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蜘蛛篇:早八晚八早晚要发(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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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厂的生活,每天都是重复的。
枯燥,又无趣。
唐瑜放下了不自觉显露出来的书生架子,老老实实干了一周生产线保洁。
每天爬上爬下擦洗,一身油污,手指在冷水和除油洗剂里泡得起皱、发白、脱皮……
他几乎时时都处在饥饿状态,到了饭点干饭异常凶猛,仍是吃不饱,这让他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显得很紧绷。
幸好,只要干满七天,厂牌里就可以预约充值两百块。
后期只要继续干,厂牌可以多次预约充值,到结算工资那天再从工资里扣除,也算是厂里对囊中羞涩的新员工给予食宿帮扶政策。
要不然,入职当天他存进去的一百五十块,可不够他一顿两份饭菜这么造的。
住宿免费,水电分摊,男宿舍还不算抠门,同屋的几个把空调24小时开着。
因为开关空调起纠纷的,大多发生在女宿舍。
有些大姐要养活家里的孩子老人,不光克扣自己的生活用度,水电都恨不得计较到毛角分。
胡婷婷比较幸运,跟她同宿舍的几个姐姐都和和气气,用电有商有量的,倒是隔壁宿舍昨晚又多次开关空调闹到宿管来调解……
三十八九度的气温,不开空调,谁睡得着啊?!
睡到六点半起床,身上的骨头咔吧咔吧响,胡婷婷把小蜘蛛藏在发绳的活动扣里,时时带在身上。
毕竟,不是谁都跟她似的,喜欢这种奇奇怪怪一身毛的爬虫。
【(`?w?′)】
缩手缩脚的感觉,讲真,我不太好受。
可是,小姐姐的头发好香,像是梦里老头墓碑前那一片花海的味道。
一闻到,我的心就软成一汪水。
死亡二号机一周轮值已经结束了,今晚还是夜班,胡婷婷慢悠悠地在食堂吃饭,心里没来由地就是高兴。
连盘子里丝瓜炒白菜,这样少油少盐的奇葩搭配,她也吃得津津有味。
离集合开会还有二十分钟,食堂里已经没多少人了。
唐瑜狼吞虎咽地干了两份最便宜的员工餐,他抹了一把嘴,抬头就看到胡婷婷。
最近几天排队开会,他老看见这姑娘,挺有好感的。
只是,这姑娘好像不跟任何人打交道,干活就认认真真干活,扎堆闲聊的那些人里头,总也没看见过她的身影。
唐瑜大学四年处了个对象,临毕业的时候分手了。
对象回了上海,家里给安排了工作,也安排了相亲,样样都比唐瑜强,有车有房有存款,还是上海本地户口。
大学里这样的事,太多了。
唐瑜刚要上前打招呼,胡婷婷几乎同时端了餐盘起身,就像是后脑上真长了眼睛似的。
【(`?w?′)】
嘿嘿,是我啦!
我在球球里使劲翻滚折腾出动静,胡婷婷就知道小家伙不耐烦了,得出去透透气。
今儿个天气不大好,听说台风要来了,极闷热,天上的云黑沉沉,压得很低,厂房车间的楼层本也不高,越发觉得压抑。
这个时间段,人潮都是往各个车间去的,大多穿着工服,一眼望去,千篇一律的,像是蚂蚁。
一只灰扑扑的鸽子站在食堂的屋顶上,歪着头,疑惑地盯着胡婷婷头上那个幻彩小球。
【咕咕?!】
【(`?w?′)】
我浑身的小绒毛都炸起来,像是被死神给盯上了。
好在,胡婷婷眼瞅着快到集合时间,加快了脚步,几步之后左拐避开了那道视线。
唐瑜紧赶慢赶,总算在打卡处碰上了胡婷婷。
【诶,你好啊!】
胡婷婷仍戴着口罩,疑惑地望向他,有点眼熟,是在跟她打招呼吗?!
她用手指了指自己,眼睛瞪大,呆萌的样子很可爱。
【嗯,我是唐瑜,咱们都是刘斌那条生产线的。】
【哦哦哦,赶紧的吧,迟到了会被记旷工的!】
胡婷婷抬腕看了一眼表,就差一分钟了。
唐瑜想起第一天晚上挨的那一顿劈头盖脸的骂,也皮子一紧,赶紧跟在女孩身后去集合点。
好悬,踩点到了。
刘斌不善地上下打量他俩,那眼神,怎么说呢,就像是抓奸一样。
啊呸!
点名的还是王班长,念名单还是那么磕磕绊绊。
今天又多了十多个新面孔,都是二十左右的男孩,他们老老实实地站在最后一排,一脸局促和紧张。
冯姓老大哥还是被安排在死亡二号机,不过,给他分了三个新人搭档。
想必,这一晚,二号机那个角落又不会太平。
好巧不巧的,胡婷婷和严成军又在同一组,九号机,仍然是一个打包,一个装车。
负责开机的是个十分健谈爱做媒的大姐,一身腱子肉,工装短袖已经被撸到肩膀头子上,看起来像个老头背心。
隐隐约约的,空气里有一点子狐臭气味。
此时,胡婷婷十分庆幸自己戴了口罩。
严成军的脸色有点发绿,又不好明说。
呜呜的工业电扇成了他这一夜的救命稻草。
【哎呀小胡你身材可真好,腰是腰、屁股是屁股的,不少男孩子追你吧?!有没有谈对象啊?!】
胡婷婷:Σ(⊙▽⊙\a
【哎呀,这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我姓邹,在咱们厂里干了七八年了,撮合了不知多少对小夫妻,咱们小姑娘就不要那么辛苦地熬夜干活了,还是得嫁个好男人,日子才过的轻松。】
胡婷婷头好大,她妈偶尔去参加婚礼吃席回来也会念叨她几句,不过,没有这样听起来让人觉得被冒犯的……
【谢谢邹姐,我有男朋友了!】
【啊?!真的?!】
【真的,真的!!】
胡婷婷只顾着快点儿从这个话题中把自己救出来,该撒谎时就撒谎!
唐瑜提着桶,正好走过来听到,他眼神一黯,垂着头去了隔壁机组,爬梯子上了大型机械,擦玻璃。
玻璃上有明显的抹布印记,白班应该也有一个专门负责打扫的,只要机器运行,就会产生新的油污,一层叠加一层。
车间领导有时候很狗,专门盯着这些玻璃查卫生,发现一次扣一次组长的绩效和奖金。
所以,每个被安排做保洁的普工都会被狠狠削一顿挫挫锐气,以防不听话打扫不彻底。
唐瑜把手上翻起来的死皮一狠心撕掉,心如死灰,机械地抬起手臂擦玻璃。
透过模糊的玻璃,能看到机器里头的构造,和另一片玻璃后头,胡婷婷认真干活的侧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