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但教心似金钿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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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灿举起酒瓶,跟高信之相碰。
带着醉意斜睨他一眼:“真要一起去死?”
高信之仰起头,猛灌几口女儿红,颓然将空瓶扔进河里,看着它顺流漂远。
好半天,才喃喃道:“呵呵,死!当然得死!”
“除非,她不死,她死了,我活不成!”
陈子灿点点头。
“那她——,就一定会死?”
看惯了后世的恩恩怨怨,分分合合。
陈子灿觉得爱情这东西,不过是两性之间,为延续基因而引发的一场战争。
他根深蒂固的骗子思维,对万事万物,都抱着审视的态度。
虽然,他自己,也没有什么丰富的感情经历。
高信之猛地转过头,杀气腾腾地瞪着陈子灿。
双目中那团火,亮的吓人。
良久,他闭上眼睛,倒在草地上。
很轻,很慢,很坚定地说:“小燕儿,她真的会去死。”
“因为,她说要死的时候,我就觉得,四周的一切,都已经死去……”
“我从来没感受过那么浓烈的死意,我,是个武者,杀过人!”
陈子灿不是武者,他也没有杀过人。
可他见过师母用摄魂术杀人,那是凌辱过她的人。
她用一连串饱含暗示性的画面、场景、声音,让那人不知不觉中进入催眠状态。
然后一步步强化,引导,直到他确信,自己是一头驴。
一头等待被做成“汤驴”的驴。
那是他家乡的特色菜,他家世代做这个。
干拐卖和诈骗之余,偶尔心血来潮,他也会露一手。
这个菜式,据说在康熙年间风靡一时。
厨子兼屠夫,会先在地上挖一个坑。
上面铺厚木板,木板上有四个洞,驴子就站在这四个洞里。
接着,一瓢一瓢的沸水浇上去,褪去驴毛。
客人点肋排,那就取肋排,客人点板肠,那就割板肠……
陈子灿本不想错过这次难得的学习机会,但只看了不到三分钟,就落荒而逃。
他清楚地记得,那个恶棍深陷在自己的罪孽,和师娘编织的幻想里。
他毫发无伤,脸上的表情,却像是正被凌迟。
当生机被一点一点剥夺时,周身弥漫着让人不安的气息——,那或许就是死气。
他忽然心里一动。
师娘的摄魂术,跟小白的幻境,甚至是这个太虚琉璃幻境,虽然从效果和程度上来说,天差地别。
但从根本上看,似乎颇有渊源?
师父,师娘,我想你们了……
陈子灿停止回忆,吁了口气。
“好吧,我承认,我都被你感动到了。”
说着,一个酒瓶递过去:“喝,别浪费。”
“闷完这瓶,你去睡觉,我来给你想办法?”
高信之眼睛一亮,接过酒瓶晃了晃,还是满满的一瓶。
不由得摇头苦笑:这家伙,喝的什么鸟酒,太奸了……
不过,这奸人的奸计,似乎一直很好用呐!
第二天,高信之没有迟到,他破天荒地头一个来到学堂。
陈子灿的身影刚刚出现,就被他一把拿住,一阵风似的跑到河边。
陈子灿气喘吁吁的蹲在地上,跑的嘴里又腥又苦,五脏六腑都在翻腾。
玛德,啥时候才能学到沧海君那老小子的绝世武功啊!
这副小身板,实在太弱鸡了。
高信之眼睛里满是血丝,却亮的如同两团鬼火。
胡子拉碴的脸上,又新添了七八个青春痘,满嘴的酒气,看起来并没有睡好。
他把那张油腻腻的大脸,凑到陈子灿跟前,就这么眼巴巴地望着他……
陈子灿没好气地白他一眼,低下头,一口带着血丝的唾沫,吐在高信之崭新的小牛皮靴子上。
高信之纹丝不动。
好容易喘匀了气,陈子灿艰难地咽了口口水。
骂道:“他、他娘的,你是想跑死我呀?”
“说个话而已,跑这么远干嘛?”
“弄的、弄的跟搞基似的!”
高信之眨巴眨巴眼睛,还是一言不发。
用小狗等骨头的眼神,望着陈子灿。
陈子灿彻底被他打败了。
嫌弃地看着他满眶的眼屎,那双眼睛,还在妩媚地眨巴着……
陈子灿呻吟一声,捂着脸倒在草地上。
那张脸还想凑近,被陈子灿一脚踹在屁股上。
“滚去洗脸,把自己弄干净了,立刻回清河县!”
高信之甩着满头的水珠,爬上河岸。
不等他挨过来,陈子灿摆摆手。
“回去把胡子刮干净,最体面的衣服穿上,你得赶紧回清河县!”
高信之愣了愣,眼里的鬼火黯淡下来。
声音有些干涩,有些释然:“回清河?”
“哦,没办法了是吗?”
“那好吧,不管怎么样,兄弟,谢谢你!”
说完,不待回答,转身就走。
“就是今天,她一定在等我了……”
“喂,我有叫你去死吗?”陈子灿苦笑。
高信之停下脚步,木然转身。
陈子灿从怀里掏出一个包裹丢过去:“我叫你去爬墙!”
“爬墙?”
高信之满面狐疑,慢慢打开包裹,里面有一封书信,一方锦盒。
盒子里卧着一支金簪,一支金钗。
金簪雕龙,簪身刻着一行小字,娟秀工整,细如蛛丝。
“梦远还寻双燕信,夜长争忍孤鸾宿”。
金钗镌凤,同样刻着一行小字。
“花落无声春收取,梦寒有信燕捎来”。
一对首饰都是赤金打造,工艺精巧,显是价值不菲。
尤其让高信之动容的是,小字雕刻都用楷书,诗句意境深远,情致缠绵,包含着刻骨的相思。
细看只有两字稍大,加框做隶书。
金簪上是“燕信”,金钗上是“信燕”。
这是一副定制嵌名的龙凤对饰,用心极细,用情极深,无疑是爱人间最珍贵的信物,情之所寄,千金不易。
高信之伸出手指,细细摩挲着那几行小字,眼圈又红了。
他揉了揉眼睛,迟疑道:“这个——给我的?”
“一人一支,送给你们的结婚礼物,喝喜酒我是可空手去哦。”
陈子灿笑笑:“那封信,回去后跟小燕儿一起看。”
“谁该说什么,该做什么,里面写的清清楚楚。”
顿了顿,他又补了一句:“看完,别忘记烧了。”
高信之的手颤抖起来,心脏砰砰地跳动着,越来越快,脸上泛起了潮红。
果然,果然,子灿还是有办法的!
我就知道,子灿一定有办法的!
他急不可耐地打开信封,一目十行地读下去。
陈子灿想说什么,又摇摇头,没有作声。
看着看着,高信之怔了一下,猛然抬起头,看着陈子灿。
“通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