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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月满则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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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块桃酥没拿稳,掉在曦津衣摆上,褚亦棠没再留在这儿,关上了房门。

什么是再等等?

曦津不明白,他不是看不出澜聿对褚亦棠的心思。

魇期发作那晚,他能有多少把握救活褚亦棠呢,在冷泉找到他时又有多绝望?

他甚至不惜渡修为为他续命。

澜聿才多大,折来也不过是人间十七岁的少年郎。

他几乎是渡了自己一千多年的修为给褚亦棠,只为了虚无缥缈的一线希望。

螳臂当车,唯有竭尽全力一试。

每每相处,澜聿望向褚亦棠时,连曦津都叹。

何至用情如此之深?

以命相护,只求长伴身侧。

他与褚亦棠相识多年,他是个喜怒形于色的性子,喜不喜欢,厌不厌恶,都是摆在明面上的。

曦津很少见褚亦棠喜欢什么事物,更别提喜欢什么人了。

可独独对澜聿,从第一次见面起,曦津就断定,褚亦棠对澜聿怀着的感情,是鲜为人知的,是连褚亦棠他自己都不敢轻易下定论的。

褚亦棠年长澜聿,可却是褚亦棠更依赖他,一顿饭的功夫见不到,褚亦棠就念他,就失魂落魄。

而褚亦棠心若明镜,却胆怯于揽镜自赏。

少年向他剖出一个浴火的真心,可褚亦棠不敢接,他怯。

太多年的光阴,他从胜券在握,再到一无所有,太多太多的磋磨,他从暗中来,见光即焚。

拿自己出去赌吗,他还剩下什么呢?

只剩下一具年华渐逝的皮囊,和死潭般的灵魂。

褚亦棠埋首在被褥中,只有半边眉目在外,发丝洇墨般铺洒枕衾间,衣衫委褶,神色恹恹。

想要的越多,就会变成贪得无厌。

他想不到应对,只有仓皇逃离,逃离沐火的荒原,又扎进澜聿广袤的怀中。

温柔乡做庙,澜聿是心神俱净的佛子,在他耳畔宛转诵经,祈求褚亦棠良心能安。

他吻他的鬓,缠绵悱恻。

太痛了,太痛了。

他从未为情动,却痛得无法自抑。

夜深人静,有泪坠落发间,是有神在泣。

曦津第二日就启程回南齐山了,澜聿给他装了好多吃的,有褚亦棠爱吃的芙蓉酥,绿豆糕,还有几袋子红豆饼。

爱屋及乌,莫过如此。

曦津走时,褚亦棠没有出来相送。

昨夜曦津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在门前。

他说,亦棠,你念他好,他亦不知你心,月满则亏啊。

到退无可退,便就是南墙无阻,也不再回头了。

澜聿一路送曦津到山脚下,和他道谢。

曦津拍拍他的肩,褚亦棠做的扳指还戴在澜聿手上,曦津笑了:“你知道他为什么刻兰花给你吗?”

澜聿答道:“知道,因为阿棠喜欢兰花。”

曦津微微一怔,随即朗声而笑:“是啊,他喜欢兰花,所以刻这个给你的,真聪明。”

他背着澜聿给的东西转身走远,山风呼啸,白衣清癯。

褚亦棠是喜欢兰花,把喜欢的东西送给了澜聿,刻上了烙印。

从此以后,澜聿就是他的兰草了。

植在心中,矢志不渝。

褚亦棠把自己锁在房中,澜聿唤他出来吃饭他也不应,说不饿。

澜聿忧心他,一天哪儿也没去,连天穹阁的传召也推了。

直到夜里,澜聿端了小米粥想去看看他,褚亦棠迎着月色从房中走出,容颜寂静。

澜聿将托盘搁置,想出声,可又怕惊到他。

褚亦棠眉目沉寂,犹似飞倦的候鸟,他朝澜聿走,在寻他的栖息处。

他们都不知道的是,魇期的最后一天,也是情封最脆弱的一天。

褚亦棠好难过,他被溺在潭里,渐渐看不到光,他好难过,好难过啊。

澜聿不知道他怎么了,他想尽办法去容纳褚亦棠,想要他少一些悲忧。

他怜惜他,疼惜他,舍不得他苦痛,舍不得他坠泪。

褚亦棠不说话,被吞噬的情感随着情封的削弱而回流,回流进他的四肢百骸,催促他去依靠他的心之所向。

心之所向,近在眼前。

他本能地依赖,靠进那个深不见底但又柔软至极的怀抱。

眼泪灼痛,一颗接一颗,争先恐后地流出,烫得澜聿不知所措。

澜聿笨笨地给他拭泪,眼角浮起的绯红让他心疼不已,他贴着他的面颊,低低地哄:

“阿棠,不哭了,怎么了呀阿棠,我的阿棠为什么哭啊,不哭了好不好……”

别问了,澜聿,别问了,我真的快克制不住我自己了。

我快败给你了,你知道吗。

我溃不成军,心有罪念。

近乡情更怯,褚亦棠怎敢越雷池。

他哽咽,像寻求庇护的幼兽:“澜聿,你会离开吗?”

他咽下那个未脱口的我字,这样他离开的只是孤鹜山,就不是要强的褚亦棠。

澜聿眸中点缀着最耀目的晨星,他拥着他,拥着他的归宿,字字句句,铿锵有力。

“阿棠,你在哪里,哪里就是我的家。”

褚亦棠咬住唇,泪水滑进嘴角,又被澜聿拭去。

曦津没骗他,澜聿是痴情种。

是唯独对褚亦棠钟情的痴情种。

更深露重,澜聿怕他伤风着凉,把褚亦棠哄骗着回了房。

褚亦棠趴着,浸在澜聿身上的鸢尾花香中,餍足地眯起一双哭肿的杏眼。

澜聿给他读牛郎织女,读到织女和牛郎隔银河无法相见时,褚亦棠就不让他读了。

“这个一点都不美好,你换一个,我不要听这个了。”

澜聿无奈应声,翻着书给他找美好的爱情故事,找到一个最后厮守一生的,褚亦棠又不想听了。

他坐起,扯扯澜聿的手,别扭道:“澜聿,给我一个你常带着的东西吧,好不好?”

好不好这个词是澜聿常说的,从他嘴里说出来黏糊糊的,褚亦棠很容易就会被他带着走。

现在耳濡目染,也用回到澜聿身上了。

澜聿不疑有他,脱下手腕上的楠木手钏,递给他:“那我把这个给阿棠。”

褚亦棠不依不饶:“那你给我戴上。”

澜聿勾着笑,牵过褚亦棠的手,给他穿上手钏,又调了一下松紧。

褚亦棠揣起手,手钏被藏在心口,他枕着澜聿的臂膀,见着他瞳中的微光,安心入睡。

若不能时常相见,也算我留作你不在时的念想。

免得我太过思念,就百口莫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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