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家人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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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凯徐凯!你快看看你弟脑门儿上怎么鼓一包啊?!他昨儿夜里是掉地下了么?!快起来看看!”
--“唔……没有吧……哼唔……”
一大早,天亮了,太阳还没出来,小徐总就被大徐总从睡梦中强行拍醒。
徐凯抬手划拉划拉,摸到尼克乱动的小脚丫,复又迷糊。
尼克也刚醒不大一会儿,是尿完尿又跑回床上、重新钻进被子里的,小孩儿正窝在他哥旁边鼓捣北斗手环呢,忽闻他爸凶巴巴的语气,一骨碌坐起身,又见他小楷哥哥雪白的后背被他爸拍出好几座五指山,小小的身体一整个扑砸在徐凯背上,英勇护哥——
“不要哇!爸爸不要打哥哥!哥哥听话!”
徐郅恒根本没使劲儿,只怪徐凯太白了。
他见俩人兄弟情深的样子觉得可乐,落下手搓了搓指尖,始终关注着儿子锃亮的额头。
那位置能从侧面某个角度看出一小小块不太明显的凸起,徐郅恒实在忍不住担心,心里好似装着一座大摆锤。
大拇指再次附上儿子圆鼓鼓的额头,他轻轻摩挲,眉头紧锁,愁的够呛:“爸爸没打哥哥,就是想叫他快点起床,让他看看尼克这块骨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咝……昨儿晚上好像还没有呢,你夜里掉地上了么、儿子?嗯?记不记得?告诉爸爸,你醒来的时候是在床上还是在地上?”
-“唷!唷!咯咯咯……”
--“呃唔……呵哈哈……”
尼克见小楷哥哥仍趴着不肯起,顺势骑跨在他雪白的窄腰上,蹬着小腿儿直窜哒,小巴掌抓挠得徐凯极痒,见徐凯扭着身子乱颤,尼克更是乐的不行,根本不理他爸的杞人忧天。
这屋没安监控,徐郅恒也顾不上调查他儿子昨夜到底有没有磕到头了,直接把小孩儿从徐凯身上提溜起来,愁眉不展地抱着儿子往外走,凶徐凯:“赶紧起来!齐妙都过来了,你俩今儿上午不是还有不少事儿呢嘛!”
“唔、小楷哥哥!”尼克被他爸强制执行腾空动作,抻着小脖儿喊了一声,见他爸一脸严肃,识时务者为俊杰,即刻老实配合,赶紧声明自己醒来就睡在小楷哥哥旁边、夜里好像没醒过,保证自己很乖,今晚还要跟他小楷哥哥睡在一起。
徐郅恒单手抱着儿子,抚着他后脑安抚,声音温和下来:“嗯、好,爸爸知道了,掉地上也没事儿,不怕、啊~,咱们去医院检查一下。”
尼克小小的心灵十分震惊,搂着他爸的脖子求放过。
厨房岛台前,许玖玥和齐妙正在包馄饨,灶上蒸着卡通小狐狸包子、烤箱里烘着小狐狸甜甜圈、各种颜值超高的儿童早餐各就各位,都是齐妙早起特地过来给尼克做的。
“妈妈,尼克好好的,不要看医生。”不等徐郅恒开口,尼克先发制人。
许玖玥抬头望过去,见爷儿俩几乎是复制粘贴的两张帅脸貌似都略显惆怅,不以为意。
她笑呵呵的:“不看医生啊尼克,咱再在舅姥爷家呆两天就该回家啦,没安排医院一日游行程、哈哈~”
徐郅恒惯常喜爱许玖玥这欢乐松弛的模样,今儿见了却并未宽心,他抱着儿子在许玖玥身旁站定,擎着胳膊示意:“儿子脑门儿上鼓了个包,我怀疑是昨儿夜里掉地下磕的,徐凯睡的太死根本不知道,你赶紧随便弄点儿吃的吃口,咱带儿子去医院吧。”
许玖玥拧了拧眉,微扬脸瞅了瞅,实在没看出来哪有包:“没有啊,这不挺光溜的嘛,再说就算掉地上也没事儿,小孩儿摔一下太正常了,你小时候没摔过嘛?我小时候头朝下从炕上摔下去过好几回呐~!那可是水泥地,不像徐凯床边,还有地毯。”
徐郅恒见她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忽觉带不动,心说怪不得你脑子时灵时不灵的,敢情是小时候摔太勤。
他依旧紧张,不甘放弃,非让许玖玥仔细找鼓包,还抱着儿子变换角度,指导她借光看。
许玖玥实在看不出来,抬起沾着面粉的手摸了摸,见儿子脑门儿上白了一块儿,觉着好玩儿,又往他圆嘟嘟的脸上怼了怼,丝毫不在意的样子。
徐郅恒持续怪她没正事儿,孩子的头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你这当妈的怎么一点儿都不紧张?”
母子俩都没当回事儿,哈哈笑着打闹,许玖玥为给孩儿他爹面子,示意齐妙帮着看看:“妙妙,你眼神儿比我好,你来看看,尼克脑门儿是不挺光溜的。”
齐妙早有此意,可她不好凑上前打破人家一家三口的温馨画面,安静等着徐郅恒放下尼克,才走向前蹲下身仔细查看。
主要是……小鸢的AI音是采集了尼克的声线制作的,齐妙听见他咯咯欢笑,想起了许多在小院儿与小鸢互动的亲子时光,有点儿恍惚。
她压下翻滚的情绪,擦了擦手,用三根手指来回抚过尼克的额头,好像是摸到孩子左侧额前微微凸起,不像右侧那般平整。
“有么,齐妙?你摸出来了么?”徐郅恒一脸正色地问,在这方面,他觉着齐妙比许玖玥细心靠谱儿多了,相当值得信任。
齐妙双手扣着尼克的手臂调整他的站位,借着灯光又从侧面看了看,语气渐显踟蹰:“嗯……好像是有点儿,但应该不会是摔的,摔出的包、至少要泛青……这看着皮肤颜色没变,摸着也……疼么尼克?这里疼不疼?”
她边说边稍加力度摁了摁。
徐郅恒一听不是摔出来的那就是长出来的,更紧张了!立即抽出手机叫好哥们儿仁澍给找找学长和同僚之类,尽快给联系安排个阳城这边最权威的儿科大夫。
尼克这下才真正意识到爸爸紧张的点在哪,也信了自己脑门儿上有个包,心理作用,竟觉着隐隐作痛,当场吓哭。
小家伙颤音问齐妙:“妙妙姨姨,肿么办吖,尼克是不是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哇?哼嗯嗯……”
“诶呀尼克别哭,不会的啊,没事儿的,来,姨姨给你看个好东西……瞧,这是什么呀?是不是小狐狸,想不想吃?”齐妙抱起尼克,站到蒸锅前,她想试着单手抱娃、单手掀开玻璃盖展示她的纯手工杰作,可她试了下,单手实在没啥信心、怕给孩子摔了,只慌着帮孩子擦了擦眼泪,示意他透过玻璃盖朝里看小狐狸。
-“徐郅恒!你瞧你都给孩子吓哭了!没病没灾儿的去什么医院!好孩子都得叫你吓出心病!”
--“许玖玥!齐妙都摸出来孩子脑门儿不平了!不去检查检查我怎么能放心!”
-“检查检查!脑袋怎么检查你知道吗?!要躺在那照脑ct!那玩意儿辐射多大你知道么?!大人陪着进去都要穿个铁甲一样的防辐射服!好好的你干嘛非折腾孩子啊!”
徐郅恒听到辐射俩字儿更烦躁了,不敢再说些更难听的假设,就试着往没事儿了说,但语气依旧不善,俩人你来我往,吵的有点炸。
视线一瞥,徐郅恒见齐妙已经照顾着尼克坐在餐桌边,吃上小狐狸了。
这是他第一次当着儿子面儿跟许玖玥正面对峙,俩人语气都很强硬,谁见了都要将其定义为吵架。
不管什么原因,他都不该让孩子见到爸爸妈妈吵架,这会对孩子的成长造成很不好的影响。
尤其还当着……未来侄媳妇儿,徐郅恒心底生出丝丝悔意。
“……反正我是坚决不同意你带儿子去医院!年底流感这么严重!幼儿园有一半孩子都请假了!你儿子免疫力够用啥事儿没有,你还偏偏巴巴地带他往病毒最多的地方凑!你要非较劲就请个专家来家里给看!我绝不同意你带儿子去照脑ct!真是服了,脑门儿有点鼓也要去医院查!弄的我这当亲妈的根本不在意孩子哪多哪少似的!那不如以后你每天早上起来都数一遍你儿子的头发丝儿!晚上回来再数一遍,发现少了就赶紧去医院!……”
那边许玖玥鼓捣着锅碗瓢盆叮当作响,又说了一大溜儿抬杠的话,挤兑徐郅恒大早上的没事儿找事儿,阴阳自己是个假妈、都没发现孩子脑门儿有变化,还埋怨齐妙捧他臭脚,反正是亲闺蜜,啥话都说,百无禁忌。
这三年多他们三口人虽然一直待在一起没怎么异地,但文莱那边的项目耗费了徐郅恒比以往做任何生意都多至少1.5倍的精力,再加上他时不时还要飞回燕城总部,又要顾着港城的投资公司,出差是常态,工作和家庭于他而言已然呈现红绿灯模式,一个集团总裁,早已实现财富自由,却因肩负责任,只能留一成精力给家庭、偶尔停一停。
这两个月赶上项目收尾验收,他应酬也是翻着翻儿地往上加,别说认真扮演丈夫和爸爸的角色了,一家人除了偶尔吃早饭能坐在一起,他每次结束工作回到家时尼克早都睡了。
曾经挂在嘴边的陪伴现如今只是个概念,徐总裁的家庭参与度,几近为零。
而他这突如其来的小题大做,就好像潜意识里的好爸爸在抨击自己近年来因事业繁忙、而错失了孩子的成长,像在狡辩,像在忏悔,好像他表现得有多紧张,就为反衬许玖玥有多粗心、多不在意一样。
徐郅恒猛然提醒自己:这样很不合理,不是一个男人应当给予家庭的温度与力量。
“诶呦喂,这一大清早的吵什么呢呀?我在里头吹头发都听的一清二楚,怪不得都说新婚夫妇千万不能跟长辈一起住,我这媳妇儿还没过门儿呢,再叫你俩给吓跑喽……呜哇~~~”徐凯穿着半袖一边擦头一边凑到热闹中心,他刚刚利用五分钟时间涮了涮自己,明明昨晚睡的也不算太晚,可连着两天都这么早起,对他来说真是莫大的挑战。
他一出现,还真就成功控制住了场面,‘孩子’果然是父母拉锯战中的润滑剂和调色板。
许玖玥调转了话题、蔑了徐凯一眼:“知道是跟长辈一起住还不早点儿起来请安!”
徐郅恒也顺势半开玩笑:“怎么样?咱们家吹风筒静音效果不错吧?”
“嗯!二叔,我最近在跟舜德的纪总接洽智能家居智能小家电业务呐,吹风筒这块儿打算加装传感器,实现环境感知……”
徐凯就势与徐郅恒探讨起生意来,他边说,边走向岛台里侧去向他气儿不顺的二婶儿请安,要帮她打下手。
徐郅恒见状,赶紧借坡下驴过来帮忙,淡淡道:“我来吧,你不知道她手头习惯,坐着等着吃去吧~”
调解完毕,徐凯懂事暂离,坐到餐桌前跟尼克一起抢着吃小狐狸包子。
尼克果然中计,原本食欲恹恹,见有人跟他抢,恨不得把徐凯嘴里的也掏出来。
玩儿了一会儿,徐凯又正经跟齐妙一起研究了一下尼克脑门儿前隐隐凸起的小圆骨头是咋回事儿。
他们都不是医生,又没养过孩子,齐妙只回忆说反正南翊、北初和一一额前都比较平滑饱满,没见其他异常,烘焙课上教的小朋友们她实在没注意。
“要不上网查查吧?我看徐总真的很担心。”齐妙问。
徐凯挑了挑眉:“上网查,袜子掉色都得给……都得给胡编乱造一大堆!”
网上问诊,癌症起步,徐凯差点儿说秃噜嘴。
主要是妙妙现在身心健康、气色粉嫩,完全不像是个曾患有恶性肿瘤的人,徐凯也就没总想着说话要避讳。
他划拉着手机屏幕,拐了个弯儿说好像在武警医院的秦医生朋友圈里-看见过他转载一个儿科医生的公众号文章,部队的大夫肯定比网上那些靠谱,可以咨询咨询。
-“姨姨,想要醋。”
--“叫嫂嫂~~”
齐妙笑着起身,打了徐凯一下:“我都没嫌跟了你自动降辈儿呢,你还挺较劲。”
说罢,她绕出餐桌去厨房,结果刚拐过视线盲区,就见大徐总正揽着孩儿他妈的肩膀,黏糊糊贴上去连亲许玖玥的侧脸好几下,而许玖玥不耐烦地说着“起开、一边儿去”之类。
呼~非礼勿视,赶紧缩回来!
后面许玖玥含糊的呜呜声是咋回事儿自不必言明。
而那有声的抗议,很快就没了动静。
齐妙想,小辈儿果然不能和长辈一起住,她小时候父母感情不好、后来又干脆离婚,她爸拎着东西来家里看她、也是立马被她妈扫地出门,她从没见过哪对长辈如此亲热的画面,登时羞的脸热。
大人往往真不如小孩子单纯大方,简一见徐凯亲她还凑上前笑话他俩来着。
啧,这俩人一般要亲多久啊?
她和徐凯一般都亲多久?她也没计过时。
一分钟差不多了吧?
齐妙上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见这对长辈这般亲密互动,还是三年多以前,大徐总在港城向许玖玥求婚的时候,若不是跟徐凯重修旧好,她都没机会见到徐许二人现如今过日子的相处方式。
原来,他们也会意见不合拌嘴吵架,看来,大徐总现在表面成熟稳重,私底下腻歪可爱、也没比徐凯强多少,想来,夫妻之间的和好速度,妥妥取决于男的的黏糊程度。
齐妙回望餐桌,见徐凯正对着尼克的额头找角度拍照,她忽然好羡慕这个小孩儿,不是因为他家境富裕,而是因为他父母感情和睦。
正因为太了解闺蜜们有多幸福,她有多心疼简一,就有多羡慕尼克、南翊,和北初。
不管了,孩子是祖国的花朵,尼克本来就不爱吃饭,这好不容易食欲不错,不能耽误吃喝。
齐妙咬了咬牙,大声清了清嗓,又往回退了几步,假装刚来:“小九~~!尼克要吃醋,他平时吃米醋还是陈醋呀?”
果然,再往前走,入眼的画面不再粉红,许玖玥正在掀锅盖,大徐总正从高处往下取醋。
“啊、那个,啥来的?”许玖玥根本没听清齐妙问的啥,胡乱应答。
徐郅恒将米醋和小碟递向齐妙:“这个,少给他倒,尼克跟许玖玥一样,爱吃酸的,吃多了我怕他胃受不住。”
齐妙点头接过,真诚建议:“其实小朋友如果爱吃醋最好吃陈醋,因为只有陈醋是经过天然发酵而成的,富含更多对人体有益的益生菌。”
徐郅恒耍酷,斜睨许玖玥:“听见了么、尼克他妈~”
许玖玥毛捋顺了,配合演出,低眉顺眼:“是,爷,臣妾一定多加研习,提升觉悟,待殿下视如己出,好生伺候……诶呀!”
“胡说八道。”太子爷不满太子妃乱用成语,赏了她一记糖炒栗子。
经咨询,燕城儿研所的副主任医师谷斯年告诉徐凯,儿童在成长发育中前额突出,如果不是遗传,大概率是由缺钙引起,但尼克那种拍十来张照片都拍不清楚的所谓鼓了个包,实在算不上病症反射,小孩子由于生长速度过快导致的缺钙实在算不上什么需要重视的大问题,就日常食补就行。
当然,在线上问诊的最后,谷主任还是带了一句——如果家长不放心,可以到医院进行全面检查,最好查查微量元素。
就这样,一个小问题被短暂缺失家庭参与度的霸总爸爸夸张放大后,又被专业人士轻易化小。
齐妙忽然想起,她小时候免疫力一般,什么风疹、水痘、腮腺炎之类需要居家隔离的传染病几乎都得过,那时候虽然有姥姥帮忙带她,但她妈又要上班又要照顾一个不能上学的病孩子,也是很辛苦的。
除了规定她病着也必须学习、功课不能落下外,她妈真的是很紧张她的身体,是个超合格的母亲,尤其是在她发烧的时候,她妈几乎是衣不解带,整夜守着她,隔一小时量一次体温,生怕她烧坏。
她妈走后,齐妙每每回忆妈妈的伟大和付出,就像是在玻璃渣里找糖,总要刺伤自己。
就连带徐凯去祭拜,她也要从路上就开始做心理建设,提前压住那些记忆盒子里的恶语和真实发生过的疼痛,以防止它们争相冒出来。
前往殡仪馆的路上,齐妙开车,她只跟徐凯说了说五叔五婶儿已经见着齐焕了,但一家三口要配合警方工作,可能要留在当地几天,徐凯精神放松,听着听着就睡着了,一路补眠。
他到了地儿也一直状态轻松,恍然间,让齐妙误以为他是毛脚女婿上门探望活人,可再一眨眼,这冰冷肃穆的灰色建筑,并非她住了许多年的教师楼。
“冷不冷?”松弛的女婿体贴地将围巾帮她围了围,见齐妙乖巧摇头,便利索地带着她往里走。
可没走几步齐妙就发现,上次她是跟着她爸来的,脑子发木,完全没记路。
也或许是根本没想记,没想过有朝一日会自己来看望她妈。
殡仪馆很大、很旷,齐妙胆子小,不敢乱走乱闯,费了好些工夫才打听明白流程。
这坎坷的祭拜之路,令她心生沮丧。
待看到骨灰盒上她妈妈那张相片时,又不自觉心里发寒。
她把她妈气死了。
这座大山她以为自己早就翻过去了,可一旦回到阳城、站到与她妈有着千丝万缕的这些地方,她就不得不回头望山。
那几个字,就写在山上。
她努力压住那些遮天蔽日的记忆狂灾,提了一口气,按流程替她妈擦了擦骨灰盒和相片,艰难开口,努力做到声音无澜,向她妈介绍徐凯:“妈,这是徐凯,嗯,我男朋友,以前的,现在的,我们又在一起了……”
随着开口,眼眶湿润,她深吸口气压下哽咽,努力挤出尴尬的笑:“对不起、妈,之前你一直反对我和他在一起,我没听你话,又……又没听你的话。”
这事儿徐凯还真不知道,他扯开他二婶儿专门塞给他的棉柔巾包装,却发现妙妙没哭,心里更加放松。
他半开玩笑:“唷嗬,阿姨之前这么不待见我么?为什么呀?是不是因为我那时候没毕业不能自己赚钱啊?”
齐妙强扯唇角,“唔”了一声,继续念叨:“妈,我生病、生病的时候徐凯没不要我,就是……呵,以前的事儿不说了,就说现在吧,你要是还在,见了他肯定要查他户口,那我就把你可能会问的问题,都主动给你答一遍吧,徐凯是研究生毕业,已经参加工作能赚钱了,是个、是个……”
齐妙不敢叫她妈以为徐凯只是个靠家里出钱开公司的富三代,对任何人都可以直说,唯独她妈不行,可她忽然又说不出徐凯的职业,脑子里只冒出‘黑客’二字,可这不是啥光彩的工作。
急的不行,她侧仰头看向徐凯,握着他的手用眼神问询。
徐凯暖暖笑笑,板正面向龛位,阳光知礼:“阿姨,我是徐凯,今年26岁,是一名人工智能软件工程师……”
-
“北斗北斗,37°温水~”
离开殡仪馆,换徐凯开车,出发前,他将温水递给妙妙。
郊区路宽车少,车里一直放着周杰伦的歌,齐妙望着窗外树影快速闪退,努力想象着自己也在以此速度奔跑,奔离背后那座大山。
两人偶尔闲聊,开了大约四十分钟,路边开始出现高层楼盘,没一会儿,总算重返市区。
路口等红灯,徐凯抻了抻懒腰,抓住妙妙的手,开玩笑逗她:“不怪你说殡仪馆冷、你害怕,真的嘿,感觉那地儿磁场是挺邪性,我也不爱呆,但我去我爸妈墓地就还行,挺清静的,明年清明节我还陪你回来,咱替阿姨选块风水好的墓地吧~”
“嗯……”齐妙挪了挪身子,浅浅说了个她和她妈之间的秘密:“但是我妈想要海葬,我觉得她如果是当代年轻人,应该是追求独身主义的那种,一辈子不结婚也不要孩子,大概是这辈子被一些教条束缚得太累了吧,她很想追求自由。”
红灯倒计时30多秒,徐凯看齐妙点头赞同:“海葬也行,回头我打听打听可以选哪片海,给阿姨选个自由的海域……”
‘当当当~’
有人敲主驾车窗,齐妙比徐凯先看清状况,已经开始掏钱包了。
窗外是个衣衫褴褛的老人,看不出男女,徐凯不太想开窗,但见妙妙已经掏出20块钱,只得配合她日行一善。
齐妙催着他递钱:“快点儿,这大冷天的,赶紧叫这奶奶拿了钱去吃碗面。”
徐凯落下车窗,刚要递钱,老人脏污的脸绽放憨笑,猛摆手,笑问:“孩砸,我不要钱,你们有没有饮料瓶子?”
齐妙赶紧将手里的水瓶递过去,忙说:“有有,奶奶,给您,钱您也拿着吧,快别站马路中间儿了,不然车一打滑再碰了您……”
‘嘀~!’
红灯转绿,他们是打头第一辆车,徐凯听闻后车鸣笛催促,赶紧将齐妙手里的水瓶接过来,连钱一起递出去。
他语气略急:“您赶紧拿着吧我们得走啦!”
老人神色一变,慌着接过水瓶,连声道谢。
再不开车就找挨骂了,徐凯没再坚持塞钱,直接换挡起步。
齐妙看着窗外缓缓倒退的老人,有点遗憾没能帮到她。
可接下来的一幕,真是可以称为齐妙平凡而坎坷的人生中,多年都无法忘怀的几大遗憾之一。
只见老人站在车流中握着水瓶,脸上忽然浮现一丝惊喜,她开心笑着拧开,将齐妙喝剩的多半瓶温水一口气全给喝了。
原来那惊喜的笑,是因为她发现这姑娘给她的水,有温度。
心里堵着的山石轰然滚落,齐妙的眼泪唰一下夺眶而出,她努力拧着身子望向那一团模糊的身影,从捂着嘴哽咽,很快转为失声痛苦。
徐凯不知她这是怎么了,之前在殡仪馆就一直担心她绷不住,这怎么都出来半天了还哭了呢?
“怎么了妙妙?想起什么来了是么?别想了、昂~,你都说了阿姨渴望自由,她这是去那头儿享福去了……”
齐妙捂着嘴猛摇头,扎进徐凯怀里,语无伦次地说着:“……那个奶奶把我剩下的温水、全给喝了……她喝的时候那么高兴……我为什么没给她一瓶新的温水……她不要钱,一定不会拒绝一瓶水……”
可心里想的却是,她长大成人、自己能赚钱了以后,除了给她妈钱,从未给她妈买过一件像样的礼物,她妈不止一次说过不要她的钱、暂时留下无非是先帮她攒着。
她真是个差劲的女儿,冷心冷肺,怎么从没想过,她妈不要钱,她可以送她妈礼物,可以给她妈母女间该有的温度。
明明可以,却分明没想到过。
原来她心疼的不是简一,是同样没了妈妈的,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