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让提督知道了,该说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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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其位谋其政,这话是褚亦棠对自己说的。
褚亦棠揉着额角,直叹气,满屋子伤残病患,鼻青脸肿,脸上红的紫的青的,比水墨画还多样,像极了澜聿前些天摘的那一大捧花。
姚载誉是个最忙的,一会儿给这个擦擦药,一会儿给那个抹抹药酒,还得好言安抚着,满身的黢黑脚印还没扫,什么码数的都有。
“有没有真伤着的,有的话就挂我的牌,去药房取两副药去。”
褚亦棠被药酒味熏得头晕,往后侧了侧,咳出口酒味儿,掩了掩口鼻,平平无奇的绯色官袍被他一穿,杏眼长眉,身段绝佳,还真有点应了陈烈那句不中听的话——
像个狐狸精。
满座的兄弟都不在意这点伤,齐声回绝,都说没事。
褚亦棠来了也没几天,可他办事有周章,赏罚有分明,也不摆官架子,对谁都客客气气。
但也不是个任人唆摆的主儿,跟他耍心眼的,办事不力,媚上欺下的,他都有法子拾掇的服服帖帖干干净净。
“唉,这事要是传提督那儿去,我又该吃不了兜着走了。”
褚亦棠啜了口姚载誉新泡的热茶,官袍顶上的扣子解了两颗,支着头,微蹙着眉。
大家伙都默了默,今天他们私自动手,虽是为了出头,可追责下来,是断不可能偏袒到按察使司头上的。
褚亦棠御下不严,就是替罪羊,还得挨呲儿。
姚载誉就跳到中间打圆场活跃气氛,左哄一句右哄一句:
“提督大人日理万机哪儿能顾得上这点小事啊,再说了,那就是真有事儿,也不能让大人您一个人把屁股全擦了,这些个弟兄一人扣一点,也尽够了。”
“是啊大人,他们刑司的欺人太甚了,尤其是那个陈烈,仗着自己有点资历,那也忒不把大人放在眼里了!”
“他陈烈才是狗娘养的,狗屁不是!”
“大人莫怕!就是真找上门来了,咱们也不虚他们什么!”
褚亦棠看赚够了人心,不紧不慢道:“说到底,还是我资历太浅,能力不足,要是能拿出点实事来,也就不会让他们揪着走了,怪我怪我。”
姚载誉听得不是滋味儿,扭着衣角,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这么大的按察使司只会更难,沈棋把控都察院多年,在他手底下讨生,谁也没有第二条命敢跟他说不。
干实事没少干,全是按照沈棋的指示干,只要状纸上画了押,那就是板上钉钉,管你多冤,谁来了也翻不了身。
按察使司不像刑司,有人给撑腰,事儿办多了,谁都能踩他们一脚,呸他们一口,再骂一句腌臜玩意。
澜聿接任提督,日子是比以前好过点,可也强不到哪儿去。
姚载誉低着头,弱声道:
“咱们也不是没给刑司的递过话,可他说我们司底子不干净,瞧不上咱们,大人没来之前,他们缺人办事来我们这调人,连调令都不给,说白了就是抢!可咱们也不能还手,那么多兄弟,个个都白受他们的气。”
“没给上头的递过话?”
“怎么没有!可问题就是到不了上面!回回递回回都打回来。”
褚亦棠听懂了门道,往前倾了点身子,拇指压上茶盏温热的杯面,道:“按察使司虽算不上肥差,可也不至于连个来任职的人选都挑不出吧?”
“那倒也不是,咱们不受人待见是因为从前掌事的不干人事,但提督大人一直在物色人选,按察使司说白了和刑司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彼此牵制,就因为这样,人选才难择,得慎重。”
姚载誉说到这个眼就发亮,搓着手瞄褚亦棠。
“大人,这满屋子里,也就您能和提督大人说上几句话了,不像咱们人微言轻的,连面都见不着。”
“唉,可提督大人也未必待见我。”
褚亦棠睁眼说瞎话,一点看不出心虚,他指腹磨着杯面上的刻纹,慢声道:
“还是缓两天吧,夹着尾巴做人也讨不了便宜的话,就是他们赶尽杀绝了,到时再想法儿还手也不迟。”
姚载誉也不好再开腔,垂头耷脑地和一伙人应了句好。
新上任这几日,好多都是要褚亦棠亲自理一遍,忙得分不清时间。
晚间在衙门里理完了今日该看的案卷,褚亦棠才回了玉霖宫。
游梦需要人照料,在孤鹜山褚亦棠有时顾不上他,带去玉霖宫方便些。
褚亦棠回了卧房也不得空,长发湿漉漉搭着,寝衣宽松,水珠沿着颈子的弧度往下淌,再流进襟子里,消失藏匿。
澜聿自从得知了九畹的妙用,每晚都要抽空和褚亦棠说话,好聊表他的相思之苦。
雾墟比不得天京,事事有人照顾,澜聿这一路风餐露宿,已经从少爷成了半个叫花子了。
“阿棠,我好想你啊。”
白日里被司里的人念了八百回的提督大人这会儿裹着被子窝在小棚里,泪眼汪汪地和褚亦棠说着话,呜呜咽咽的可怜样,听得褚亦棠心疼。
“快回了,这也没几天了,乖乖再坚持坚持好不好?”
褚亦棠蘸了蘸笔墨,写完一行字就给澜聿回句话。
九畹与主人同心,澜聿出行就老喜欢对着九畹叽叽喳喳地说阿棠我好想你这类的话。
褚亦棠是能听到的,但他不挑明,都是默不作声听澜聿讲,装没这回事。
有天夜里,澜聿又在对着九畹讲话,褚亦棠边笑边听,澜聿说得差不多了,趁着左右无人,低咳了一嗓子,悄声道:
“阿棠,我好喜欢你。”
褚亦棠忘了不能吭声这茬,情不自禁回了个“嗯”。
澜聿猝不及防被他的回声给惊了一惊,褚亦棠眼见瞒不下去,就挑明了说:“别找了,我不在。”
末尾又给呆头呆脑的澜聿补了一句,回他前面的话。
“我也是。”
然后九畹就成了澜聿联络褚亦棠的主要手段。
澜聿好奇道:“阿棠,我说什么你都能听见吗?”
褚亦棠研着墨,逐字逐句地过卷宗,道:“那倒不是,你只有对着九畹说话且心里想着我我才能听着,否则不行。”
“这样啊。”
澜聿裹着被子,吸吸鼻子,闷声闷气的:“阿棠,我真的好想你,我想回去了。”
“你想我,你想我什么?”
澜聿懵然,乖巧回道:“就是很想阿棠,想快点回去见到你。”
“是吗?”褚亦棠研罢了墨,提笔写字,他明明是在做正事,下垂的眼尾却含着笑,褚亦棠慢悠悠,怀着恶意地说:“你只想我,不做些什么吗?”
“……我,”澜聿顿而失声,脸红心跳的燥意攀上心间,他和褚亦棠相隔有千里之距,那句话却暧昧难言,像褚亦棠伏在他胸膛,挠他的痒,欲罢不能。
褚亦棠得饶人处不饶人,他丢开笔,极轻地笑,戳破澜聿的心事秘辛,轻浮道:“你想我,我都能感觉到的。”
“太明显了,澜聿。”
澜聿在被子里捂得快烧着了,他脸躲进枕头,头上呜呜冒蒸汽:“阿棠,可是我好几天没有看见你了……”
“胡说,你走之前那个晚上你少折腾我了?”
澜聿臊得眼尾烧红,又有泪要沁出来,濡湿了一小片枕被,弱弱道:“可是那也是好几天以前了……阿棠,你不想我吗?”
“想啊,我想你想的睡不着觉。”
褚亦棠隔着九畹亲了亲他的狗崽崽,哄他:“你乖乖的,我等着你回来,好不好?”
澜聿抿抿嘴,梨涡浅浅,小虎牙若隐若现。
他说。
阿棠,我真的好喜欢你。
我情窦方初开,遇君如入梦。
只盼长伴君身侧。
岁岁安好,年年恩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