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寸中世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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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便是那一口水塘了。
水面的睡莲开了两朵,引来蜻蜓驻立,其他的粉荷箭指天空。莲叶间能见鱼儿嬉戏,除了两尾招摇的花鲤,其他都是乌不溜秋的鲢鱼和草鱼等常见品种,正拣着塘底的水藻和螺蛳吃。
她又走入屋中看了两眼,这是很规整的格局。进门的正房为厅,左右各一小小厢房,铺盖整齐。屋后则是灶厨。各处都被打扫得一尘不染,连灶上的锅盖都擦得油光锃亮。
眼前这一幕实在太祥和了,祥和得像是乡村随处可见的农家小院,为什么会出现在堂堂国师的方寸瓶中?
这个小小的方寸世界光线很暗,冯妙君又看不见外边的情况,想来是云崕将瓶子藏起。现在急也无用,她干脆坐进屋里点起油灯,开始处理双手的烫伤。
要说这屋子里还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那大概就是右厢房里的五斗柜里收着各式药物。事实上,这个房间里收纳的物什奇多,有她认得的,也有根本辨不出用途的玩意儿,但都整整齐齐地分门别类。
这么一缓下来,才觉十指连心,疼痛无比。
方才在紧要关头,她果断放开金钟铲伸手刨地。熔岩海之上的土地,打个蛋上去都直接化作焦碳,血肉之躯一贴上去就是十成熟。她将灵力都灌注在指尖上,运起一门称作“点金勾”的神通,将十指变得坚逾钢铁。
可是钢铁同样导热啊。
所以她十指逃不过被烫得皮开肉绽的下场,最深处见了骨。
冯妙君不抱怨双手鲜血淋漓,那种极端情况下没被生生烫熟就说明她从前修行刻苦,神通练得很到家。
能在地火的间接烧灼下挖走小树,对她来说是了不起的成就。
她居然还在正厅找出一坛酒,轻轻一嗅,凛冽芳香。
“好酒!”出自国师收藏,哪有低劣货色?她赞叹一声,先喝了两口,才往指尖喷酒消毒。
这一下痛爽,大汗淋漓。
反正左右无人,冯妙君干脆惨呼出声,再狠狠加几句国骂。
缓了好一阵子,她才擦去眼中泪花,去斗柜中取出止血生肌防溃烂的药物抹好,又扯了干净的棉纱给自己包扎。
还好指头没有坏死,否则就要切除了。虽说修行者生机强大,但她可没把握自己还能像壁虎那样断肢重生。
唔,说到壁虎,她好似在外头看到了不得的东西。
厢房边上原来还建着栏舍,但现在没有禽畜,反而用黑布掩起。冯妙君轻轻掀布走进去,才发现这里养着各式各样奇特的动植物,有些一看便很狰狞,有些瞧着倒有三分可爱,比如一株兰花似的小草叶片缀着露珠,晶莹剔透,她离得老远就嗅到一阵甜香,于是心神一荡,头脑微有恍惚。
她识得厉害,赶紧拿水晶罩将它罩起,这才敢尽情呼吸。冯妙君在书里见过此株,它名为“美人恩”,不是指香气有多么清甜可人,而是取前面“最难消受”之意。光是一缕花香就能让其他生物神智迷乱,或昏睡或癫狂,甚至会表现出强烈的攻击倾向。在美人恩生长的丛林里,常常有人或动物下落不明,最后只能在地上找到累累白骨。
又有一种植物长得恶形恶状,荚子里面的果实长得像眼球,偏偏还是直溜溜一排生长,彼此可以相互转动,于是她刚走进来就发觉有几十只眼珠盯着她瞧,瞧得她鸡皮痱子都要落一地了。
还有不少生物,长得就像地狱来客,哪像人间能见?
不过这里放置最多的还是水晶蛊盆。透明质地方便主人察看里面的蛊虫情况,有几盆毒虿正在互斗,很快就能分出胜负来。
冯妙君想起云崕在熔岩世界里迫她吞下的物事,八成就是控制人的毒物了,不由得喉头奇痒,几欲作呕。
她运气抚平胸口闷胀,忍不住嘀咕:“养这种东西的,能是什么好人?”
看完这里,她才想起置在前院的那株火树。
信步走去,才发现原本打横躺在地上的小树,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自己直立起来,唯一安好的根须也扎入土中,看起来就像沙漠里干渴好几天的旅人终于找到水源。
从表面上看,这棵树又是楚楚可怜的模样,冯妙君却记着它断根里冒出来的血红色黏液。客观地说,这东西虽然诡异,但它冰寒彻骨的属性也帮过她大忙,否则她的手早在挖土时被烘熟了。
想到这里,她心下惴然。方才沾了满手红液,又见肉见血,也不知道这东西对身体有多大害处。不过她驱动灵力运行了几个周天,来回检查几遍都查不出身体里面有什么异常,只好作罢。
也不知崖山地宫怎样了,云崕逃出去没有?
她坐在树下假寐了片刻,还不见外头有什么动静,肚皮就开始咕咕直叫了。
因为队伍赶路,上一顿饭好像是七、八个时辰前吃的了。
冯妙君在屋里转了几圈,没找着什么可以入口的东西,只有腹饥感越来越强烈。她忍不住陷入了沉思:
是抓后山上的锦雉,还是塘里的肥鱼来吃比较好呢?
以她的厨艺,好像直接火烤最简便了。
幸好这个时候,四下里突然变亮,而后天外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出来吧,安全了。”
紧接着,有一股莫可抵御的力量将她从瓶中摄了出来。
冯妙君再睁眼,恰好望见夕阳西下,橙红的光从林间的树枝间隙里透进来,给冰雪世界镀上了难得的暖色。
周围依旧呵气成冰,看样子他们还未走出大雪山地界。白象山脉那般宽广,云崕逃出来也没过多久,哪可能就离开它的范围?
冯妙君一抬头,就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山洞入口,背光的石壁上倚着一人,还未出声就给她巨大的压迫感。
方寸瓶就摆在他脚边。
她不必看清对方的脸,就知道这人必是云崕,不由得后退两步,满心戒备。
在熔岩火海,他们是一条线上的两个蜢蚱,非得同进退、共生死不可;其实现在也一样,可是云崕并不知道啊。
外患既去,他会不会动动手指将她直接捏死?
结果这人笑了笑,声音沙哑:“我有这样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