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归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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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拔营启程,应荀安与容萋的建议,他们将先乘船北上至沧城,再更为车马西归琢月。
沧城位于流波山脉之北,若行陆路则将翻山越岭,绕道颇远,而若乘船的话便只需半日便可抵达,只是顾及女帝经此大难后,许会怵忌水路。
好在花非若半点没有“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恐海情绪,只听其一提便同意了这个建议。
乘船已离了小镇,花非若却还在甲板上远远望着这座流波山,心中仍思索着那座目前仍未存在的墓。
倘若他当下所处的时期,与他生长的那个时代是同属于一条因果相连的时间线上的话,那么那座与他逆时穿越有着不可解关系的墓总有一天会出现。
而倘若他当下的身份真的就是墓主昭宁女帝花非若的话,那此墓的出现则应当要由他来主导了?
女帝久久望着那座山,荀安也一直静静陪候在旁,寻思了良久,终于也从那座山上寻到了些话题,便开口:“想不到此山瞧来风平浪静,却包藏了如此祸端。”
“确实,不过此地风水颇佳,若能在此建陵倒也不错。”
饶是荀安打理后宫多年,早已练就处变不惊的功底,也让女帝这完全出乎他意料之外的话给惊了半天讲不出话来。
原本荀安还以为,女帝盯着那山是在回想此番与这山相关的种种乱子,却没想到她竟是想在此建陵?!
可女帝的地寝早在七年前便已始建。
却不过须臾,荀安便又思索了过来——女帝此番在外经险记忆有损,大约是忘却了吧。
“陛下所言甚是……不过陛下当年登基时太卜便已为陛下选址寒漱山,那里承日月之华,又与先帝之陵相依,亦为福地佳址,而今地宫也已动工七年,大约明年秋冬时便可竣工,届时有之为镇,必能护佑陛下福寿绵长、社稷安稳。”
听着荀安叽里呱啦的说了这许多,花非若却只留意到了一个重点——寒漱山?!
他的陵墓已经开建了?
不是这座流波山?!
这又是个什么鬼马乌龙!?
至此,他曾在父辈的熏陶下建立起的对这个朝代的世界观,已崩塌得所剩无几了。
燕赤王身死而女帝健在那件事他还能勉强将其视之为乌龙,或史传的谬误,可这有实实在在的庞大工程遗迹做支撑的事总不能也是乌龙吧!
难道他进的那座墓根本就不是花非若的?
可别人的墓总不能写花非若的墓志铭吧……
难道从一开始就是他们把别人的事迹误判成燕赤王的了?
可无论是古时记史的史官,还是二十一世纪研究历史的人,都不至于能粗心到这种地步吧!
难道唯一的解释,就是他所处的这个时代与他所知的根本就不是一条线?
这个答案却比世界观的崩塌更令他绝望……
经历了崩塌过后,花非若瞧着那座山的目光忽而更为黯淡了。
原本他还心心念念的,想凭着自己多年来对历史的研究经验找寻一下回去的方式,现在看来似乎是无望了……
荀安一直在旁边打量着女帝的神色,而他那番话后陛下便久久不应,这多少有些令他不安,却瞧着陛下神色愈发沉然,他也不敢轻易乱起什么话题了。
且瞧着女帝辛劳了这几日,面上早已疲态不掩,荀安更也心疼她此番遭了不小的罪,不舍得陛下继续在外头吹海风,便将她劝进了舱房里。
“陛下,我们现在先乘船至沧城,再乘车走大道回琢月,余下的贼人臣郎已让容萋先派人押入了沧城大牢。”
“嗯,你安排的很妥。”
花非若仍未从自己心底的崩塌里挣扎出来,便应得很淡然也不走心。
“分内之事。”
而后荀安便只想静静看着他的女帝。
经此一番多事之后,荀安发现女帝似较往昔变了些——
以往她总是以淡漠之色示人待物,如今却变得温柔也总对人笑了。
对他的转变就更大了。
以前无论他如何讨好,女帝都只回他以漠然冷色,更也从不接近他,大多数时候甚连话都不愿与他讲,而今陛下虽然仍旧不愿与他亲昵,但至少是愿意与他说话了。
荀安本默默专注的悄悄打量着女帝,却忽然发现陛下的手上竟有伤痕。
“陛下怎么受伤了?”
花非若垂眼瞧了一下自己手上那点微不足道的小伤,一时甚也想不起来这是怎么来的了,正想表示没什么大不了时,荀安却已如见了多大事似的拉过他的双手,瞧着他掌心那点血都不见多少的擦伤蹙了眉。
“陛下稍待,臣郎去取药来。”
“小伤而已……”
然而荀安根本不容他拦,早已起身去寻药了。
同样作为一个男人,花非若其实很能理解荀安如此珍重女帝而小心翼翼的心态。
只可惜是他一只野麻雀占了他们宝贵金丝雀的舍……
沧城座处于月舒国东南之位,其后平原腹地,两侧山峡为关,地势险要,更守临海国门,因而乃为国中边防重地,亦是沧州太守行政之所。
沧城虽是座数倍大于流波镇的城池,却因其关守严密,对往来者搜查甚严,因而反倒没有流波镇那座边关小镇来得热闹。
此城城墙甚高,傍及最高之处设有一座烽火台,港前所泊皆为战舰,入得城中亦处处可见巡兵列队往来,肃杀之气甚然。
太守得知女帝将来,一早便携了丞、尉恭候于城外。
太守韩氏乃为国都琢月城中世家女君,早年在女帝犹为东宫储君时便曾拜见过,便也一直将此视作她在边疆为官的谈资,时常与左右辅官谈起女帝风姿如何一绝凡尘、如何才高无双。
那时的女帝犹为少年储君,而今日她见到了为君八载的女帝,才发觉自己这些年对之的赞誉仍是浅薄了。
“臣,沧州太守韩瑜,拜见女帝陛下。吾皇万岁千秋!”
是时花非若正惊艳于沧城巍峨的城墙,只觉无论是自己曾发掘的那些残垣遗址,亦或是史书的辞藻华饰,都远不及他此刻身临城下亲眼所见的一半壮丽。
“免礼。”
“谢陛下!”
毕礼起身后,太守则往旁一让,恭请女帝登车。
女帝的住处安排在城中御府。
那是重宁十三年沧城军建立之初,元瑄女帝为显国威而仿琢月宫城西啸堂所建。
女帝抵达沧城时酉时已过,沧城位临东面天黑得又早,才不过这个时辰便已见天色落晚,却离休息的时辰又还早。
于是晚膳过后,太守与沧城军统帅又聚于御府前堂,与女帝共议此番流波镇之事。
那条贼船所贩毒珠不但流毒于流波镇中,更波及沧州数城,眼下那贼船虽覆,却犹有其余孽未除。
且搜查过流波镇那香铺后,容萋更确定沧州势必还有私贩毒草之黑商,接下来便将请命府衙继续追查此事。
又念及那条商船于朝云根脉不浅,唯恐调查途中又生浮乱,于是太守又趁着女帝在场的方便,向陛下请取了符节,以在必要之时请派沧城军出兵为镇。
不知在这场合该做什么的花非若听着两人商议时本出着神,忽闻此请还怔了一怔,所幸谒者在侧,花非若便故有思索的令其取来女帝先前写下的文书借阅,又依着些许本躯之忆,总算是拼凑着写出了赐符的手谕。
此事议罢,太守与沧城军统帅告退后便无人再来叨扰了。
而女帝向来不喜人贴身伺候的习惯,荀安早在抵达沧城之初便已告知太守,太守自然依服安排,故只令侍人们候侍在内院门外。
这倒是极妙的给了花非若一个不必端戏的放松空间。
自从莫名其妙认领了个女帝身份后,这几天花非若就没正儿八经的松过一口气。
当下终于能得一无人搅扰的安静环境,可叫他暂时卸下女帝包袱,着实令他无比舒适。
试想就算是他小时候被爷爷和亲爹逮着练功的那些日子里,一天也就至多八小时,跟这几天的比起来,简直不算是什么强度。
且女声伪得久了,他的嗓子也有些不大舒服,咳找了几声,才寻回了本音。
庭院里植有一株梧桐,当下正逢春时,满树郁郁青葱,便在廊前庭下投开一片惬意影幕。
花非若站在梧桐树下抬眼望着叶隙间碎漏的霞光,微风徐徐,心门也平静了不少。
微风袭身凉爽,花非若又觉荀安在他手上包扎的绷带有些闷,便解开来透气,谁知在叶影的光笼之下,他这双手的肌肤便像是浸于水中的腻玉雕塑一般细润,又见五指修长又如探雪梅骨,若非骨骼形态犹显硬挺的话,这简直不像是男人的手。
就算是他妹妹那种十指不沾阳春水、又常年精油护膜保养着的手,恐怕都不能比他这双更白净腻润了。
于是花非若几乎是匪夷所思的打量着他这双手。
男人的手怎么能这么嫩呢?
却想想他当下的身份及这身装扮,又好像能理解这事了。
且他这手不光看着细嫩,连骨都要柔软些,便想起他爷爷曾说他,模样身段样样都合旦角的行当,就是身量太高登台突兀,且手也硬了些拈指不显柔美。
也确如他爷爷所言,他先前那双无论手持械握棒,亦或登崖攀壁皆是稳当得很,却扮上粉末之后便少了柔骨千缠的媚态。
当下闲来无事,花非若便就着这双手的柔媚挽了几个花指,果然比原先顺眼了不少,顺着则配上步子踏着碎叶翩然作舞,却一转过梧桐,便撞见潮余正倚在门墙处打量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