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今之子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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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
高信之又问:“你肚子里发出说话的声音,又是咋弄的?”
“你把蛤蟆吞肚子里去了?”
“艾玛,差点儿没把我吓掉下去。”
“你不困呀?”
陈子灿没好气地一指左边的巷口:“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拜拜”
说着自顾自拐进右边小巷,留下求知欲旺盛的高信之,独自在风中凌乱。
一路晃荡着走回客栈,伙计早就得了陈子服吩咐,知道他是县太爷的亲兄弟。
见这纨绔子弟半夜三更回来,却丝毫不嫌麻烦,忙不迭的赶上来伺候。
陈子灿挥散他们,轻手轻脚地上楼,扣儿还给他留着门,一推就开。
进了屋,陈子灿没有点灯。
扣儿这丫头最是警醒,只要她家少爷没回来,她是决不肯踏踏实实去睡的。
但今天,屋里却很安静。
陈子灿慢慢走到床边,掀起帐子。
却见扣儿衣不解带,结跏趺坐,眉目低垂,双手掐着指诀,端端正正坐在床尾。
秀气的小脸,像是刚刚才做了蒸汽浴,分外光洁白润。
就像观世音娘娘座下的龙女。
两条筷子粗的白气有如实质,随着她的呼吸,在鼻孔中缓缓伸缩。
这分明是练气有成的征兆。
陈子灿不敢打扰她修行,悄悄靠在床头睡了。
闭上眼,听着扣儿若有若无的鼻息声,感觉十分安宁。
第二天一睁眼,又看见扣儿正趴在跟前端详自己。
陈子灿眼神涣散,用一根手指推开扣儿的脑门。
“丫头,别闹,你是在等着少爷现原形吗?”
“总觉得少爷哪里变了……”
扣儿嘟着嘴,忽然又开心起来。
“哎,少爷,你看看我,看看我嘛,你看这里,扣儿是不是变漂亮了?”
陈子灿努力聚焦双眼,顺着扣儿白生生的手指,看着她尖尖俏俏的下巴。
半晌才懒洋洋地摇摇头:“嗯……没变,原来就很漂亮,现在还是很漂亮。”
扣儿不耐烦起来:“哎呀,你到底有没有在看啊!”
“这里,原来有颗小痣的,芝麻那么大,现在没了哎……”
陈子灿重新闭上眼,咕哝道:“我就说,今天的烧饼,怎么少了颗芝麻呢嘛……”
打着哈欠进了县学,陈子灿依旧头昏脑胀。
他倒不是勤奋好学到不肯睡懒觉,而是知道,如果自己不起床,不上学,用不了半个时辰,自己那便宜老哥肯定会带着衙役,冲进客栈掀被子。
知道的,是来叫兄弟起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捉奸呢。
一进学堂,就看见高信之座位旁围着好些人。
“张子乔,信之的书本呢?”
“扔了?混账!去刘训导那里再领套新的,就说我要的……”
“阮亭、文惠,你们也去!”
“抬张新书案过来,蒲团也要新的,我跟杨教谕说过的。”
“还有,把这个旧的扔了去……”
“哎呀,许德昭,我叫你去买块新砚台,你就整这么一块青石的?”
“这石头不发墨的!”
“去,把你那块端砚拿来,这块青石砚,拿去你用……”
“还有,我可告诉你们,夫子我昨夜得一异梦。”
“梦见这里,呐,就这位置,有蛟龙酣睡,龙涎流了满地,化作青蛇四散游走。”
“早起掐指一算,这位高信之同学,乃是天上的武曲星君转世,要来拯救苍生的。”
“以后,谁也不许再对他不敬,否则,夫子我大板子伺候,饶不了你们……”
陈子灿好奇地伸头看着。
齐夫子今天眼圈浮肿,但眼睛里光芒闪烁,兴奋的像是打了鸡血。
形容憔悴,但红光满面,声如洪钟,脸颊都丰润了许多。
这会儿,正揎衣捋袖地指挥着诸生,替高信之收拾座位。
高信之呢?
高信之这货,居然又叒叕迟到了。
县学里规矩森严,对敢于违犯的生员们,轻则罚跪抄书打手心,重则打板子。
不是用戒尺,而是三指宽,一指厚的毛竹片!
还有专门行刑的衙役,一板子下去皮开肉绽的,真正的官府刑杖。
高信之原本家住河内县,宋将军怕人议论,花了大价钱,才将他弄进了修武县学。
他在县城东北角租了间屋子,日子过得是无拘无束,起床全靠自然醒。
这迟到嘛,自然也是寻常事。
所以,自打入县学以来,这小子上午一般是跪着上课,下午就趴着睡觉。
竹笋炒肉,也不知道吃了多少。
下手最狠的,无疑就是这位满肚子邪火的齐夫子。
“子曰:道不行,乘桴浮于海,从我者,其由与!”
“子路闻之喜。”
“子曰:由也好勇过我,无所取材……”
今天,当头发蓬乱,两眼红肿,鼻子上起了三粒青春痘的高信之推门进来,学堂里朗朗的读书声,忽然静止了。
齐夫子放下书卷,紧皱眉头,眯着眼打量畏畏缩缩,站在门口的大高个。
好像忽然间认出他来,双眉渐渐舒展,三角眼弯成了月牙儿。
满脸的皱纹,像无数条小鱼,一时活了过来。
四散游走,变幻成一朵缓缓绽放的老菊花。
“哦,信之啊。”
“你来的正好,坐,快坐吧。今天我们讲讲子路。”
“上面孔子说,能终生追随我,奉行儒家大道的,只有子路。”
“子路之勇,犹过于我。”
“而同样是圣人门徒,信之之勇,犹过于子路,这一点,我齐某亦如孔子,自愧不如啊!”
“以后,大家要多向信之学习……”
“轰~”
下面的生员们,听到这般奇谈怪论,顿时炸了锅。
高信之搔搔脑袋,根本没听懂。
有些尴尬地咧嘴一笑,贴着墙根快步走回自己座位。
却发现,那里摆着一水儿溜新的桌子、蒲团、文房四宝。
他还以为自己被开除了,位子已经易了主,顿时脸色大变。
扭过头,向陈子灿投去惶恐不安的眼神。
陈子灿看看乱哄哄的学堂,给他递了个眼色。
伸手压了压,意思让他赶紧坐下。
高信之还以为,他是让自己赶紧跪下。
额头青筋爆起,咬了咬牙,犹豫再三,垂下头,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齐夫子愕然,全班愕然。
然后,是一阵更大的“嗡嗡”声。
“这也叫勇?”
“他咋又跪了?这么爱跪的?”
“今儿长了见识,勇过子路就是这样?”
“我看他好像一只乌龟,哈哈……”
“……”
“肃静、肃静!”
齐夫子快步走下讲台,一路乌木戒尺拍在书案上,砰砰作响。
“圣人有云:君子道者三,我无能焉。”
“仁者不忧,知者不惑,勇者不惧。”
“可见,勇者,本就是君子之俦。”
“有谁敢怀疑信之之勇的,可以站出来,当众跟信之较量较量!”
秀才们顿时相顾哑然。
睡觉男就是个人形怪兽,胳膊伸出来比他们大腿还粗,谁吃撑了,跟他比较勇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