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孤城：不战,而（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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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牢关，
阴沉的云下面，是修罗场一般的大地，
惨白的天光照射下来，虎牢关的高墙之上，攀附了无数的人。
如一块巨大的白豆腐上，爬满了密密麻麻的黑蚂蚁，
远远望去，令人心悸。
在这样的时代里，攻城，其实并不能算是一件特别有技术含量的事情。
通常的做法，无非是以强烈的攻击撑破对方的防御极限，而对于攻城方而言，用以支撑强烈攻击的最重要资源，无非就是……
人命。
当虎牢关的攻防进入到第二日，守军这边的压力，陡然增加了许多。
虽然关隘依旧稳稳地握在自己的手里，虽然士气依旧高昂，虽然对面攻城的联军部队依旧伤亡惨重……
但是，
在关东联军铁了心要不惜一切代价，不断往虎牢关这个巨大的战场碾轮中，塞进来一条又一条人命的情况下，虎牢关上守军的防御压力，确实每时每刻都在不断增加着。
毕竟，
关上作为消耗品的箭矢、石头、擂木、桐油，不会在用掉之后自己生出来……
毕竟，
守军的每每杀掉几名敌人，自己也可能会一时疏忽丧了性命……
毕竟，
关下的联军已经在一日夜之间，又赶制了几辆高台、冲车、投石车……
甚至，
虎牢关下的联军攻城队的尸体，也在越堆越高了。而尸体堆的越高，他们下一次再架设起云梯，往上冲的时候，速度就会越快，时间就会越短……
方天画戟呼啸着破风而来，横扫过关上的一处垛口，吕布又一次凭借着非人的力量，生生打断了一架云梯。便又有云梯上的步卒惨叫着，摔了下去。
他在关上略微探头，朝着关下看了一眼。
那摔下去的步卒们，竟然大多并没有摔死。是那些联军先前摔死后，堆积在关下的同伴们的尸体，救了他们一命。
吕布冷着脸，并没有再理会关下的这几个幸运儿。而是迅速转身，继续赶赴下一个地点。
那里，
似乎是守军力竭难继，竟险些让攻城的敌人突击了进来。
吕布急匆匆地冲了过去，心里略有些烦闷，
“这样的消耗，究竟要持续到什么时候？也不知道鲁阳那边，义弟的进展，是否顺利……”
……
关东联军，
辕门，
两道人影，一高一低，并排而立。
“本初，这样的消耗，我们究竟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曹操扭过身子，抬头看着身旁的袁绍，皱眉说道，
“才不过两日的时间，我们这边损失掉的士兵，已经接近万人了……”
袁绍撇了撇嘴，不耐烦地说道，
“不过才几千人而已嘛。平摊到咱们十几个诸侯名下，也就每人几百个步卒的损失而已。”
“可是，本初呐，咱们现在这样子攻城，很不划算啊。”
“好啦，好啦……”
袁绍伸手拍了拍曹操的肩膀，身材矮小的曹操在他面前，就好像是个弟弟。所以，此刻袁绍拍曹操肩膀的姿势，像极了是在安抚一个孩子……
“我知道你这次会盟，本来也没有募到多少兵。大不了，你那部分损失，算到我的名下。谁让咱俩在洛阳的时候就是哥们呢……嘿，说起来，在洛阳那时候，孟德你小子跟在我屁股后面，没少干坏事啊。”
嗯，
袁绍这话说的，也跟哄着个孩子似的……
曹操无奈摇了摇头，
“本初，在我心里，自然是一直把你当大哥看待的。只是，我觉得咱们眼下这样子攻城，实在不是个很好的办法……”
“切，自古以来，攻城不都是这样子的？更何况，虎牢关乃是天下有名的雄关！”
袁绍毫不在意地回应道，末了，他斜眼瞅了瞅曹操，
“怎么，孟德你难不成有更好的法子？”
曹操点了点头，说道，
“本初，其实我还是觉得，我们不如去鲁阳……”
“哼！又是去鲁阳。”
袁绍冷哼了一声，
“孟德，你莫要仗着咱俩昔日里的几分交情，就三番五次来惹我不开心。你要知道，我袁本初现在乃是这关东联军的盟主，我们这么多人废了那么大力气，都没能拿下虎牢关，却要去鲁阳，追随孙坚那小子的脚步？一旦传了出去，在天下人面前，我袁绍还有何脸面？！”
“可是，”
曹操皱眉说道，
“我们现在是在讨伐那国贼董卓啊，不应该齐心协力吗？更何况，我们在战场上，不是应该把战争的胜负，置于个人的脸面之上吗？”
“曹孟德，你闭嘴！”
袁绍冷着脸说道，
“本盟主念在你是洛阳城里的发小，对你再三忍让。你却不思感恩，三番五次来触碰本盟主的逆鳞！现在，本盟主最后一次警告你，去鲁阳之事，休要再提！”
说罢，
袁绍拂袖而去，徒留下曹操一人，在那辕门处的栏杆边上，皱眉看着眼前的战场叹息。
……
“哼！”
袁绍愤愤然往自己的营帐里走着，心中是满腹的愤懑与憋屈。
开什么玩笑？我袁绍出身袁氏，四世三公，门生故吏满天下的袁氏！说起来打仗，我需要你曹操……一个阉人之后来教我？
这个曹孟德，也真是没脑子。他也不想想……
我们这么多人，要是在这里打不下虎牢关，转而去鲁阳，跟在孙文台那小子的屁股后面去打董卓。就算是能打下来洛阳，其他诸侯会怎么看我，这天下人……又会怎么看我？
到时候，这泼天的功劳，难不成算在孙坚那小子的名下？！
那么，还要我这个联军的盟主，有何用？！
真是……气煞我也！
袁绍一边走一边想，越想越生气。
他突然就想起了，当年在洛阳城里的时候，他与曹操之间的一件旧事……
当年，袁绍与曹操，两人都十几岁，还是少年之时，在洛阳城里，那也是妥妥滴二代两枚啊。真可谓是正事不干，浑事没少干……
那时候，那曹操整天跟在袁绍的后面，一句一个“本初哥”的叫着，俨然就是个小跟屁虫嘛。
有一日，洛阳城里有人娶妻，恰好被这哥俩撞上了，便打算偷了这新娘子出来，看看人家美不美、翘不翘、嫩不嫩……
于是，
两个趁乱混到了人家家里。等到天黑以后，那家人正在和宾客推杯换盏之际，袁绍还在琢磨着怎么神不知鬼不觉的偷人呢。曹操却在隔壁院子大喊了一句“有贼”！
然后，
趁着这家人和宾客们都跑出来四处找贼，曹操引了开众人，袁绍就进屋抢了新娘。
曹操就又找来柴火在一个墙角点了，大喊“着火啦！”所有婚礼上的人又吓得都跑回来救火。袁绍则捂住了新娘、背着就跑。
等到哥俩趁乱跑了出来，正在开心之际，那家人却已经发现新娘子不见了，冲出来乱哄哄地四处找人。
黑漆漆的夜里，袁绍哥俩那是逃得心惊胆战，慌不择路啊。曹操倒是还好，毕竟没有背着个人，两条小腿跑得飞快，到后来，就把气喘吁吁地袁绍给甩在了后面。
过了会，身后的叫喊追逐之声渐近。袁绍越跑越心惊，身上的那个新娘子又在不停的哭着。
那时候，
夜太黑、路太簸、新娘太烦、袁绍太慌，竟然一个不留神，摔进了路边的荆棘丛里动弹不得。
袁绍无奈，只好大声向曹操呼救。
岂料，袁绍的呼救声，引来的又何止是曹操？
这边曹操刚刚刚把新娘子拉出来，还没来得及救袁绍呢，那边的叫喊声，已经越来越近了。
危急之际，曹操大喊了一声，“贼人在这里！”便背上那新娘子，丢下袁绍，撒丫子跑了……
也算是袁绍悍勇，终于在那家人追来之前，奋起余勇，从荆棘丛里跳出，也成功地逃脱了。
“哼！”
袁绍是越想越生气啊，
“当年，我那时候倒是只顾着逃命了。现在想来，曹孟德这小子，不地道啊……我废了那么大的力气，最后，好处却全归了他！甚至，这小子还害得我因为那件事情受了伤，在家里好生躺了一段时间休养……”
额，
是谁在问，后来那新娘子呢？
“切，我怎么会知道？想来，便是便宜了曹孟德呗。”
袁绍撇了撇嘴，
“我与他那么多年的交情，又岂能不知道，曹孟德这个小子，打小就嗜好人妻……”
……
袁绍气鼓鼓地回了营帐，坐在那里暗自生着气，
“亏我这么多年还把他当兄弟，甚至还想着，等讨董结束了，拉上他一起，创一番不世的伟业呢！”
“不行……”
“这一次，无论是为了证明我这个盟主没有错，还是为了我们老袁家报仇，又或者是，为我下一步的事业奠定基础……”
“说什么，也得把这个虎牢关，给打下来！”
一念至此，
袁绍猛然拍案，
“来人呐，传我命令，虎牢关下……”
“给我上人，再上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