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管牛管鹅百里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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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胖家的完全忘了,要去追究扣儿打翻她篮子的弥天大罪。
眼看这老汉,居然敢来捋胡须。
指着老李头的鼻子骂道:“戏文里都说,一笔写不出两个李字,你们五百年前,就是一家。”
“你还不承认,自己心长歪了?”
“还有了,昨天我还看见,你用鞋底抽你家二小子,口口声声叫他“小畜生”来着,怎么就不能往一起扯啦?……”
听了这般奇谈怪论,围观的众人无不哈哈大笑。
这婆娘出了名的牙尖嘴利,李老汉不合捅了马蜂窝。
眼看着斗嘴不是对手,老脸涨的通红。
大喊一声,把手里的豆腐往地上一摔,冲过来就要揪她发髻。
旁边的人,赶忙拉住。
刘胖家的得意洋洋,胸脯挺得老高,就像那只红冠子花毛大公鸡。
见李老汉这般自不量力,一把老骨头,还想跟自己动手,来个先君子后小人?
二话不说捋起袖子,把装着大公鸡的筐子,往陈子灿怀里一塞。
“小伙子,帮我抱好,别跑了,看老娘今天不打他个鸡飞……”
陈子灿连忙拦住她:“哎呦大婶,谁不知道您文武双全?”
“他那鸡肋,哪里当得住您老的铁拳?”
“您消消气,消消气!”
见有热闹可瞧,四周人都聚拢过来,围的里三层外三层。
其中有人笑道:“让我说,怪只怪,那河边还拴着头母牛。”
“这阳春三月的,猫儿都发春,要不是它,两个公牛咋会顶起来的?”
“要赔,县太爷该将那头母牛赔给人家才对……”
众人又都大笑。
其中又有人阴阳怪气地喊:“那刚才刘胖家的母牛,和李老汉家的公牛,又是咋顶起来的?”
“难不成,是为了你这头蠢牛?”
人群中一阵喧闹,笑骂声四起。
刘胖家的气的浑身肥肉乱颤,又忘了要和李老汉放对。
叉着腰,跳着脚对着人群里乱骂,唾沫星子横飞。
陈子灿怀里抱着只大公鸡,背上还趴着个小姑娘,感觉自己像个傻子。
伸伸被扣儿勒的快喘不过气的脖子,凑到耳边,笑着对刘胖家的说:“大婶,您这鸡卖的吧?”
“多少钱?”
刘胖家的像中了魔咒,立刻停止了叫骂。
转过脸,一双凶戾的三角眼,又变的笑眯眯的。
“小兄弟,你要买鸡?”
“我这鸡,是山上吃草捉虫的草鸡,味道好的很。”
“这都养了两年了,足足五斤八两,三——四十文大钱,少了不卖”
陈子灿轻轻把扣儿放下来,露出八颗门牙,灿然一笑。
“好,我买。”
“大婶,这里面,一直在审这牛的案子?”
扣儿撅着嘴,想说什么,看看陈子灿,又看看刘胖家的。
想想她刚才文攻武斗,大发雌威的样子,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敢说。
不情不愿地掏出荷包,数了四十文铜钱给她。
刘胖家的眼睛,笑的眯成了一条缝,一叠声地夸赞:“哎呀,看看,你这小妹妹生的可俊!”
“就是瘦了点儿。”
“这鸡,还是个没娶过媳妇儿的童子鸡,炖了给她补补身子,再好不过……”
扣儿小脸羞得通红,又缩回陈子灿背后。
陈子灿笑着问:“大婶,这里面今天几桩案子?”
“什么时候能审完呀?”
刘胖家的摇摇头:“就那两桩呗。”
“县太爷这都第二次开审了,谁都不服……”
陈子灿问:“那鹅是咋回事儿?”
刘胖家的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呸!那刘寡妇长的风骚,也是个不要脸的!”
“她家闺女,打小身子弱,养了两只大鹅下蛋吃。”
“那日没看好,从笼子里跑出来,吃了邻居家几根菜苗,被人家用棍子打死了。”
“你说说,她自家没看好怪谁?”
“吃了我家苗,我也是一棍子打死,呸!还有脸告……!”
人群里又有人起哄:“刘胖嫂,你这是嫉妒人刘寡妇长的漂亮吧。”
“几颗菜苗值得什么,你就打死人家两只大鹅?”
“那,李老汉刚才骂你几句,你咋不咬了他那老鸟去?……”
众人哄笑。
陈子灿无语,堂堂一个县委书记加县长,再加公检法一把手,整天管的就是这些狗屁倒灶的事?
搁后世,还不让人笑掉了大牙!
他对这个寄托着自己那便宜老爹一辈子希望,十年寒窗苦读,好容易脱颖而出,现在却焦头烂额的哥哥,忽然有了一丢丢好奇和同情。
跟舌战群雄的刘婶道了声谢,陈子灿左手拉着扣儿,右手抱着大公鸡,朝人群里挤去。
好容易挤到前面,陈子灿已经是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他一手护着扣儿,一手护着公鸡,心里感叹。
这忒么,要是没练过十年八年的武功,连当个吃瓜群众,都不够格!
堂上两班衙役拄着水火棍,像是在打瞌睡。
地上跪着两堆人,鼻涕眼泪加口水沫子,你来我往,火力全开,正在猛烈互喷。
顶死牛的,跟顶死牛的顶,时不时还顶几句打死鹅的。
打死鹅的,跟打死鹅的打,偶尔再打几下顶死牛的。
场面一片混乱,好不热闹。
而公案后面,坐着个身穿鸳鸯补子,白面微须的年轻官吏。
左手拿着本《东周列国志》,翘着腿,右手扶着杯茶,看的津津有味。
看到动情处,间或还点点头,叹息一声。
眼皮子都不夹下面一眼。
陈子灿不由好笑,扯扯扣儿:“那,就是我大哥?”
扣儿看着大堂上这诡异的场景,也噗呲一笑:“可不是嘛!”
“大公子都两年没回燕京了,倒也没怎么变……”
陈子灿点点头,打消了让人通报的念头。
心想,看来我这大哥,也是个有些意思的家伙。
堂下的混战,又持续了半个时辰,看看已经到了晌午。
春天晚间凉爽,白天却热的快。
烈日当空,晒得人头脑发晕。
外面水泄不通的人群,都渐渐散了,陈子灿和扣儿,就站在大堂门口的阴凉里。
怀里的大公鸡,半闭着眼睛,也开始打盹儿。
扣儿抹了抹额头上几颗汗珠,抬着头问陈子灿:“少爷,咱们不进去吗?”
“这要站到什么时候啊?”
陈子灿微笑道:“那,恐怕要等到大哥下班……”
堂上跪着的两拨人,也都雄风不再,一个个腰酸背疼,腿脚发麻。
但大老爷没发话,也只好老老实实跪着。
争吵的声音从大到小,攻击力,也从强变弱。
刚开始,在公堂上动手,自然是不敢。
但吵到兴起,还要隔空吐两口唾沫,增加杀伤力。
现在,嗓子眼里,都像吞了炭,说句话都火辣辣地疼。
再想骂下去,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只好互相瞪着对方,鼓起眼睛,比拼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