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苏沐沐当晚就做了一个和老厂有关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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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沐沐当晚就做了一个和老厂有关的梦。
她梦见那种类似乡道宽度的水泥路,两边都是附近乡村赶来贩卖自家物产的农民,有很多卖鸡蛋、蔬菜,以及水果的,厂子里男女老幼出动采购。放眼望去,人头攒动,熙熙攘攘,吆喝声混着讲价声,农民们抽旱烟的味道, 从城市里去的女工们喷的花露水味......“活色生香”地搅合在一起。
从未体验过的人都会觉得不适。
但打小生活在农村的苏沐沐却莫名觉得亲切又悲哀,熟悉又恐惧。
她梦见自己坐在一辆又破又旧的面包车里打那条路经过,很奇怪,开车的人居然是林昊泽。
换成现实里,苏沐沐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将他和一辆破面包车联系在一起的。她习惯了他总是西装革履、仪容出色,进出皆豪车明堂的职场谪仙形象,骤然看见他开着一辆玻璃始终都摇不到顶、还叮叮咣咣满身响的面包车,她很是愕然。
更愕然的是,由于路上人太多,林昊泽的车被包在里面龟速挪行,这令他很愤怒,他一改苏沐沐见惯了的温儒形象,扯开领带,不停拍方向盘中间的喇叭,嘴里骂骂咧咧口吐芬芳。
最可怕的是,他还侧转头,用一种无比凶狠的目光看她......
苏沐沐被吓得一头冷汗地醒来。
高尚小区,夜色阑珊,宁静祥和。
她喝了点水,浇熄心底莫名的畏惧,躺回床上,想再睡一会,翻来覆去却再难入眠,索性起床,看了一眼搁墙角的行李,长叹一口气。
连林思年都知道她对林家的老厂有股子无法言喻的抗拒,林昊泽为什么非要点着她送自己回去呢?
这一思考就到天亮。
早上没精打采地顶着一双熊猫眼出房,被林思年看见,吓一大跳,忍不住问:“真有这么为难吗?都说了让我去,你又不同意。”
正在将做好的早餐端进饭厅的徐阿姨听见,不满林思年公然违抗已逝主人的遗愿,又不敢明说,只好不轻不重地将餐点摁在桌子上,同时,附赠一个怨怼的眼神给苏沐沐。
苏沐沐对徐阿姨这种“打不赢冬瓜打蒲瓜”的做法很无语,最受不了的是以前林昊泽在时,徐阿姨好歹还掩藏一下她对自己的轻视,现在倒好,好像翻身农奴可以本色流露了般,明晃晃地表露了出来。
她是不想做下去了吗?一个没了老公和孩子的孤苦女子在林家呆了十来年之后,想另找天地?亦或是被苏沐沐一直以来的温良和软和迷惑了,觉得两人初始地位差不多,现在也应该多不差?
苏沐沐想笑,她要真的温良软和,林昊泽就不会嘱咐她看顾林思年,林思年也不会嘴上一套手上一套地推她出来对战左红凤了。
徐阿姨啊,到底还是做保姆久了,眼皮子浅了点,当然,反向也说明一个人应该努力打开自己的认知和格局,将目光放长远,从而获得机会,改变命运。
苏沐沐一点儿都不觉得自己自夸的毛病又犯了,毕竟,以前每当养父母因为她中不溜秋的学习成绩而指责她既笨又傻时,她就是靠这个毛病“以毒攻毒”治愈内心的。
只不过,在看见餐盘里的培根三明治和玉米黄瓜沙拉时,苏沐沐还是觉得应该别想太远,先让自己能吃上合口味的、诸如馄饨牛肉面之类热乎乎的中式早餐再说其他。
有气无力地指着早餐,她对林思年说:“我回来之前,麻烦你,要么把她供远一点,要么,换一个肯按我要求做早餐的阿姨。昨天她问你早餐想吃什么,你表示无所谓时,我明明说了,汤面、馄饨,甚至包子豆浆,都行。嘿!她倒好,一定要做这种没温度的东西。”
“不喜欢吗?”林思年拿起一块三明治,大咬一口,含糊了语气说,“那你出了国怎么办?国外基本上都是这些,还有牛排,唉,也不是你爱吃的......”
一见苏沐沐大红眼睛睃来,林思年立马转变语气认怂,“好的好的,亲爱的大伯母,董事长,小的立马去办,保证您还没走出这个门,她就先卷铺盖卷走人。等您回来后,站您跟前的,铁定是一个温和听话还擅长做中餐的......,呃,您喜欢年轻保姆还是年纪比您大的?算了,还是要年纪比您大,还长得比您丑的吧......”
苏沐沐作势要将一杯牛奶泼过去。
林思年狂笑,笑完又正经了脸色问她:“确定不要我去或者我陪着你去。”
“说了多少遍,不用,不用,你把他辛苦打下来的江山看护好就行。”苏沐沐没好气地说,说到这,她也认起真来,“我猜他的遗嘱里这样分配财产,主要还是担心你妈和她那一家子人,要不我俩去办个公证,等你满过二十五,或者结了婚,公司就全部交给你?”
说笑这么久没给呛着,林思年倒叫苏沐沐的这番话呛得连连咳嗽,摆手,“我可谢谢你,别惹得大伯半夜上来找我,骂我狼心狗肺。”
说起林昊泽半夜上来,苏沐沐一下子想起她昨晚做的那个梦,大清早的,冰泠泠打个冷战,觉得自己也是真不能再在这里和林思年磨牙了,赶紧的,按林昊泽的意思,将他送去和父亲母亲团聚。
老厂离w市虽然不是太远,但开车的话,怎么地也要开四个多小时,相对而言,高铁或者动车是最方便的,不到三个小时就到了。原本林思年给订了票,也安排了公司在那边的农副产品分公司经理接站,但他要将林昊泽的骨灰盒装进行李箱时,苏沐沐拦住了。
“干嘛搁行李箱里啊?我特地把个人物品都压缩在一个双肩包里,就是要腾出手抱盒子,你给我又整一个行李箱出来,是让‘他’躺行李架上还是人脚跟下呀?”她质问他。
林思年哭笑不得,“大伯母,咱们是一家人,你抱着‘他’不觉得有什么,高铁上那么多旅客,看你全身肃黑不说,还明晃晃地抱一大骨灰盒,你觉得人家嫌不嫌膈应?”
苏沐沐一愣,换位思考嘛,也对,“那我拿他的大衣包起来再抱上去,总可以了吧?”
想想又说:“不对,还要过安检,我可不能让他和一堆行李一起走履带,可以抱着过安检吗?”
林思年无语看着她。
苏沐沐泄气。
“算了,把票退了,请老冯辛苦一下,开车送我们回去吧。”她轻声说,摸摸骨灰盒,“不管怎样,他是体体面面来到这世上的,就算成了一盒子骨灰,他也是林昊泽,也要体体面面地走。”
顿时,一股说不出滋味的酸涩冲上林思年的眼眶,其实他自认已经被林昊泽调教得很沉稳、世故了,但不知为什么,还是得将眼睛使劲眨呀眨,眨呀眨,才能将里面令男人丢脸的、热热的雾气眨回去。
他很惭愧作为林昊泽的亲侄子,还不抵一个才结婚三个月的女人尊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