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忘身吸毒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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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霓一听敌人是肇怀元,双眉一挑,更不容情,青羽剑随身而转,剑锋犀利,将肇怀元右臂拉了一下。肇怀元大怒,吼道:“好个丫头,临到死还行凶!今日教你尝尝太爷们的手段,喂,你们快来!”
院子里猛闻一声:“老合们上!”飕地飞出来一个人影,越墙而出,直扑到若霓后背。若霓左脚往旁一滑,猛地回身一剑,来人倒踩七星步,急忙躲闪。若霓一看,来人正是街上抢馍的那个为首大汉,心下大悟,他们原是一伙,来算计自己的。
若霓切齿痛恨,青羽剑流星赶月追击过去。这一招刚发出,院门里忽然打来一片暗器。若霓急一叠腰,飞窜出两丈多远,骤觉背后一阵灼痛,半边身子发麻,眼冒金星,知道腐骨钉毒性发作,顿时气败,便向自己的马纵去。
肇怀元狂笑道:“想跑没门!”横截过来。院子里冲出十来人,其中就有刚才街上那几个混混儿,这时都持刀抡枪,没上没下地攻到。
若霓一口剑力敌众寇,仙宗剑法才使了三四招,便连伤二敌。无奈她先遭暗算,毒性发作,步履不稳,突然倾身往前一跌。众寇大喜,重新围上前。若霓咬牙翻身挥剑一扫,却已有气无力,青羽剑被哐啷一声击飞,人也跟着一仰,昏倒在地。
等她缓醒过来,发觉自己手脚被缚,堵嘴蒙面,不知被关在什么地方。身上毒已发作甚剧,若霓情知挨不了多久,想到死倒觉释然了,反正家人必不会放过肇氏父子。就不知自己一死,李天波会不会有些惋惜?若霓念及李天波,流下两滴眼泪,又昏惘过去。
过了好几个时辰,若霓再次苏醒,自以为到时候了,但似乎伤情并未加重。正疑惑时,忽闻窗根下轻轻一响,若霓吃了一惊,本能地警觉起来。一个苗条的人影陡然出现在囚室,一弯腰,把腿上匕首拔出来,凑近若霓,低声道:“师姐,是我!我来救你!”说罢割断她手脚绳索,随即摘下她头罩。
若霓睁眼一看,屋里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见。她不顾伤疼,挣扎着坐起来,问道:“你是谁?……哦哦,你莫非是……?”人影扶着她道:“是的,我是肇忠宁。”
此时半夜三更,若霓中毒眼昏,虽有纸窗映月,刹那间还不能见物。若霓冷冷地道:“原来是你。你们父子设计复仇,真是煞费苦心。现在你想怎样?”
肇忠宁道:“师姐小声点,外面还有人看守。他们的计谋我并不知,听说师姐被擒,我一直耗到天黑,方敢偷偷过来。”
若霓啐道:“谁是你师姐?你父子心怀不轨,拜师偷技,想暗算我全家。你们等着吧,我爹娘绝轻饶不了你们。”
肇忠宁摇摇头苦笑道:“不管师父怎么惩治我,我都毫无怨言。师姐,一日为师,终生为师,我永远忘不了师父师母对我的恩情,永远视你为师姐。仙宗门的功夫,我并未泄露,这些年,我心里已拿你们当家人,怎肯卖仙宗门的底。师姐,我说的都是掏心窝子的话,求你务必相信我。”
若霓回忆遥迢湖那晚的情形,心里一软,微叹道:“我是将死之人,信不信有甚要紧?”
肇忠宁痛楚不堪,低声道:“师姐别这么说,我已打定主意,拼命也要将你救出去……”
若霓道:“我中的是腐骨钉,耗不了多久。”肇忠宁道:“我知道。他们怕师姐过去,在你昏迷时,已喂过一次解药。”若霓道:“哦,难怪了!……他们为啥救我?”她冰雪聪明,一转瞬便明白:“难道他们想拿我当诱饵,设计害我爹娘?”肇忠宁皱眉点了点头。
若霓急道:“这可不成。你真拿我当师姐,就杀了我,然后去给我爹娘报信。这是什么地方?”肇忠宁道:“不行,我带了药膏,师姐你赶紧逃出去。这儿叫宝德村,往西是汾河,往南是太原。”若霓苦笑道:“即使服过解药,腐骨钉不剜出来,终究活不成,也跑不远。”
肇忠宁便问道:“师姐伤在哪里?”若霓道:“在背上。幸亏衣厚,打得应不是很深。”肇忠宁决然道:“师姐,我向你讨个宥恕,我绝不能看着师姐因伤殒命,更不能让师父师母涉险。腐骨钉不剜出来,挨不了多久,便要毒入内腑,师姐,我不得不冒犯你。……”
若霓不由迟疑,肇忠宁轻喊了一声:“师姐!”若霓定下决心,心想不能叫爹娘冒险,让仇人阴谋得逞,遂宽衣解带,露出后背,说道:“你剜治吧。”
肇忠宁脸上一红,黑暗中,若霓的脊背白皙如玉,莹莹发光。肇忠宁一晃火折子,见背后伤处微凝血渍,受毒的创口已变成紫色。肇忠宁想起自己被雪中人打伤,父亲给自己剜腐骨钉,那一番鲜血迸流,疼得死去活来的情景,并且治好之后,留下那么大的疤痕。他不由咬紧牙关,突然把匕首一扔,两手扣紧若霓,嘴唇猛地压上伤口,施仙宗门内功,用力一吸。腐骨钉哧溜一下,直射出来,没入肇忠宁咽喉里。
若霓惊得往上一蹿,翻转身来。肇忠宁没抓住她,往旁一栽。若霓急扶他道:“你在做什么?”肇忠宁一呻,挣扎起来,道:“师……师姐,还没给你上药……”
若霓不胜惶惑,肇忠宁已拿起匕首,按住若霓的肩头,将她伤口挑破,敷上药膏,随后用布捆住。若霓虽然伤口疼痛,但身上骤然轻松了很多,转身微笑道:“想不到你还会着手回春……唉呀!你怎么了?”
肇忠宁跪伏在地,浑身都在打颤。若霓连连催问,肇忠宁的喉咙已经暗哑,直着颈脖道:“腐骨钉……迸我喉咙里去了……”若霓失色道:“嗐,你怎么不咬住?这这可怎么是好!”肇忠宁苦苦一笑,他的功力,还做不到将吸迸出的暗器含住。若霓不由心痛,哽咽道:“九弟,你不该这么做!”
肇忠宁努力看着若霓,微微一笑道:“霓姐姐,你终肯认我为同门师弟,我死也值了。”若霓哭道:“你为何不用刀剜伤口?”肇忠宁微吁道:“我舍不得……”戛然声止,人已半昏过去。
忽闻窗外喝了声:“什么人在屋里?”嗖的一缕寒光,穿窗而入,险些打中若霓。若霓一偏头,抓起肇忠宁的匕首,呼的跳起来,一顿足,往门口扑去。
屋门忽然哗啦一响大开,外面奔来几人,边跑边喊道:“不好,点子要逃!”若霓翻腕一撩,冲在最前面那人啊呀一下,兵器竟被撩脱手。后面一人直扑到若霓右侧,若霓旋身一闪,匕首点到敌人后背。那人哼的一声,踉跄扑进屋内,若霓乘势跑出门外。
后面敌人追截过来,若霓一飞身,上了房顶,闪目一看,自己身在一个大宅子的耳房上。三条人影唰的追上房,这里一层层的院子前山墙接后山墙,若霓不敢恋战,往外疾走。
当此时,宅子里都惊动起来,敌人上上下下、四面八方掩入,捉拿若霓。宅子前后只有两个门,宅主人喝令将前后门把住,先堵了若霓逃走的路。肇怀元挥着一口大刀,奋勇当先,迳抢过来,喝道:“妖女跑不了!”若霓一边还击,一边叱道:“老贼害人不择手段,可惜了你那好儿子。他中了你的腐骨钉,快去救救他吧!”
肇怀元蓦地“金鸡独立”在房上站住了,厉声问道:“你说什么?”若霓一指囚室方向:“我九师弟在那儿,吸入了腐骨钉,已气息奄奄。”肇怀元扭头一看,若霓已转身冲向东大院。
房上一敌挺枪刺来,若霓晃身闪开,只一飘,已到敌人跟前,匕首一送,那人没有中刀,但躲得太急,身子闪了闪,掉落下房。忽的背后打来一飞镖,若霓回手一磕,把镖磕飞。
房上和房下敌人夹攻若霓,但都没把她堵住。看看快到东大院门首,这里大门紧闭,墙非常高。若霓刚奔过来,凭空骤至一人,使双刃刀,刀法犀利,是个劲敌。若霓奋力抵挡,重伤之下,甚觉吃力。
若霓心眼很活,立即觅路欲逃。使双刃刀的人异常精悍,往前赶步,揉身进刀,招术又猛又刁,将若霓逼住。若霓的青羽剑被缴,仅有一把短短的匕首,只能仗着轻灵的身法应付,守多攻少。
这时又有数个敌人扑过来,个个武技高强。若霓辗转苦斗,头上虚汗直出,眼看要落败。若霓一咬牙,招术一变,冒险进招,用了手仙宗门绝技“拨云见日”,匕首一闪。这一招快极,一个敌人抽身撤步,让过匕首。若霓趁机一窜,复又一刀,纵身从高墙跳下去,翻到墙外。敌人大恼,跟着跳下三四人,其余人等忙开了门扇,一窝蜂涌出,追赶下去。
若霓轻功绝顶,疾奔一个多时辰,终于甩开追兵。到天明时,她又累又困,伤口扯得半边身子痛麻。走了一会儿,竟发现自己转一大圈,又到了昨日打尖的那个镇子,镇上过往的人流,依然熙熙攘攘。
这儿乡下赶集,三日方结束。若霓明知这地方危险,可她实在太累太虚弱,已经步履蹒跚,只得提着十分小心,找了个角落里的小饭铺,暂时歇脚。
若霓不敢在镇上住店,只想缓过气来,便立刻离开,去给双亲报信,告诉他们肇怀元的下落。她不禁想到了肇忠宁,不知他生死存亡,估计多半是有死无活。她回想在遥迢湖时,自己对这九师弟,总不爱给他好脸子,不料他竟会为己舍身授命。一念及此,若霓不禁泫然泪下,追悔莫及。
正自拭泪,忽然一对少年男女走进饭铺。跑堂的欢然相迎,若霓抬眼一看,心中咯噔一跳,不觉如释重负。这对少年男女,原来就是李天波和艾伊娜。艾伊娜走得很慢,颇有柔心弱骨之态,李天波轻扶着她,两人都有点形容憔悴。李天波一侧目,恰与若霓目光相遇。李天波忙埋下头,将艾伊娜扶到另一边坐下。
这时若霓很想和李天波过话,将自己遭遇告诉他,请他帮助防御仇敌。但李天波一直没敢看她,若霓几次张口欲打招呼,又讪讪忍住。
不一会儿,李天波和艾伊娜吃过饭,起身欲走。若霓不由着急,正要开口,四个泼皮模样的人走进饭铺。四人一见若霓,呵呵冷笑,抢步上前,将她围住。
若霓暗自吃惊,果然被敌人的耳目发现了。以为李天波必然出手相助,岂料艾伊娜轻一拉李天波,低声道:“我们走。”李天波见四人街头混混儿的样子,也未知他们和若霓有过节,见他们冲若霓而去,以为只是流氓见色起意,断定若霓可轻松料理了四人,一时大意,遂扶着艾伊娜,头也没回地离去。
这下若霓完全呆了,想不到李天波只顾着艾伊娜,居然视自己如无,这般冷酷无情!一个敌人抽出兵刃,一刀刺来,若霓痴痴呆呆,像迷糊了心,没躲也没闪。刀入身体,她悄无声息地倒下地。
跑堂的吓得失声一叫。李天波和艾伊娜出了饭铺,上马走没多远,街上人声嘈杂,但练武之人听力甚灵,两人都听到了叫声。李天波扯住马缰,艾伊娜注目他道:“走吧,你必须放手。你看她把人揍得多够呛。”李天波淡淡一笑,心里却不甚得劲。
走了一会儿,李天波越琢磨越觉得不对。他记得方才进饭铺时,好像没见若霓佩剑,而且她头发有些凌乱,嘴唇毫无血色,似负了伤。那几人一进饭铺,直奔若霓而去,也不像是耍流氓,直接像寻仇人!李天波陡然打个寒噤,把马勒住,对艾伊娜道:“不行,我得回去看看!你到前面村子等我,若我一时半会没来,你别待在这里,银蝠就在附近。你去太原永昌镖行,找鲁掌柜,就说我让你去的。”
艾伊娜还没说话,李天波已一带马,飞也似往回驰去。距饭铺还有两三丈远,他一甩蹬,身形腾如飞鹰凌空,略一点地,冲进铺子。里面已一个人也不见,方才若霓坐的位子下,淌了一地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