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把人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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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茂祯听到命令，快速跑向那些抛石机，大声道：“所有人，紧弦，拉开，准备发射。”
十二个人吆喝着上前，有人拉紧绳子，有人控制方向，有人将重物放在对应的绳网中。
随着一声“放”的大喊，绷紧的绳瞬间松开，重物越过城头，带着呼啸之声飞向城外。
张礼被人推挤着上前，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抬头看去。正看到一个黑色的，巨大的圆形物体向自己这边砸来。他脸色顿变，大声叫道：“躲开，都快躲开。”说着自己便向一边跑去。
但人群拥挤，张礼根本没跑出几步，那黑色的巨大圆形物便飞了下来，砸在了他的前方，翻滚着带倒了他。
张礼顿时感觉眼前一黑，被推出了数步，然后重重的摔在地上。他感觉浑身酸疼，呲着牙想要站起来。
张雷连忙跑过来，扶住张礼，“叔，叔，你没事吧！”
张礼摸了摸自己的胸膛，有点疼，但似乎无大碍，他低声骂了一句，“啊！踩了狗屎了，没被砸死。”
小武这时也跑了过来，“张叔，你看？”
张礼愣了一下，顺着小武指的方向看去。
刚才砸中他的圆形物是一个包裹，口部已开，黑色的，黄色的圆圆的东西散了满地。
“那是，窝头？”
张礼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还未等小武回答，一个个包裹砸向人群，如仙女散花般。
接着，人群中，一个不敢置信的声音大喊，“是吃的，是吃的。”语气中带着兴奋和激动。
“吃的，吃的！”
人群顿时沸腾了，“吃的，那是吃的。”
有些人首先反应过来，冲向那包裹，抓起窝头就向嘴里塞。就是反应慢的也知道了，纷纷拥向那包裹。
一直处于饥饿状态，每天都有人饿死的他们彻底疯了，怒吼着冲了过去，如饿狼扑食般。
争一个窝头，争一点吃的。就算是死，也要当个饱死鬼，这是他们多数人心中的执念。
吵闹声，喧哗声。
他们彼此相争，互相撕咬，场面乱作一团。
张礼看着，表情呆滞，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而陈泰则抓着几个窝头跑了过来，“千总，吃的，吃的。”说着，给张礼、张雷、小武各发了一个。
督战队来了，砍杀着想要靠近包裹的士卒，“不要乱，不要乱。”
一箭不知从哪里射来，直接洞穿了一个督战队士卒的脑袋。
有人大喊，“天天吃不饱，天天死人，兄弟们，谁拦我们就杀了谁。”
“干他们，干这些狗仗人势的东西。”
“反正活不了了，干他们啊！”
……
所有人发出愤怒的狂吼。
一刀砍去，又一名督战队士卒被砍翻。接着是枪刺，箭射，一队督战的士卒被围着全部杀死。
秦大鹏大怒，指挥士卒开始杀人。
有人开始反击，整个战场乱成了一团。
小武大声道：“张叔，我们的人在行动，我们也快行动。”
张礼愣了一下，“我们的人？”但他很快反应过来，“是，是，都是我们的人。小武，现在怎么办？”
小武大声道：“不知道，但先把我们的人聚在一起，不能乱。聚在一起才能干大事。”
张礼也反应过来，咬了一口手中的窝头，这才扔掉，“张雷，陈泰，把兄弟们聚在一起，我们向后走，等机会。”
任继荣看着眼前的乱局，眼睛瞪的滚圆，“这，这什么情况？周将军，我们快上吧！不能再乱下去啊！”
周凤梧脸色难看，摇了摇头，“没机会了，你向那边看。”
“咚咚咚！”
巨大的战鼓声在空中回荡，城门大开，无数明军从城内冲杀出来。
任继荣脸色大变，“这，这……”
周凤梧沉声道：“任将军，你立即回去，把这边的情况告知刘哨总，让他早作准备。崇祯皇帝不是向突围出去，而是击败我们。”
任继荣点了点头，“周将军，那你呢！”
周凤梧叹了一口气，“留在这里，拦住他们，避乱乱势扩大，冲乱后营。”
说完，周凤梧不再理会任继荣，抽出腰间长刀，大声喊，“所有士卒，列阵，准备迎敌。”
旁边的刘良佐喉结抖动了一下，问道：“周将军，我，我怎么办？”
周凤梧淡淡笑道：“刘将军，带上你手下的士卒去聚拢乱卒吧！能聚拢多少是多少？”
刘良佐看着周凤梧的背影，低声淬骂了一句，“聚拢，聚拢你个头。”
说着，他带着身旁最后的两千士卒向自己的营帐方向去，得把自己的那些财宝带走。
千余骑兵率先冲出，领头的王屏藩。冲向敌阵的薄弱处，将妄图聚在一起的士卒冲散。
接着是赵应元部，胡茂祯部，刘忠嗣部，张罗俊、张罗辅兄弟，王辅臣，叶仇、王永吉都从城门冲出。
还有些直接从城头杀下去，顺着闯军搭建的云梯。驱散城边闯军，高喊着“降者不杀，能吃饱饭”向着远处冲杀过去。
朱由哲站在城头，看着这一切，脸色依旧平静。
朱由检眉头紧缩，他不可置信的望着朱由哲，“就用那些窝头，你竟然能战胜他们？”
朱由哲点了点头，“这是刘宗敏不把普通士卒当成人的代价。那些士卒天天吃不饱，还得被迫攻城，随时都可能饿死，或者战死。平时，有人管着，他们只能忍耐下去。”
“但忍耐的后果就是怨气不断累积。当看到那些窝头时，他们的怨气彻底被激发了出来。一群怨气满胸的人，遇到一点火就会彻底爆发，就如眼前。再加上，这里面还有我们的人推波助澜呢！”
朱由哲笑着看向朱由检，“崇祯老哥，你在后世的名声不错。但我想问你，即使在李自成逼近京师的时候，你可曾登上过城头，和那些守城的士卒交谈过。问过他们需要什么，他们是否有信心守住城池？”
朱由检紧皱眉头，没有说话。
朱由哲笑了笑，“看，你同样没把他们当人，所以最后你也败了。把人当人，他们才会拼死为你效力。现在，我是越来越看清楚这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