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济川桥行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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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素一愣:“我能帮什么忙?”
沐小亭娇俏地一笑,索性坐到荷素肩下,仿佛老友似的,喊了声“姐姐”,说道:“你一谦虚,就太外道了。我们还算有眼能识泰山,碧节鞭的盛名,谁不知晓?何况我们还亲领高明。我们的来意,实不相瞒,就是来请你助拳的。姐姐的人品,我们知道,最为正派,我说出理由,姐姐一定肯帮忙。”
荷素没有言语。沐小亭放低声音道:“上一次,我们被官兵追缉,姐姐心里想必很疑惑,以为我们是线上老合,专做无本买卖。其实,我们干的并不是这个。我们和你一样,宁为侠,不为盗。那一次,是我们行侠仗义,惹到了一个大人物……”说着手沾茶水,在桌上画了几个字,问道:“姐姐久游江南,这个人应该有所耳闻,听过他的斑斑劣迹吧?”
油灯下,水迹模糊。荷素虽然没动声色,但还是忍不住瞟了一眼,立刻被沐小亭窥察到了,紧接着道:“这人姓艾,原是北方人,多年前窜到江南,干了许多坏事,欺负百姓,霸占私田。这些还罢了,最可恨的,是他和一个富孀通奸,为娶回家,竟将原配杀害!”
荷素骤然秀目一张,脸上带出愤慨之色。沐小亭和同伴们互看一眼,知道打动她了,遂叹道:“他妻子貌美多才,也会武技,还是我师姑,不幸走眼嫁给这样一个恶人。我们自然不肯放过他,谁知他勾结赃官,反而攀诬是我师叔与师姑有奸,杀人灭口。我师叔反被下狱。”
任作尘在旁帮腔道:“这姓艾的,就叫艾体元,绰号三胡子,是江湖有名的辣手。他手下的豪奴干仆,比他还凶狠,倚仗主势,横行霸道。”
荷素愕然,心想自己从没听说过,江南有这么一个叫三胡子的坏人,不禁问道:“你们找我帮忙,是要打官司救你们师叔么?”
沐小亭忙道:“这倒不是。那官员贪婪残酷,袒庇恶人,我们不得已只能劫狱救人。没想到,我们打进牢房,发现我师叔已被折磨惨死!我们也被官兵追杀,半途遇见姑娘,方才脱身。”
荷素默然,一会儿方道:“那你们还想做什么?”
这时沐熙宁开口道:“重光娘子,仙宗门的一往侠风,在下钦佩已久。剿除吴三桂时,我和小亭见过重光公子,还曾与公子并肩作战。现在不妨明说了吧,姓艾的作恶多端,我们打算将他擒拿,审定其罪。”
荷素听到丈夫名字,心中跳了一跳,急忙遏制住,淡淡地道:“哦,你们要私设公堂,这有我什么事?”
沐小亭愧然一笑道:“艾体元功夫很硬,他手底下那帮人也很有几下子。姐姐知道,我们是无能之辈,上次我受的伤,现在也没痊愈。想要活擒他,非得有惊人出众的本领不可。我们深知姐姐乃当今大侠,最恨奸淫掳掠之徒,你出手拿恶人,那是与民除害,为无辜死难者申冤。这事只有姐姐办得到。动手之时,自然是我们打头阵,只是到了关键时刻,请姐姐略展绝技,助我们一臂之力。”
现在荷素最恨的就是奸夫淫妇,心想艾体元这样的江湖败类,就该被清理门户。听了沐小亭的一番话,她义形于色,没有仔细酌量,便答应了。
沐小亭三人大喜,告诉荷素那恶人去了安徽,行将返回,他们准备在路上擒他。遂把动手的步骤说出来,用何计诱敌,在何处埋伏,施展什么法子捉拿奸人。
数日之后,安徽省宁国府治出来一顶小轿,还有一小队随从,从阳德门出城,往迎春寺方向而去。刚行到济川桥头,忽见一个风韵犹存的大脚妇女,青绢包头,脸敷脂粉,从桥上奔来,横身一拦,跪轿喊冤。随从大声呵叱,这并不是衙门老爷的轿子,喝令她让道,将她赶到一边。
轿子刚经过妇人身边,突然,这妇人猛地蹿起,捷如飞鸟,一踏轿夫肩膀,扑上轿门。手中不知何时,已握住一条三棱吕祖锥,一挑帘,唰的刺过去。
行刺之人,正是乔装妇人的沐熙宁,满以为出招迅猛,一击必中。不料砰的一声大响,轿中人一鹤冲天式,蓦地从轿盖飞出,半空中使了个鹞子翻身,落在桥上,狞厉大笑道:“早知道你们会来!”一抖手腕,流星锤嗖的直奔沐熙宁头顶砸来。
沐熙宁一招击空,立即转身,嗖的一纵,流星锤顿将左轿杆砸个稀烂。沐熙宁暗自吃惊:“好大膂力!不对,这人不是点子!”
便在此时,沐小亭一众人,从桥下翻上来,齐杀上前。跟轿随从各亮兵器,立刻抵挡。这一行随从,个个都有矫健的武功,沐小亭这边竟非对手。尤其是那个使流星锤的人,功夫了得,沐熙宁和他交手,转眼便相形见绌。
这时,荷素突入战圈,碧节鞭挟锐风,劈向使流星锤之人。使流星锤的人一惊,将锤陡然往回一撤,倏然还招,铁锤如狂蟒般奔荷素打去。荷素看这人,黑紫的脸膛,约有三十来岁,气势很足,心想这三胡子倒不显老,而且也没留胡子。
荷素抱定惩治恶徒之心,精神焕发,越战越勇,非要擒住这个淫棍凶手。她施展平生绝技,步步紧凑,使流星锤的人眼看要招架不住。忽闻西边一阵呐喊,城门内冲出上百名官兵,顺着大道抄来,一迭声乱嚷道:“不要放走三点会反贼!”
沐熙宁见势不妙,高声喊道:“这是个圈套,快扯活!”一面招呼,一面动手,一面向桥东退去。荷素大吃一惊,这一走神,使流星锤的人一记左插花,铁链正缠在荷素的碧节鞭上。荷素没有对手力气大,鞭被铁链咬住,只可撒手。她向后一退步,转身也撤。
此时,沐熙宁等合在一处,旋风般向东南急逃,就把请来助战的荷素,落到最后面了。使流星锤的人死也不肯放松,一招接一招,大吼道:“行刺圣上,十恶不赦。妖女,等着受极刑吧。”
转眼间,官兵追赶过来,挠钩手前后一堵,挠钩齐上,欲将荷素搭倒在地。荷素两手空空,只能凭灵巧的身法乱闪,危急万状。
猛听炸雷似的一声怒吼,一条人影飞身扑来,青光疾闪,顺着枪杆闯进去,挠钩手纷纷栽倒。来人蒙着面,顿足腾空,一下杀入垓心,手中剑将地上的碧节鞭一挑,抛向荷素,喝道:“接着!”荷素一见来人,便知是谁,心如鼓槌,顾不得说话,一接兵器,立刻向官兵扫荡而去。
剑和鞭联手,官军往后倒退,复又往上一围。蒙面人使的青光宝剑,骁勇无敌,打得官军难以近前。那个使流星锤的人,链条被宝剑一削两半。荷素的碧节鞭,一阵横扫,官兵栽的栽,躲的躲。蒙面人断喝道:“随我来!”宝剑翻飞,如滚汤泼鼠一般,转眼即冲开一条生路。
两人偕退出老远,直到官兵找不到了,方停下脚步。蒙面人取下面幕,露出重光那张俊美绝伦的脸,叫着荷素道:“你可把我急坏了!”
荷素看着丈夫,今日偏是他救了自己,心中五味杂陈,没有言语。重光凑近她身旁,陪笑道:“你还在生我的气?都怪我行为不端,伤了你的心,你怎么责罚我都可。但你离家,一溜就四十来天,昕儿寻不见娘,天天啼哭呢。”
荷素眼眶顿时红了,低声问道:“他还好么?”重光道:“你回家,他才好。没娘的孩子,多可怜呐。”
荷素低着头,半晌才道:“我一溜才四十天,人家照顾病西施,一晃就好几月,倒不怕没爹的孩子可怜?现在更好,你又有娇儿可抱了,再把孩子他娘接进门,亲上加亲,多趁心啊,还找我做什么?”
重光叹口气,对她道:“素儿,我们夫妻八年,你还不知道我?那个表姐,是怀恨我娘,迁怒于我,非要找我决斗,我一直摆脱不开。在关外,我大意失手,将她当女贼绑了,她就寻死觅活。你想想,我能眼看着一大活人跳崖么?何况她还和我沾亲带故。结果这下更甩不开了。你总疑心我对她有情意,其实她拿我娘当仇人,我怎能对她动心?我是一时失足,现在后悔极了,就想跟她一刀两断。”
为了安慰娘子,重光只好将自己和李凌霜的纠葛,往无情里说。荷素心底究竟放不下重光,听了这些话,心里平和了许多。重光又拉住她的手,温情蜜语,细诉两月来的离情别绪。荷素不禁破颜一笑。重光将她轻轻搂住,二人终于重归于好。
重光便问娘子出来遭遇了什么事,为何与官兵交手。荷素异常懊恼,她比若霓大好几岁,论武功也不相上下,但一出门,比起机智和见识,可就远远不及小姑。她将沐小亭等邀自己捉拿艾体元的事,对重光讲了。重光眉峰一皱,知道她上了三点会的当,又不好责备她,只是告诉她,这帮人意图刺杀皇上,幸而康熙已从另一条道走了,轿中人其实是个埋伏。
荷素大骇,自己不明不白,竟卷入这么沉重的案子,很可能还要牵累家人!重光见她脸都白了,安慰她道:“皇上现有爹爹护着,我妹妹也去了。你暂且躲避一段时日,碧节鞭也藏好,不久案情自会消释。”
荷素想到自己单枪匹马在外面闯,竟这么糟糕,心中好不丧气。尤其想到被沐小亭所愚,更是怒火中烧,非要立刻去找沐小亭等人算账。重光也恼恨三点会的人教唆妻子,干这全家杀头的事。于是同她一起,去找三点会问罪。
夫妻俩在桃花镇,找到了沐熙宁叔侄。恰巧这时三点会得到消息,另一路刺客也已失手,允哲父女赶来救驾,行刺的总舵主一方处境危险。于是大部分人急忙驰援舵把子去了,这桃花镇桃源里三点会老巢,只剩下沐熙宁叔侄和任作尘、姜闽杰四人。
荷素一上来就斥问沐小亭,为何欺骗自己。沐小亭年龄不大,颇有心计,连忙道歉,信口一番辩白,荷素听得半信半疑。但她诳不了重光,重光立刻斥责他们,陷荷素乃至阖家于灭门大罪。沐熙宁怀疚默然,沐小亭还想狡辩,早惹怒了荷素。她一抖鞭子,扑到沐小亭前面,气愤愤地叫道:“你还鬼话连篇,看招!”
碧节鞭如骤雨惊雹,根本不叫对手喘息。沐熙宁知道沐小亭抵不住,忙拔刀相助,荷素冷笑一声,鞭影将二人都罩住。沐熙宁急闪不迭,不停叫道:“重光娘子,我们以为你和当今有杀父之仇,这才来找你。”又向重光求恕。荷素恼道:“闭嘴!你们编的好故事,一群江湖骗子,我们刀枪上说话。”重光眼看妻子动手,并未阻拦,只是紧盯着战场。
三藩之乱后,沐熙宁和沐小亭在云南加入了三点会,在陆峰岚手下办事。陆峰岚被捕后,他们逃往福建,投靠总舵主。这次康熙微服私访,被三点会探知,计划在中途行刺。但因准备疏忽,第一次行动失手,沐小亭还受了伤。他们见荷素身手不凡,遂打上她的主意。哪知康熙遇险后,立即求助于允哲。于是这日一顶轿子从宣州出来,果然引来刺客,其实真正的康熙,走的并不是这条道。
荷素翻了脸,手下不留情,啪的一声响,已打中沐小亭,疼得她几乎栽倒。碧节鞭倏地一扫,余势未裹,又打到沐熙宁手腕上,将他的刀打飞。沐小亭负痛一窜,欲逃出院门,荷素身形极快,先一步将院门堵住,将鞭一抖,沐小亭急退三步。
任作尘和姜闽杰急上前,企图冲开荷素,却更是妄想。荷素武功矫捷,任、姜二人被打得手忙脚乱。沐熙宁翻身俯腰,欲拾兵器,重光一起身过来,抬脚一踩,把刀踩住,嚯的拍出一掌,将沐熙宁一推,沐熙宁踉踉跄跄栽出老远。
荷素向沐小亭紧逼过去,娇叱道:“女贼,别想开溜。”鞭子一展,向沐小亭裹来,眼看要捆住她身。突然,垂花门后响起一个清泠无比的声音,冷冷地道:“好鞭法!我来领教领教!”剑风犀利,斜取荷素右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