吧。”

冬青在一旁听见两个女儿在那里吓唬几位地仙，不觉抹了吧汗，上前道“几位仙者，不好意思啊，小孩子不懂事，要不几位先回去，我这两个女儿，自小被惯坏了，真是从小吃人长大的，你们要再不走，我可不敢保证，她们姐妹俩不会把你们三位吃了啊。”

飞虹瞥了一眼冬青，这一眼，倒不是说冬青上来劝解，而是觉得自己爹爹这说谎话的本领也真是一流，吓唬起人来，确实厉害。试问，谁遇到一对吃人长大的的姐妹“妖怪”，谁不吓得屁滚尿流。飞虹看着冬青道“爹爹，你还跟他们说什么废话，让我和妹妹尝一尝神仙肉不好吗。不过几个地仙，吃了之后再把魂魄一并吃了，干干净净的，就算天界发现少了几个地仙，既找不到尸体，也找不到魂魄，咱们又只是路过，转身就不见了，谁还能找到咱们呢。”说着就要和飞羽上前，冬青连忙劝止，又劝三位地仙就此罢休，那三位地仙那里见过飞羽飞虹这等要吃人吃仙的主，而且只是飞羽一人就轻轻松松的打败了他们三个，若真是要动手，也不是人家的对手，好汉不吃眼前亏，还是先退为妙，以后的事，在从长计议。于是连连道今日之事就此作罢，下不为例的，冬青解了三人束缚，三位地仙这才狼狈离去。

三人离去之后，冬青问道“主人怎么叫你们姐妹过来了。”飞虹道“自上次那事之后，主人不知道那东西会不会再在爹爹体内出现，所以在爹爹身上留了道法力，今日或许是主人发现爹爹与人交了手，知道爹爹不敢放开手脚，所以才叫我们姐妹来闹一闹那三个老头儿。”冬青叹了口气，道“怪不得你们两个来的如此之快，走吧，既然来了就去见见主人。”飞虹道“主人要我们处理完这里的事情就回山庄，我们出来的时候，可是没人知道的，若是明日不在山庄内，庄内的凡人不免要起疑心的。”冬青点头，与两人交代了几句，方才赶回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