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水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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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昔的记忆如同走马灯一般在脑中闪过，或模糊或清晰，好像一场伶人自导自演的黑胶电影………
………………
无光的原始胎海中，林克不停地下坠着………
疲惫，迷茫，绝望………
熟悉且令人窒息的疼痛几乎要扭断他的脖颈，碾碎他的四肢………
灰色的泪星星点点……好像荒地中弥散飘零的雪………
好累……好累……真的好累……
就这样吧……
应该……也到时候了吧。
………………
………………
………………
林克自出生那天便明白一个道理……
人总是要死的。
无论高低贵贱，无论穷人富人……所有人的归处只有一个，那就是死亡。
“如果人终将迎来死亡，那么人的一生又有什么意义？”
这是林克经常思考的一个问题，他也曾经向身边的人询问过这个问题的答案。
“当然有意义，人生的意义便在于欢愉。那么多漂亮女人，那么多金银珠宝，林克老弟，你难道看到这些都不心动吗？你难道就没有什么喜欢的娱乐活动吗？”
“额……你为什么会问这样的问题啊？又有钱又聪明，长得还那么帅，你这样的人活得不应该很爽才对吗？”
“别烦我，没看到我有那么多任务那么多工作吗？我人生的意义就是把它们干净漂亮得完成！林克长官，我看你就是事情太少了。”
“哦，您说的原来是这个吗？不，不奇怪，我以前其实也有过类似的时候。房子的贷款要还，家里有老人要养，孩子的学费也是越来越贵，我也想过这么活着到底有什么意思，还不如找个楼跳了算了。您问我最后跳没跳？当然没有啊，不然我这会儿哪能完好无损地见您呢？倒也不是没有死亡的勇气，只是万一我没了，我家里人又该怎么办？我总不能连累老婆孩子一大家子去地府团圆吧。哈哈，一下子说了那么多话，您别介意啊。”
………………
人人似乎都有活下去的意义，或为了享乐，或为了责任，或为了家人……
那么……我呢？我活下去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
砰——
砰————
砰—————
……………
沉闷的重物撞击声突然从上方传来，那是一种自远而近的，如天雷打滚般的闷响……
“林克…”
“林克！”
“林克！！！！！”
隐隐约约之中，男人似乎听到了有人在呼唤他的名字………
这是个让林克熟悉的声音，但这个声音与他记忆中的那个女孩又似乎有些不同……
林克傻傻地抬起头向上望去……
那是一个身穿白衣，宛若舞姬般的绝美女人……
好像来自圣国的天使，又好像流落人间的精灵……
女人澄澈的美眸滑落一串又一串如琉璃般晶莹的泪珠，她怜爱而悲伤地看着男人，伸出柔荑捧起林克苍白而憔悴的脸，动作轻盈而又温柔，在林克的唇上温柔一吻……
“林克……对不起……”
…………………
…………………
…………………
咔嚓———
突然之间，似乎有什么东西击碎了黑暗，万籁俱寂的无声中，一股温暖而明亮的力量包裹了男人的四肢。
意识掌握身体，林克睁开双眸，怔怔地向前望去……
那是一片幽邃而深沉的海，无数原海异形的簇拥中，一头巨大无比的深蓝色鲸鱼投下无际阴影，好像乌云遮蔽天空……
……吞星之鲸。？
绝美少女的身姿早已散去，但林克清楚地明白他刚刚所经历的一切并不是一场梦境。
因为在他眼前近在咫尺的地方，一颗如梦似幻的蓝色宝石正静静漂浮着，一闪一闪的，好像神明的眼睛，又好像跳动的心脏……
林克下意识地伸出手，将那枚特殊的神之眼握在掌心……
元素力的大门毫无保留地向他敞开，而与此同时，巨量的信息流也伴随着力量涌入脑海。男人的表情从开始的错愕到后来的悲伤，又从悲伤进而转变为了一种释然的决绝。
林克久久沉默，他的双眸望向空处，过了半晌才缓缓张口，好似自言自语，又好似诉与神明。
“水神大人，我的愿望是，”
“永远护在您的身边。”
……………………
澎湃的水之力激荡而出，混杂着审判权能的无上伟力好似一笔白豪落下，叫这混混浊世为之一清。
林克望着眼前的无数异形，漠然抬手，高贵而极致的水之力在他身边环绕，由虚幻的能量凝聚为可见的实体。
用意识改变现实，这便是魔法的真谛。
那是一件一人高的深蓝色十字形武器，纹路古朴瑰丽，栩栩如生，一面刻着一位翩翩起舞，姿态优雅的绝美少女，一面刻着一位坐于神座之上，漠然流泪的俊逸男人。
仿犹大·涤罪愚人
下一刻，远超人力所能想象的极致水之力如同海王波塞冬掀起的巨浪，排山倒海般涌进了幽邃的原始胎海，数以万计的“仿犹大”好像救世方舟的船锚深深扎进黑色的水体…………
随着宣告审判的大手落下，半径将近一千公里的光膜蔓延至遥远的天境，名为“正义”的领域在此降临。
完全封死的世界中，“犹大”展开，蓝金色的长矛如细密的雨丝，喷涌而出，从天而降，残暴地屠戮着周围的一切………
十三秒后，
全域静默。
林克背起犹大，神色冰冷地游向那头惊恐逃窜的巨大鲸鱼。
预言的终结，就从你先开始。
…………………
…………………
…………………
梅洛彼得堡中，一切又似乎恢复了最初的沉寂。
恢宏的水之封印代替了冰墙，将喷涌而出的原始胎海水镇压，
原本属于克洛琳德和莱欧斯利的c位上，身材高大的靠谱男人静默地站着，一双深邃的蓝眸紧紧地注视着封印之下的蓝色海水。
那维莱特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在那片原始胎海里……好像有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正在发生。
“那维莱特！我命令你！你快去救救林克啊！！”
“你……你这样把出口堵上！林克！！林克出不来该怎么办！！”
与沉默的众人不同，芙宁娜早已哭得泪流满面，尽管说是命令，但少女的语气听起来却像是弱者对强者的哭求。
在林克走后，芙宁娜并没有离开梅洛彼得堡，而是选择留了下来，可就在她心急如焚地等到这位最高审判官到来时……
那维莱特却没有回应她的诉求，而是选择第一时间将原始胎海水的水闸重新封上。
在救一人与救万人之间，那维莱特毫不犹豫地便做出了最理智的选择。
“芙宁娜女士，请你不要忘记自己的职责。”那维莱特神色漠然，“如果不将胎海水及时封印，还会有更多人因此受到伤害。”
“可是……可是……”
看着眼前任性的小姑娘，那维莱特不禁眉头紧皱。
她到底在干什么？她到底在想什么！！？
那维莱特其实比芙宁娜想象更早便到场了。
因为梅洛彼得堡的避灾工作做的相当不错，因为出于对水神“芙宁娜”的疑惑，那维莱特并没有选择第一时间出手，而是进行了一个实验。
他很想知道，在面对原始胎海水爆发这样最直接的危机时，芙宁娜作为执掌万律万法的正义之神，她会做些什么。
展现神力直接将海水封印？亦或者使用某种更为巧妙的方法？
芙宁娜一定知道些什么秘密，那维莱特也很清楚，这些年芙宁娜也一直在明里暗里地对那个悬在每个人头顶上的预言展开了调查。
可让那维莱特失望甚至有些愤怒的是，面对原始胎海水的上涨，面对一个至冬人活生生的牺牲，她就这样冷漠地放弃了所有机会，直到最后一刻也什么都没有做……
“我……我……”芙宁娜泪眼婆娑，她知道自己的职责，她也清楚地明白，身为枫丹的水神，她到底该做些什么……
但她……她真的无法接受那个男人将会永远离开她的现实……
芙宁娜很清楚，林克从未把她当作过什么神明……
和其他所有人都不一样，他从来没有要求她做什么，他也从来没有把什么神明应该有的样子强加在自己的身上……
他只是笑着看着她，宠她，哄她，给她做各种各样的好吃的，陪她到各种各样的地方去玩……
就好像……就像有他在的时候……自己便可以卸下那张僵硬到麻木的面具，便可以心安理得地享受人类的一切……
……………
神明？呵呵，不过是一个自欺欺人的伶人而已……
“芙宁娜大人……所以说，所以说您刚刚就在这里，是吗？”清冷的声音响起，但此刻那声线却有些发颤。
芙宁娜怔怔地抬起头来，可她看到却是一双包含了愤怒与悲伤的紫色眸子……
“克……克洛琳德。？”芙宁娜的声音有些僵硬，她呆呆地望着那个身材高挑，曾经一直守护在自己的身边的女人……
这一次，她并没有选择站在自己这边，而是选择站在了自己的对立面……
“为……为什么？为什么不救救他？”克洛琳德的声音颤颤的，此刻她的脑海中几乎一片空白，只留下了男人离开时那个宠溺而又无奈的眼神……
“芙宁娜大人……您知道吗？林克先生其实远远并没有他看起来的那么开朗……我曾经问过他，他的人生目标是什么……”
“您……您知道他对我说了什么吗？”
“他告诉我，对他来说，活下去就够了……”
“林克先生从来没有想要得到什么……他也从未苛求过什么东西……他只是，他只是想活下去，想活下去啊……”克洛琳德美眸之中泪光点点，“为什么……为什么连一个活下去的机会您都不愿意给他？”
“就仅仅是因为他出生于至冬人，不属于枫丹吗！？”
女人厉声的责问好像一道雷霆，狠狠劈在了女孩娇小的身体上……
芙宁娜双眸一黯，无法扼制的悲痛涌上胸口，那种濒临死亡的窒息感几乎要让她一头栽倒在地上……
她知道的……她知道的……
她知道林克平时只是在强装笑脸，她知道他甚至得了抑郁症……
芙宁娜再次把目光投向了那维莱特……
水龙王的力量……这或许是能够挽救林克的最后一丝希望了……
如果不是因为某个荒诞的理由，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跪下来，跪倒在那维莱特的前面，请求他救一下林克……哪怕……哪怕只是去尝试着救一下也好……
……………
“芙宁娜女士，数千年前，天理窃夺七元素龙的古龙之大权，以此为战利品分别交于七位尘世执政。”那维莱特神色淡漠，“你所掌握的力量，应该远胜于我。”
“又或者说，水神的权柄是出现了什么问题？想必您也看到了，原始胎海水已经开始上涨，预言的时刻也越来越近。如果您遇上了什么问题，又或者有什么秘密，还请你将之告诉我，我一定会尽全力为你排忧解难。”
“哈哈，能……能有什么问题？能有什么问题啊？”芙宁娜笑了起来，或许她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是以怎样的情绪说出如此恶毒的话……
“那您刚刚为什么不救林克！！”
“克洛琳德，你自己也说了，林克是至冬的外交使。他不是枫丹人，自然不在我所要庇护的对象中。”
……………
想死……要是能够直接死掉就好了……要是死了的话……是不是就可以去找林克了……要是死了的话，就不用再忍受这样的生活了吧……
芙宁娜从未如此刻一般对自己感到厌恶，她恨不得拿出一把刀子剖开胸口，把自己的心脏掏出来给这些人看看……
不…不对……自己的那颗心，恐怕早就已经碎成一地渣滓了吧？
女孩露出了一个没心没肺的笑容。
可惜的是，还不能死啊……
还要继续下去，继续把面具戴下去，直到那场属于自己的审判来临……
……………
咔嚓一声，好像相机快门的声音，那维莱特蓝瞳微缩，猛然转过身去……
有……有什么东西打破了他的封印，从原始胎海水里……
所有人在震惊在了原地。
水闸的封印被人打破，但海水却并没有如意想之中涌出……
一个半死不活的橙发男人率先被扔了上来，而紧接着，一支比大多数女人还要好看的手扣住了水闸边缘……
男人从海水中爬了上来，使用水元素力将水闸重新封上，随后驱动风元素力将自己身上的水珠吹散。
林克缓步走到了芙宁娜的身前，将傻乎乎的神明大人护在了自己的身后。
男人面色阴沉，幽邃冰寒的目光扫过眼前的各位枫丹“大人“。
荒诞的舞台上，两个伤痕累累的伶人终于相遇。
独角戏？
从刻起，这里上演的会是一场双人剧。
………………
没忍住，不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