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饿鬼道
66读书 www.66dushu.com,最快更新狐道之穿越笔记!
陈子灿一个箭步窜到门口,拉开门大叫:“伙计,伙计,这里还有活人没有?”
就听到呯呯嘭嘭一通乱响,几乎所有房门都被推开,几十个壮汉,人人手持刀剑冲了出来。
吓得陈子灿慌忙关门,差点没把鼻子夹着。
正惊魂未定,门上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有人问:“子灿,你醒了?”
“刚才怎么了?外面都是自己人……”
陈子灿靠着墙,长出了一口气,感觉两腿发软,是王鹤鸣。
“少爷,你不睡觉干什么呀?”
“讨厌!人家做梦吃烧鸡呢,才啃了半截鸡脖子,都被你吓跑了!”
“嗯——早知道就先吃鸡腿了……”
扣儿揉着眼爬起来,迷迷糊糊地说。
陈子灿打开门,王鹤鸣和一个伙计站在门口。
“扣儿,你继续睡,追的上,烧鸡还没跑远呢……”
陈子灿对二人做个噤声的手势,闪身出来,轻轻带上门。
果然,外面那群持刀大汉都是自己人,一个个神情肃穆,如临大敌。
陈子灿摇摇头,暗笑自己。
上辈子一直生活在太平盛世,强盗只在电视里见过,哪曾经历过这几天那么凶险的事。
虽然装的满不在乎,终究,心里还是太紧张了些。
王鹤鸣把他拉到自己房里,招手也让伙计进来。
陈子灿见他衣着整齐,问他:“你们早醒了?”
王鹤鸣笑着点点头。
陈子灿狐疑地看了看两人:“外面怎么回事?百鬼夜行?”
王鹤鸣失笑:“子灿,你这脑子,想的东西永远跟别人不一样!”
那伙计期期艾艾,带着一丝讨好的谄笑:“公子,您请放心。”
“那些,都是些城外的饥民,他们不闹事的。”
“吓着您了,小的给您赔罪……”
陈子灿挥挥手:“饥民?”
“哪来的这么多饥民?他们围着客栈做什么?”
伙计连忙解释:“公子啊,一听您这口官话,就知道您打京里来。”
“您是不知道,去年冬天,咱这里几乎没下过雪。”
“今年春天,雨水又少,上个月就起了飞蝗,把田里的春苗全嚼完了,连野地里的青草树叶都没剩下……”
“别说人没吃的,听说城外,这蝗虫都饿得开始吃人了!”
“前儿,听帮着施粥的王婶儿说,有户乡里人,眼看着要饿死。”
“只好拖儿带女的,跟着大伙儿,顺着官道求食。”
“结果,就在城外五里庄,遇到了黑压压,乌云也似的蝗虫。”
“大家就都用布包住脑袋,拼命跑……”
“唉!他家那小子,才五六岁,又饿的狠了,跑不动。”
“一跤跌在地上,立刻就被乌泱乌泱的蝗虫给裹上了。”
“他娘哭叫着,跑过去拼命扑打,很快,也被蝗虫裹成了个大黑团子……”
“他爹拉着大儿子,没敢回头,一直跑。”
“第二天,才顺着路回去找,那个惨呀,啧啧!”
“听说,破布下面,就剩两具白生生的骸骨!”伙计边说,边摇头叹息。
陈子灿听的毛骨悚然。
昨晚,他们天黑尽了方才入城,只觉得这座县城破败不堪,到处黑灯瞎火。
找到这家客栈时,他也注意到,门口灯笼下,有许多蝗虫跳来跳去。
当时并未在意,却没想到,这里的蝗灾,竟然如此严重。
他点了点头,沉声问:“难道官府没有赈灾?为何这些灾民都聚集在这里?”
伙计苦着脸:“公子,现下南边不太平,长年累月地用兵,朝廷佂粮征饷,老百姓的日子,不好过呐!”
“这些年,直隶圈地又闹的慌。”
“多少人家,没了世世代代耕种的土地,要不就是被拘为奴隶,要不,就是变成流民……”
他还想说什么,小心地看了看王鹤鸣和陈子灿的脸色。
嗫嚅了一下,只叹了口气。
“惨呐!”
从满人入关以来,就开始了轰轰烈烈,血腥无比的圈地运动。
首先是京城,内城,被划给八旗子弟居住,汉人不许入城。
后来禁令稍稍放宽,规定可以入城烧香拜佛,但不许留宿内城。
而整个直隶到山东,满人更是肆无忌惮地掠夺土地、财富、人口。
把大片的良田美宅据为己有,原来的主人,被赶出家门。
壮年男女为奴为婢,老弱病残随意杀戮,任其饿死。
因为过于残忍,奴婢多有反抗逃亡者,清庭又颁布了极为严厉的逃人法。
凡汉人,收留逃奴一律处死。
别说平头百姓,就连臭名远扬,权倾一时的大汉奸耿仲明,半辈子为异族出生入死,也因为部下将领收留逃人,被多尔衮逼迫自杀。
所以,顺治年间,整个直隶山东哀鸿遍野,民不聊生。
葫芦王、关显吾等之所以能在皇城根下立足,而且清庭屡剿无功,反而势力越发坐大,正是因为这个原因。
山东榆园军、九山王王巨,都曾经聚众数十万,如野火燎原,宁死不降,也正是这个原因。
陈子灿默然半晌,问他:“那,他们围着客栈做什么?”
伙计摇摇头:“都这样了,还能为啥?为口吃的呗,能活一天算一天!”
“要说我们老板,那可真是个好人!”
“他跟几个朋友自筹钱米,派人四处收购粮食,天天在这客栈门口施粥,这都已经半个多月了。”
“这不,这些背井离乡的饥民,都知道了这里有口吃食,扶老携幼,每日里天不亮就聚在这里,等着施粥呢!”
“说也不好说,赶也赶不得,打扰了两位客官休息,真是抱歉!”
陈子灿看了一眼王鹤鸣,见他目光深邃,若有所思。
看来他醒的早,这些话,都已经在伙计这里听过。
见陈子灿再没有要问的,王鹤鸣赏了伙计十几个大钱,打发他离开。
对坐半晌,两人同时叹了口气,心情都有点沉重。
王鹤鸣敲了敲桌子:“这官府不赈济灾民,靠着几个有良心的士绅,能管得了什么事!”
陈子灿闭上眼:“终究是能救一个救一个,等到蝗虫散去,或许,还有个活路……”
王鹤鸣点点头,苦笑道:“可惜,你我现在都是两手空空,既没有权,也没有钱。”
“见人落水,也只能在岸上干看着,这心里,不好受啊!”
陈子灿也无语摇头。
这样的事情,他原来只在传闻里听过。
想起火光里那一张张死气弥漫,瘦如骷颅的脸。
那一阵阵恍如地狱深处传来的嗡嗡声,他的心,越揪越紧……
这种情况多持续一天,不知道,这城里就要多倒下几具饿殍,地下,就要多添几个饿鬼!
王鹤鸣意兴萧索:“子灿,今天,咱们还去娲皇宫吗?”
“去!怎么不去?我正想到城外去看一看!”
陈子灿咬了咬牙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