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 番外1汪真真(奚望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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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情提示:这两章会偏向纪实文风格,挺苦的,跟言情俩字儿几乎没啥关系,觉得枯燥可以略过哈,我就非得这么写,才能出来我想要的效果)
我叫汪真真,名字改过两回,曾用名汪珍、汪真。
我名字里原本的『珍』是一个叫花子给起的,我爹给了他俩窝头。
那年我刚下生不久,那叫花子路过我家,就朝窑里望了一眼、都没看清我长啥模样,就猜到土炕上裹着的是个女娃,神的嘞。
叫花子说我将来做工、成家,都要到外头去,和家里的缘分有点浅,但会给娘家添砖加瓦,是个讲良心的好娃子。
他叫我爹好好珍惜这一世和我尚浅的情谊,提议我名字里最好能有个珍字。
那就叫汪珍好嘞,字太多也没用,我爹又不识得。
就我这么个普通的名字都没闹准,是因为当年负责户口登记的大队干部不会写珍惜的『珍』,我一个女娃,我爹也不甚在意,就拜托那位同志随便写成哪个zhēn都行。
据说当时那位人民公仆刚要犯愁,结果一抬眼、正巧瞧见墙上挂着一幅-伟大的无产阶级革命家列宁同志的画像。
【真理往往掌握在少数人手中】
画像底下有这样一句话看着眼熟,少、人、中……这几个字、还有字数,都能和名人名言对上号,那干部认定这句话打头第一个字一定是真理的真,正好符合我爹随意的要求,便将其赐给了我。
这些事我是在六七岁的时候、听我妈对几个来我们大队下乡的知识青年讲来着。
他们中间有个大姐姐长的可水灵,姓什么不记得了,我就记得她名字里有个柔字,就像她的人一样,温柔、美丽。
我很喜欢看她、听她说话,便忍不住这般夸她,她立马教给我一个成语——人如其名。
柔姐姐当时和几个同学一起借住在我们家,她们跟我妈处的不错,我妈一个农村妇女,估计是实在没什么新鲜事好对文化人讲,就说了说我名字的乌龙。
我妈讲的时候乐得直拍大腿,可她其实根本闹不清两个zhēn字有啥区别。
大家听了都跟着笑成一团,柔姐姐却眉目温雅、没取笑我的名字。
她拿根柴火棍,在黄土地上写出两个不同的zhēn字,组了词、清楚解释,教我认教我写,还悄悄告诉我就算不吃饭,也要抓紧一切机会多学知识。
可惜我家里也没那个条件,只叫我读完了初小。
待我后来遇上奚熹,一下子就又想起了柔姐姐当初说‘人如其名’时亮晶晶的眼睛,说多学知识时的明智笃定,原来这就叫自信,是金贵家庭养出来的女娃才有的,装不得。
奚熹曾是我最好的朋友,用后来的流行语诠释就是,她可是我‘闺蜜’。
我后来在户籍改革的时候将名字改为叠字,就是奚熹给我出的主意。
她说港台明星好多都用叠字,叫起来洋气,我叫真真,她叫奚熹,珍珍惜惜,形影不离。
奚熹是70年生人,我比她大两岁多。
我们都生于那个思想上比较传统、但行动上相当务实的年代。
不同的是,我没有家底,她没锄过地。
我父母是农民,她的父母只是下乡插过队,裤腿子上没沾过多少泥。
我读书少,就算外出务工也做不出什么改变命运的成绩。
她出身知识分子家庭,哥哥当过兵、在矿务局端铁饭碗,她还是大学生、前途一片光明。
在当时的我看来,他们兄妹俩真的很优秀,都属于后世人们常定义的——别人家的孩子。
所谓子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我原本从未质疑过家里为啥这么穷,也早忘了柔姐姐的嘱咐,那些年也从未觉得身为一个女娃、因为家里穷而没怎么读过书,是何等憾事。
直到我结识奚熹,方才知晓原来读书,真的会拉开人与人之间的差距。
那一年,奚熹是跟她哥哥一起来我们煤电厂交流学习的,那时候她大学还没毕业,正赶上晋陕两省的煤炭企业面临能源整合、合并重组,要算账、要引进设备、还要学习外国人的先进管理制度。
奚熹会说苏联话,就被他们那的矿务局从学校给借调过来,帮忙联络翻译,领实习工资。
我当时在厂子里的食堂工作,住集体宿舍,奚熹初到陌生的地方、不敢一个人住干部宿舍,她向工作组提出想找个年纪相仿的女同志陪她,要干净、有礼貌,还不准打呼噜。
父懒则母苦,母苦则家衰。
应该要感谢我爹我妈吧,家里虽然条件不好,但他们都很勤劳,尤其我妈,土盖的房子泥砌的炕,都扫得一尘不染,还惯爱喊我干活。
我从小勤快,家里、地里、到后来食堂里的活都做的不错,如是,厂子里的领导一听奚熹的要求,便第一个想到了我。
后来我爹我妈拿我的彩礼盖了砖房,我妈还感慨——真叫那叫花子说中了,我命是有多好,才能跟奚熹这样金贵的女娃娃互称姐妹,又通过她攀上她哥、嫁进他们那个祖坟冒着青烟的知识分子家庭。
当然,最要感谢我爹我妈的还是他们把我生得尚算标致。
因为模样好,我在厂子里有点招男职工惦记,导致我一直以来虽是住集体宿舍,却没有一个跟我关系不错的同龄女同事。
她们没欺负我,但是搞小团体冷着我,我经常撞见她们在背后议论我,说的什么我也懒得猜,可她们总是原本扎堆儿聊天、待我碰巧路过时又突然噤声的俗气做派,我又没法完全忽视。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那种行为叫霸凌。
我是在奚熹抵达平城之前、就被领导指派去干部宿舍收拾打扫的,待奚熹进门,见了我就夸我干净利索,我一开口,她还夸我说话好听、性子也好,一定跟她合得来。
-“真真,你有没有看过汪曾祺先生的书?我觉得你很像他书里一个女主,名叫巧云,勤劳、淳朴,美而不自知,眼神干净柔和,一看就是广结善缘、一生顺遂的好姑娘!”
--“呵mm……没有……我没读过课、课外书……”
奚熹听闻我读书很少,并未轻看我,她性子爽快明媚,很有见识,传统的、时髦的,教给我许多。
可她生活自理能力极差,除了洗简单的贴身衣物、穿的用的大概其拾掇拾掇,做什么都没个章程,就像个粗心大意、不会照顾自己的假小子。
我喜欢她,也就顺理成章帮她打点一番,尽量为她营造舒适的住宿环境。
我是在与奚熹成为舍友的第六天晚上见到奚焘的,就是她哥。
当时我从外面打水回来,刚用胯骨顶开门,一抬头,就见一个模样俊俏的后生、端着盆站在门侧。
我反应过来,我早就在食堂见过他,他们兄妹俩长得很像。
我还问过奚熹他们是不是龙凤胎,奚熹说不是,说她哥比她大两岁多。
奚熹表情灵动、语气俏皮:“这么看我哥可是跟你同岁哦真真,我哥跟之前那个对象吹了有一阵子了,那女的特作,我妈我爸都没相中她,吹了挺好……嗯哼?真真,你有对象吗?如果没有,不妨考虑考虑我哥哦~~”
我双手都提着水壶,这些话在脑子里一闪而过,我察觉到脸微微发热,都没听清面前的男人开口说了些什么。
“你好,汪小姐,我来给我妹送衣服。”奚焘见我怔愣,又问了一遍。
小姐?这是什么称呼?
我觉得很轻浮,不怎么爱听,脑子里乱糟糟的。
不过听到奚焘知道我姓汪,我推算应该是奚熹跟他提起过我这位舍友,我一个女工,他竟会留意我的姓,这点令我心口不由得一荡。
我很不好意思,低垂着头请他进门:“呃你好、奚同志,奚熹应该是去档案室换书还没回来,您要不……先请进吧。”
他随我进了门,没关门,任门敞着。
我指了指椅子请他坐,还倒了杯水给他。
奚焘端着盆没坐,进了屋以后也明显有点不好意思。
他眼睛闪了闪,先礼貌地自我介绍,也随着我的称呼改了口:“你好、汪同志,我叫奚焘,焘是寿加四点底的焘,有吉祥的寓意。”
我还真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字,听他的意思是料到我一定不认识才形容解释,我更紧张了,磕绊了一句:“你、你好,我叫汪真,真、真理的真。”
就这样,我们两个算是认识了,我后来才知道有一个词可以准确形容我俩的初见,就是尴尬。
可不知为何,我只要一对上他明亮的眼睛,心中就隐隐期待着什么,却难以捕捉。
奚焘那天是来给奚熹送他洗好的、奚熹的外衣和裤子的,他也住干部宿舍,虽说在水房晾自己妹妹的衣裤没啥,可他又不能24小时守着妹妹的衣服,她说奚熹的穿戴大多是从南边儿带回来的、很不好买,怕丢了他妹跟他闹起来没完,洗好了、就送了过来。
我帮他晾了衣服,又涮了涮盆,听着他们兄妹俩的相处模式,觉得很有爱。
衣服晾好他就拎着盆走了,可不大一会儿又回来了,给我送来两瓶罐头,说是感谢我替他照顾妹妹。
替他……?这样的说法令我脸红……心热。
就这样,奚焘几乎每隔三五天就要来我们宿舍送取一些衣物、吃食,我们两个,也就自然而然熟悉起来。
他偶尔会在奚熹也在的时候、留下来吃我从食堂打回来的饭。
饭桌旁虽然是我们三个人,但大多时间都是他们兄妹俩聊些很高级的话题,我就安静听着,听不懂也不胡乱打听。
奚熹的工作比奚焘忙好几倍,简直堪比外交家,经常半夜才回宿舍,天刚亮就穿戴整齐又出去了。
天渐渐冷了,一天,我在睡前往奚熹被子里塞了个汤婆子,奚熹第二天一早起来便开心地抱着我说、除了她妈,我对她最好。
我打记事起就没跟人这样拥抱过,见我脸红,奚熹还笑我。
她说:“唷唷,真真,你这样单纯、跟人谈恋爱可怎么办唷~~”
谈恋爱……?我第一次听这三个字,却一下子懂了,脑子里,还倏然冒出奚焘的俊脸。
某天奚焘又赶上饭点儿来我们宿舍,拎着烟熏肉和山楂糕,见奚熹不在,他也没有要走的意思,我只好顺势留他一起吃饭。
那天只有我们两个人在屋子里,照旧是没关门。
有一就有二,奚焘出现在我们宿舍的次数越来越多,他还在每次离开时跟我约定好哪天、几点可能会再来,他经常托人捎某某地的小吃过来同我分享,除了谈论实时、风土人情,还慢慢开始同我提一些他们家的条件背景,以及他脑子里从未对旁人提起的、关于组建家庭的想法。
最令我惶恐的是,他有天还刻意问了我的生日。
我敛眉告知他,脸臊得通红:“好巧,我生日就快到了。”
奚熹依旧很忙,每天早出晚归,但她应该是跟她哥感情很好、无话不谈,我明明什么都没跟她提过,她却给我和奚焘的相处下了定义:“你们就是在谈恋爱呀,怎么样真真?我哥不错吧?嘿嘿~~”
因着在同一单位工作,奚焘又是上头派下来的领导班子里的一员,我觉得需要注意影响,除了在宿舍和食堂碰面,奚焘约我去看电影逛公园,我都没敢答应。
跟喜欢的人在一起,即使是单纯聊天,也过得很快乐。
随着我们单独幽会的次数越来越多,宿舍的房门从四敞大开,到逐渐虚掩,我生日那天,奚焘拎着好多东西过来,以庆祝的名义,将房门关严。
我从未跟男子如此频繁接触过,完全被奚焘的贴心、儒雅,还有高级的幽默感吸引。
一切都那般自然,拥抱,亲吻,简直妙不可言。
我是后来才反应过来、怀疑那天奚焘是跟他妹说好了,不然为何都十二点了,那丫头还没回来。
太晚了,生日都过完了,再不走可要出事情的呀。
我紧张地赶他走,他却用温声软语哄着我、非要再坐一会儿。
厂区有熄灯要求,房里大灯早都关了,只亮着台灯,男人很快本性暴露,不甘心干坐着。
奚焘读过很多书,会唱歌,会念诗,说的比唱的还好听,我就这么稀里糊涂被他推倒在床上。
待反应过来时,他已急的满头大汗,整个人罩着我,如同饿极了的狼。
-“奚焘!不行!我们……我们还没结婚!”
--“真真,我们迟早会结婚,你相信我,我真的爱你……”
看得出,他也是未经人事的生瓜蛋子,本就紧张,见我不愿意踢打着要哭,最终还是忍住了没继续。
他抱着我粗喘了好一阵儿才甘心从我身上翻下床。
直到送他离开宿舍,我心跳还没完全恢复,有种劫后余生之感。
可一想到他能管住自己停下来,就觉得他实在是太好了,对我这般尊重,不光是嘴上说爱,心里一定也是真爱。
那晚过后,我们感情更上一层楼,奚焘开始把我规划在他对未来中,还会学着电视里那样,时不时喊我声‘老婆’。
我和奚熹的姐妹情也越来越坚固,她张口闭口唤我嫂子,说自己没有姐妹,从小就有个心愿,希望他哥能给她找个跟她投脾气的嫂子,这样她就相当于有了亲姐姐。
-“嫂子,等你嫁给我哥,我们两个就正式成为一家人啦,要做一辈子好姐妹~!”
我笑着,期待着……
直到多年后一切都变了,我每每回头看,仍无法否认-那段时间是我此生最幸福快乐的阶段,不对,应该说上辈子才对,还应该说,是唯一幸福快乐的阶段才对。
-
新年快要到了,距离工作组离开的日子越来越近,我很舍不得奚焘,面对终身大事,开始对自己的家庭情况和文化程度自卑,想向他求一句承诺,可又不知如何开口是好。
我也舍不得奚熹,因为在我的世界里,我早已把她当成了最好的朋友,我知道她一定有很多要好的朋友、同学,以及思想高度一致的知音,本能不敢拿自己去比较。
临别前一晚,奚焘怕是又跟奚熹说好了,那丫头整晚都没回来,奚焘也就理所当然留宿在了我的单人床上。
我原本做好了把自己给他的准备,可奚焘并未越过雷池,他说他不走只是因为舍不得我,想多抱抱我,多听听我的声音。
我感动得一塌糊涂,在心里夸了他一万遍——他真是个绝世好男人。
我们就那样相拥着说了一夜的话,互诉衷情。
快天亮时我坚持不住了,不知不觉睡着了,醒来时身旁已空,只有枕边奚焘留给我的信,大意是说他悄悄走了,是因为不忍看我流泪,也受不了离别前的伤感、再次汹涌而来。
我们开始分隔两地,那年月貌似还不大流行异地恋这个词,这种许了终身又不能相聚的爱情着实煎熬,尤其是奚焘面临单位竞聘,不能常来看我、只能偶尔打电话、写信,我们两人可以说既是异地恋,又是地下恋,又赶上春节放假时我回村里连电话都没有,思念让我几近崩溃。
越难,越爱,为此,我在一个月内暴瘦了十斤,奚焘再见我时,心疼的不行。
可即便是如此躲躲藏藏,我恋爱的蛛丝马迹也瞒不过我们单位的同事,他们早就怀疑我跟工作组的某位领导勾搭上了,只不过他们进不了干部宿舍楼,不知道是谁。
他们嘴上说着等着吃我的喜糖,可那些人偶尔流露出的微表情和原本窃窃私语、见了我就立刻解散的样子不言自明——
这些人在等着看我笑话,想看看我这个农村户口的临时工,空有一副好皮囊,没文化没技术,了不得就是找个正式工人,之前谁都不理,现在倒要看看,我最终能找了个什么层次的人,搞不好,是去给人做小。
那段时间奚熹也跟我保持着书信往来,但她课业忙,人又优秀,要参加的实践活动一个接一个,经常是我给她写三四封信,她隔了一阵才能回给我一封。
我其实知道,她朋友很多,若不是我跟她哥在一起,她很可能早就跟我断了联系。
工作组走后,我就回了集体宿舍,女工间的风气很不好,我一是不想同那些人多交流,二是为了能配得上奚焘,开始看书学习,丰富自己的精神世界。
我还去读了几个月成人夜大,即使被闲言碎语说我晚上出去搞对象也乐此不疲,虽然最后因为工作调动没能坚持念完,但那段时间好歹因为业余时间被填满,不至于太钻牛角尖。
从冬天等到冬天,奚焘终于来电话告诉我他成功竞聘上了副科长,所谓立业成家,工作踏实了,总算可以准备娶我了。
他叫我回家跟父母家人商量一下,打算上门提亲。
我忽然想起,奚熹已经很久没给我回信了,就问他:“奚熹最近功课很忙吗?你升官的消息告诉她了吗?”
奚焘还沉浸在自己事业有成的喜悦中,语气略显敷衍:“她呀,从小就不闲着,什么热闹都乐意掺和,咱俩先忙咱俩的事儿,争取春节前把婚礼办了,到时候奚熹就放寒假了,你这个嫂子就能在家里见到她了!”
也好,反正我们很快就要成为一家人了。
我们的婚事办的意想不到的顺利,奚焘完全不用我操心。
见家长、过彩礼、拾掇新房、扯证、帮我转户口调动工作……奚焘每一件事都办的特别漂亮,天这么冷,我心里却始终冒着热乎气儿。
婚礼前,奚焘还找了小汽车去我们村把我爹我妈给接上了,别的亲戚他也找了座位很多的那种车一并带到长安,好些人都没到过大城市,纷纷对我羡慕不已。
有和我同村的老嫂子和大姑娘也在厂子里工作,她们也跟着来凑热闹,问我怎么才想起来跟奚焘在一起,早干嘛去了。
是啊,她们一直认为我是有别的相好的,根本不相信奚焘这样优秀的后生,竟愿意跟我保持这么久的异地恋。
婚礼办得很风光,唯一让我觉得遗憾的就是奚熹没回来,婆婆说她课多实在忙,估计要寒假才能回家,让我别挑理儿。
我当然不会那般不懂事,且不说奚熹是我最好的朋友,这样好的公婆,这样好的家庭,我敬茶时甚至想,我一定要把奚焘的父母当成亲生父母孝顺,当牛做马也乐意。
终于在一起了,明明才过了一年多,我却觉得仿佛等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就连洞房,我甚至都是从奚焘临别前那一夜就开始期待。
可这名正言顺的圆房并不顺利,我不懂,不会迎合,只能等奚焘按部就班。
可该来的始终没来,奚焘的汗不断滴落在我脸上、身上,传说中的疼痛却没发生。
最后他解释说,虽然自己之前谈过朋友,但止于礼,没经验。
我安慰他说没事,我看过书,外国文学里有描述,说情侣之间的初次往往都不成功,“反正我已经是你的人了,早晚身心都会属于你……”
后来的几天奚焘工作都很忙,加上刚结婚要答谢赏脸的领导、给朋友同事回礼,每晚回来都喝得醉醺醺。
再后来我来了例假,他刚开了个头发现不能继续,明显败了兴致,连着几天都跟我甩脸子。
我有些委屈,不敢想象结了婚后他会对我不好。
不过身子干净那天早上、我又重新对美好生活燃起了希望,打点好早饭和家务事后,主动投怀送抱,告诉奚焘我身子方便了,晚上等他回来。
他皱了皱眉,说要出差。
一听还是不能跟他成为真正的夫妻,我有点小失望,但没表现出来,吃早饭时又问了问-奚熹是不是快放寒假了,什么时候回家,或者我能不能去她学校看看她。
奚焘原本就皱着的眉毛拧得更紧,烦躁地说:“不知道!你跟我结婚是为了能见到奚熹还是为啥!怎么老是打听她!”
我当他是工作忙心情不好,忙哄着他说没有、不是,又细心地帮他整理出差要带的物什。
由于奚焘频繁应酬,婚后我们一直没能结伴去看他父母。
老两口在郊区有个很气派的大宅院,那天我休息、赶上风不太大,奚焘又去忙了,我就提上东西,蹬了一个小时自行车,终于到了二老的住处。
院门插着门闩,我学着奚焘之前带我来时的手法伸进去从里边把门打开。
正是晌午,我刚进堂屋,就听见西偏房大吵大闹,仔细辨别,我确认了是奚熹的声音,她吵嚷着说不吃、不想活了、让她死之类,婆婆则一直哭哭啼啼劝她,大意是说奚熹如果有个三长两短,她和公公也都不活了。
我不明白奚熹为何要寻死觅活,登时心口一紧再紧,赶忙撂下东西往西屋冲。
推开房门,我真的没想到会看到那般场景——
奚熹左手手腕和双腿腿腕分别被绑在床头床尾的栏杆上,整个人疯狂嘶吼摇晃,就像个神经病。
我呆若木鸡,看着向我奔过来的公公,完全听不到声音。
耳朵里持续嗡鸣,不知过了多久,才被奚熹凄怆的声音唤醒。
“真真……救我……或者直接杀了我……求你……”
我跑到近前,紧张地问她这是怎么了,她哭嚎着、泣不成声。
婆婆也撂下碗坐在那呜咽,公公则站在原地不停扇着自己的右脸,哭着悲鸣,说他当爸的没用,没保护好女儿。
这情形太压抑太可怕,我似乎已经猜到奚熹身上发生什么事情了,可我不敢往深了想,更不敢追问。
闹累了,奚熹脸色苍白着睡着了,公公留下来照顾她,婆婆拉着我走出西屋,告诉我奚熹在学校和政府组织的一个什么航天活动期间,被人给糟蹋了,就在我和奚焘办婚礼之前。
我这才知道奚熹学的那叫工科,很少有女孩子能学出她那么好的成绩。
家里出了这么大事,我赶紧打电话到奚焘单位,叫他回来替妹妹做主。
奚焘一听,在电话里暴跳如雷,开着单位的小汽车插翅而来,红着眼进了宅院,疯了一样抱紧妹妹,兄妹俩嚎啕大哭。
那天过得很慢很慢,外头天气很好,奚家却乌云密布。
奚熹原本不肯说对方是谁,见哥哥来了,才终于说出那人身份。
那人姓杜,是个有头有脸的有钱人,奚熹相当于是被软禁了三天三夜,假意答应了姓杜的会给他做情妇,等期末考完试就陪他去俄罗斯出差,才总算重获自由。
奚焘说他认识姓杜的,说他们单位跟对方企业和背后的部门有不少业务往来,最近姓杜的风头正盛,好像是在跟毛子谈一笔大买卖,那么忙、身边女人还不断。
他握紧拳头说绝不能放过那个畜牲,姓杜的毁了妹妹清白,他一定要让他付出代价,说要给法官送礼,给那畜牲判个死刑。
作为被害人,奚熹暂时还没攒足勇气将伤疤揭开给更多人看,她疯狂摇头、哭到眼泪干涸。
我决定留下来陪奚熹,至少劝她吃些东西,婆婆说她这些天就强制给这丫头灌了几回牛奶,真怕她再这样下去,不是哭死就是饿死。
我有点意外,出事后婆婆竟然带奚熹去验过伤,保留了奚熹被强奸的全套证据。
奚焘一听心里更有数了,交代我照顾好奚熹和二老,就去为这事儿奔走去了。
送他出院子,我含着泪望着他说:“办这事,势必是要得罪人的,你务必小心。”
奚焘大力抱住我,声音哽咽:“真真,幸好有你,我今后一定会保护好你和我妹……家里就拜托你了,你单位那边我会替你请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