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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虚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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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重自然的发展规律——这是任何自然领域的科学家皆应遵守的原则。

而类似的道理同样适用于历史的研究者。

尊重历史的发展,不掺入个人主观见解也是每一个研究与记载历史的人,所应遵循的原则。

尽管他当下的情况极其特殊,但无论当下的经历是虚幻,还是时空错乱的真实,他都应该离开“女帝”,回到自己的时代,以旁观者的角度,客观的解读这段历史。

而回归正轨的门,也许就在这里。

这处祭祀之堂四面为墙,处处可见密布的冥文。

花非若细细观察着那些冥文,只大约看得懂其中部分语句,但残句断章的解读,根本无法知其详意。

若是他哥在,或许就能解读这些冥文真正的含义了。

而当下花非若叹然也无奈,便只得暂弃了冥文,拿着火折子小心翼翼的走过越池的小桥。

然而他才一步踏上那方置鼎的石台,手中的火折子便骤然熄灭,接着他后方众人手中的火折子也都应之而灭。

花非若一步僵在了原地,细细体会此间也并没有风息涌动。

“陛下……”

“别动!”

被女帝一声喝止,云凌立马退回原位。

站在后头的两个士兵让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慌了神,匆忙便想燃起火折子,却不知为何,竟怎么都打不亮。

一瞬间,空气冰冷到了极点。

花非若紧张的打量着黑暗里的环境,脑海中更也思绪万千,极力回想着自己究竟是哪一步走错了。

时无风过,而台上四角处悬挂的铜铃却隐隐发出了叮咚脆响,黑暗之中仿佛有何物在借着此铃呢喃低语。

异象既起,花非若心下哀然,奈何都倒了这霉了他也别无他法,只能低下头原地伏跪稽首,在心中默念诀咒,以释来意。

(此来绝无冒犯此地先灵之意,探墓亦非求财,只是为知真相不得不入。)

黑暗里慕辞听见身边人低语呢喃着某种自己听不懂的咒言,又此异况当前,一时也不禁寒意倒生。

堂中铃响忽而激促了起来,花非若连忙专心念咒。

(擅入禁地还望先灵恕罪,我等这就离开!)

然而那铃声非但不歇,反而响得愈发狂烈。

花非若欲哭无泪——

进也进不得,退又不给退,这里头的主真是他亲祖宗啊!

然而这情况他也绝对不能直接带人走,否则事后必遭反噬。

无奈,花非若只能继续趴在原地一面念诀,一面思考对策。

(今日既退,亲奉香火。)

这句谈判无效,铃响仍然激烈。

花非若伏首在地,遇此情形,心下也是慌张不已,却还是强定着神,思索着此间还有什么可用以谈判。

(今日既退,则携人奉以供礼清除堂中污秽。)

此咒言既出,铃声忽止,花非若的心却也在这一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异象骤止,非灵退,则杀起……

花非若屏息良久,而听周遭仍然没有半点动静,便沉住气,在心下默念——先灵有言,生人守信,今退不折,则遵香火之约。

堂中依然寂静。

花非若慢慢直起身来,打量四角之铃仍无动静。

“先灵有言,生人守信,今退不折,则遵香火之约!”

他的话音在堂中一番回荡,直待余音消散,那铃声也没有再度响起。

两番确定终无异象再起后,花非若终于松了口气,打亮了火折子。

见女帝燃起了火折子,其后众人也纷纷打燃了自己的,幽暗的祭堂中终于复得光明。

那两个方才尝试了半天也没能将火折子燃起来的士兵见状,面面相觑。

方才一片黑暗里,云凌最紧张的便是女帝的安危,故一亮起光便连忙迎到了花非若面前,小心翼翼的询道:“陛下,方才可有受伤?”

花非若摇了摇头。

慕辞也借着光亮四下打量了一番,问道:“你刚刚在跟谁说话?”

花非若却未答此问,只对容萋吩咐道:“退出之后你便带人将这池子里的尸体尽数捞出,里面的东西也都清理干净。”

“是。”

吩咐罢,花非若又借火光将此祭堂打量了一周,沉然一叹罢,便领众退出了。

摸金校尉必尊鬼灵,虽说心下有诸多不甘,但此陵之灵的意思已经很显然了,生途在退,但他若执意入之,便不知这墓里的东西会给他及众人带来怎样的反噬了。

出了那祭堂后,容萋立马派人着手处理女帝交代之事,前前后后派出十余条小艇,从那池中捞出了足足五十余具女尸,事一布告,震骇了整个小镇。

而后沧城军便在港口临时搭起了篷子,镇守则每日都陪着镇民前来认尸。

这里头有许多骨骸早已朽败不可认,家属便只得认着其衣着佩饰将其遗骨拾回。

连绵三日,港口哀泣之声不绝。

而这三日里,沧城军也将那洞堂中所饲的霞厢与毒草幽嫋尽皆采尽,公置于镇民之前销毁,并下严令——凡有私藏毒草,或包庇存草苟且者,皆死罪无赦!

不日,便有人入营中举报了东巷里药铺对面的香铺私藏有幽嫋毒香,容萋当即遣人去往搜查,然那香铺的掌柜却已遁逃,而沧城军入得其后院仓中,只余一盆焚过的灰烬。

而这三日间,花非若都待在曲延山上,那隐山氏的祠堂中。

自往那祭堂中出来之后,女帝便忽而一反常态的,不与任何人言语,就独自待在那祠堂中,不休不眠,就只静静的坐在那碑前,认谁上前唤他都不作理会,也不愿离开。

女帝此状,莫说是原本就关切他的荀安与云凌了,就是慕辞也不禁有些忧虑。

加之当时那祭堂中的异状他也亲身所历,便疑心女帝莫不是为那异术所伤?

心中疑窦既起,慕辞便再也坐不住了,于是起身径直往那祠堂走去。

是时云凌领司常府众吏与荀安所遣的沧城军护卫皆守护在那祠堂之外,透过残败的围院,谁都能看见堂中,女帝跪坐在石碑前落寞的背影。

“你要做什么?”

眼见潮余忽然闯进院中,荀安立马起身作拦。

“让开。”

而慕辞却只将他的手臂一把推开,便径直闯进了堂中。

“女帝陛下!”

“大胆莽徒,不得无礼!”

花非若木讷的听见身后传来吵闹的声响,怔愕的回了神,却并无力回头打量。

“你还要在这里待多久?”

听出是潮余的声音,花非若本想回应,但他才只是稍稍抬起头来,便觉一道快风自他脸边掠过,接着手里的东西就被潮余给夺了出去。

“潮余!!!”

慕辞落眼看了自己从他手里夺出去的东西——一块朽黑的骨片——心下更是确定了自己的猜测,便无顾什么礼数,一把拽起女帝的手便将他往门外拖。

“别待在这了。”

然而花非若在碑前跪了太久,只是应着他的力陡然站起了一瞬,便又跌摔在地。

“陛下!”

荀安与云凌见状皆匆忙俯身去扶,但慕辞却无半分轻柔的,一把又将他从地上强拽了起来,俯身托住他的身子,将他扛到了肩上。

被人扛起来的那瞬间,恍惚了三日的花非若骤然回神,心下惊骇不已,但慕辞并没走出几步,就被云凌一剑逼停了。

云凌出剑,荀安唯恐他伤及女帝,便匆忙按下了他执剑的手。

此时司常府卫与白甲士兵已皆围上前来,但女帝在潮余手中,又都不敢兵刃相向。

“你先放开陛下,若有他求,皆可为议。”

“并无他求,只是不能让陛下继续留在此处了。”

花非若周身无力的只将脸垂在他肩后,不愿面对周遭情形,空荡荡的心里只有无尽的悲哀。

这到底是怎样的现实……

“无论如何,你先将陛下放下!”

慕辞凭着方才一股子上头的血气闯进堂中,眼下也大约冷静了些,想来自己毕竟不是谋反,便也动了动扶着女帝身子的手,想将他放下来。

“等等……”

花非若突然攥紧了他肩上的衣布,慕辞愕然又止了动作。

“海边……”

他的嗓音哑然低落,简短两字,慕辞还以为是自己的错听。

“别回营中……”

听到了这一句,慕辞明白了他的意思,即作止了放他下来的念头,扛着人便径直往前,无畏士兵阻拦。

“潮余!”

荀安见状匆忙追上前去,慕辞也正好跟前面几个士兵僵持着止了步。

“不要跟过来,没见陛下都烦你们了吗?”

“你——!”

然女帝在他手上,荀安又拿他没辙。

慕辞收回眼来瞧着眼前的士兵,看着他们紧紧握住剑柄的手,问道:“此剑若出鞘,斩我还是斩女帝?”

问罢,慕辞从容迫近前去,拦路的士兵步步后退,到底还是让慕辞走出了包围。

女帝伏在慕辞背上不作声响,众人紧张兮兮的随行在后,只能眼睁睁看着慕辞牵过一匹马来,将女帝放上马背,最后睨过众人一眼,便翻身上马,带着女帝疾奔下山。

“郎主,现在……”

“还愣着做什么?追!”

马上快风掠耳呼啸,花非若仍然无力的靠在慕辞怀中,所见过眼的事物皆为空渺。

“陛下想去海边?”

声音落在耳边,真切得无可置疑,花非若却还是愣了好一会儿,才低低应了一声。

慕辞怀抱女帝在前,骑兵列队紧追在后,数匹快马掠市而过,直朝港口汪洋而去。

近至海边,骑兵们皆不敢上前了,只得远远看着女帝任潮余扶着缓缓走近海浪,彼此面面相觑,一时不知是应上前救驾,还是静守陛下。

“再往前就要进水里了。”

慕辞扶着女帝止了步,一转头,就见他看着茫茫海面的目光竟满为悲切。

三月初来时,他也曾站在岸上这样远眺过海面,他看到的流波山早已不再巍峨,他和郑教授的团队一起分析古迹状况时,也料想过了种种可能发生的意外,却唯独没有想过会这么荒唐……

“我不是女帝……”

呢喃一语没于海风浪声之间似乎只有他一人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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