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藏寇(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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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lo han un baya,satole Velda koka bapolo handia bosadiya!”
(今天就让你看看,由维达工匠打造的战船的真正实力!)
那个绿眼睛的维达人发疯一般的狂笑着,一旁看着船速失控的海寇船主也发疯一般的失声惊叫着。
“你疯了!?这么撞过去我们都得死!!!”
而在船首掌舵的维达人却根本不理会他的呼喊。
船入海流顺涌直冲,失了控的舵盘飞转,船身掠浪之速也越发骇人。
哪怕是早已生死看淡的海寇头子也不得不慑服于如此阵仗之下,无能为力的只能紧紧抱住桅杆。
而对面当迎疾冲船首的正是那条才被沧城军的战船切了一道重伤的商船。
转眼间,黑船掀来的水帘巨浪便已压至眼前,刹那间任是号角或战鼓都乱成了一片,紧闻轰然一声巨响,船身骤然剧倾。
其猛裂撞击之下,商船推水而斜又予战船一道重击,刹那间两船之上皆是人仰马翻。
慕辞与沈穆秋所站的位置正近撞击一侧,船身剧晃之下也都摔了七荤八素,尚为了然状况,抬眼又见随贼船一同掀撞而来的巨浪铺天盖下。
水帘淅沥间,慕辞模糊瞧见对面贼船上那个掌舵的黑发维达人。
哪怕他与那掌舵者之间所隔混乱不已,但他却仍能认出那双森绿的蛇眼——那正是维达黑魔舰队的总指挥摩亚达!
生自海上、又指挥过海战无数的摩亚达亲自掌舵的战船总是能叫人体会何谓“置之死地而后生”。
眼看就是闯入死局的一场冲撞,却偏偏擦出了最后一丝生隙。
海寇黑船逆生长锥的船首斜凿商船脆弱的侧板而入,又依其惯势与海流之助,斜攮着商船冲了过去,一场冲撞下来有惊无险,海寇船身虽有所损,却未伤及要害。
“moradar!”
(摩亚达!)
听见混乱中一声耳熟的叫喊,摩亚达掌舵之隙示意了一旁部下给对面萨安等人抛去缆绳。
与此同时对面沧城军也已重振旗鼓,哪怕船身未稳,也已持起了防势。
混乱之间,荀安忽而一眼瞥见甲板另一头那个堪堪站稳的浅清身影,即愕为一怔。
此时沈穆秋正往地上将方才也摔了个人仰马翻的慕辞扶起,却一抬头,又见一道横掀的大浪照面扑来。
“陛下!”
沈穆秋才带着慕辞想避,熟知一道横力忽地就拦腰将他逮了过去,也还容不得他回头看看情况,抬眼就淋了一面冰冷海水。
这片高浪中破风抛来一只索钩,荀安背身护住女帝,索钩掠肩而过,破开一道血肉。
两人迎势而摔,沈穆秋震惊之际回头就见一片血肩暴露在淋漓海雨之下。
虽然不知此人是谁,但沈穆秋常年领队在外,早已惯于时刻庇护队友,于是下意识便反过身来以袖盖住他伤处。
而他这一举却叫荀安怔住了。
与此同时,沈穆秋也极力在混乱中四下环视,找寻慕辞的身影。
那冲撞而来的海寇船来得快去得也快,船尾再掀了一道巨浪后,这黑船便迎向南面劲驶而去。
“快抓住维达贼人!”
站在高处的容萋眼最尖,一眼就瞧见那几个欲凭绳索攀上对面贼船的敌匪,一声令下,纷乱中的士兵也聚了一队追往。
云凌追出船舱,纷乱间却是一眼就捉见了正扶栏起身的慕辞,一时怒极便根本顾不得那几个维达的敌匪,剑锋一转便直朝慕辞刺了过去。
见状不妙的沈穆秋连忙蹿起身去,匆急往发间抽出一支簪掷去。
慕辞方才摔得头晕眼花,本扶着栏杆正发懵,冷不防的就听耳畔“叮!”的响了一声锐撞,接着不待他人作何反应,便有人猛攥了他的胳膊将他整个人都拽了一倾,径直跌入某人怀中。
慕辞怔然抬头,就见是那美人的下颌,回头一看竟是那个方才在暗舱中就紧紧追击着他的面具人一剑偏斜。
“你认识这人吗?”沈穆秋正问慕辞时,又闻一声惊唤喊来:“陛下!”
沈穆秋愣了一愣,循声瞧去,是那个方才将他扑去一旁、自己却遭了肩上一记重击的人正疾步朝他奔来,临至三步之间就地即跪。
这突如其来的一跪惊得沈穆秋下意识跄了一退,却一转眼,那个戴着面具的人竟也跪了。
沈穆秋蒙了。
是时战船与商船桅索相缠,一时半会儿根本无法分离,而那条贼船却早已趁着风势渐漂渐远。
看着那几个拽着绳索挂在船侧潇洒而去的敌匪,容萋心中切齿不已,正想遣派弓弩将之射杀,却是余光不经意间一瞥,竟见甲板近栏处,郎主与云凌等一众近卫正向一青衣女君行跪拜之礼。
再定睛一瞧,那竟是女帝!
沈穆秋足是愣了好一会儿才约约回过神来,熟知也就他这一出神间,跪在眼前的人竟又多出了两圈!
“臣等救驾来迟,还请陛下降罪!”
眼前落跪行礼的一众皆是位正目直的对着他,沈穆秋纵有错愕,也不得不接受他们迎拜的人就是自己的事实。
“陛下。”
慕辞唤之无应,抬眼只见这美人已愣如一尊雕像,便又将声稍稍提高了些:“女帝陛下。”
沈穆秋回神,就见慕辞笑着瞧了瞧自己被他抓住的手,即了然其意思放了手。
正处僵局之际,偌大的船身陡然一倾,即听大船深处传来闷吼般的木裂之声。
“这船恐怕再撑不过半个时辰便将沉了,陛下,还是先救人吧?”
慕辞在旁轻声提醒了一句,沈穆秋饶是犹未回神也点了点头,低声应了一句:“先救人……”
“容萋。”
荀安回头示令,容萋颔首起身,匆忙赶去指挥平势。
荀安起身前来搀扶女帝,慕辞受其目光所迫,顺遂的退开了些。
“陛下。”
沈穆秋仍不免诧异的瞧了突然来到自己眼前的荀安一眼,然形势如此也只能任之扶住自己的小臂。
周遭士兵立刻围拢在侧,随郎主同护女帝而去。
慕辞则不紧不慢的随在围护女帝的列队之后,旁边云凌杀气腾腾,他则泊然瞥之一眼,笑意疏冷。
商船上的沧城军到底是一个维达人也没逮到,混乱间只草草收拾了商船叛匪便开始忙着救船。
乘浪远去的海寇船后无追击一路坦荡的跑出了十余里,船舱终于告急了。
这到底只是一条老旧的退役战船,落在海寇手中从来也没什么养护,经此一撞后算是彻底耗尽了命数。
“你毁了我的船!”
残破的黑船抛锚在茫茫海面之上,破裂的船舱源源涌入海水,而观四下也无岛屿近岸,满船人只得徒劳的奔走救险。
此时摩亚达也终于离开了舵盘,在甲板上举着离珠镜极目远眺。
“船进水马上就要沉了!可真如你所愿,一起投海喂鱼吧!”
被人撞毁了吃饭家伙、又身陷绝境之中的海寇头子此刻也顾不得他们之间的实力悬殊了,紧追着摩亚达喋喋不休。
“Kobaya solor daku xila.”
(他们很快就来了。)
“去他娘的听不懂!”
“ha ha——!”
(哈哈——!)
海寇头子那一声才刚嚷罢,就听这疯癫的维达人嗓音拖长的大笑了一声,循之目光望去,竟又有一条黑帆的船朝他们驶来了。
这回来的便是货真价实的维达战船了。
战船来如及时雨般拯救了满船将没于洋的绝境。
登上了战船的海寇头子看着这大船雄武、披荆戴棘,更气不打一处来,“有这战船在,你竟还糟蹋我的宝贝!!”
反正也听不懂他的语言,于是摩亚达干脆不理会他的嚷嚷,兀自扶着舵盘,手掌罗盘便将启航。
“moradar.”
(摩亚达。)
摩亚达抬眼,萨安心神不宁的在他眼前,临开口前又往甲板上奔走的人群间张望了一眼。
“Eni doto baxiya?”
(我弟弟在哪?)
摩亚达沉默着,合上了罗盘。
萨安惴惴不安的眼中仍满溢着期冀,近乎恳求的望着摩亚达。
“Un kanen boya sodoya?”
(你们应该接到他了吧?)
“Saen.”
(萨安。)
摩亚达轻轻扶了他的肩,一面沉哀而未言,又动手理了理他的衣领。
“En kohon doni uni,une doyada samon undoto boko.sayan basalor kiyada heni.”
(我向你保证,你一定能亲手为你弟弟报仇。这天一定不会来得太久。)
萨安一怔,一双狼眼忽而暗淡。
“pake Andar……”
(所以安达他……)
“poya salata uni bolie.”
(这是他给你的信。)
摩亚达将怀中取出的信递与萨安,便重新打开了罗盘,继续掌舵航行。
等沧城军另派的战船寻得踪迹追至此处海域时,茫茫海浪之上只剩下了半个尚为完全沉没的海寇船首。
未至傍晚,追踪海寇船的消息便报回了军营幕府,容萋遣下前来汇报的人后,便折身入帐欲向女帝禀报。
是时军医正在为女帝诊脉探伤,她一入帐便受了荀安眼神示意,不可叨扰,便只得上前在荀安耳畔低声汇报了情况。
“了然,你先退下吧。”
“是。”
军医终于收了为女帝诊脉的手,荀安连忙上前问道:“如何?”
“回郎主,陛下身中伤淤不散,又久日劳累,务必服药安歇。”
听闻女帝身中有伤,荀安不免慌神,便忙又追问:“陛下伤得重吗?”
“倒是不重,却务必静养,不然只怕伤势加重,落下根疾。”
沈穆秋半倚在帐中有一句没一句的听着帐外的对话,思绪恍恍惚惚,只觉头疼得紧,又理不顺当下状况,便只能闭眼佯为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