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新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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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戈尔。
包裹整个阿戈尔城市的透明罩子时不时猛烈地颤抖几下,令人揪心地发出玻璃碎裂般的声音,似乎临近被打碎也差不了多远了。
大群暂时失去了一位初生,祂很愤怒。
不过在阿戈尔仅剩的猎人的誓死保卫,或者伊祖米克吩咐下,海嗣最终还是退去了,并没有攻破城防。
执政官站在城墙上,看着远处进化了很多的海嗣,她叹了口气。
海嗣问题并不能只靠刺杀某位初生来解决。
但她坚信自己的选择并没有错,不过付出人命而已,就能解决那个超规格的伊莎玛拉,她认为这是一笔不错的交易。
她痴痴地看着远处影影绰绰的庞然巨物。
“执政官,我想那个地方并没有什么东西值得你这么认真地看。”熟悉的女声从背后传来,她知道,是她的血脉亲人,她的女儿,找了上来。
“我只是最后想看看我斗争了一辈子的对手……它们到底有没有把我视做对手呢……哈哈。”执政官自嘲地笑了笑,“歌蕾蒂娅,我的女儿,你是来亲自审判我的么?”
歌蕾蒂娅抹了把脸上的血迹,面色冷漠。
“弱肉强食,我并不认为你做的事完全错误,我会保下你的。”
“不要说违心的话,孩子。”执政官语气平静,“我错了,海嗣并不在意我做了什么,人民并不在意我做了什么,他们不在乎,我做的事情,全是无用功。”
歌蕾蒂娅此刻很熟悉眼前老人的情感,那是颓丧,是自己坚持的理念一夜之间破碎的哀痛。
她兴许不再认为自己可以支撑起整个阿戈尔继续走下去了。
歌蕾蒂娅并不习惯宽慰别人,她皱着眉头,隐藏起眼眸中细微的怜悯和同情。
“但阿戈尔本身在乎,母亲。”她久违地说了那两个字,“阿戈尔没有人能够替代你。”
“嗒嗒嗒……”身后响起一连串脚步声。
歌蕾蒂娅回头。
一个手持武器的城防军爬上城墙。
一个手持决议书的政客爬上城墙。
一个又一个市民违反规定,爬上城墙。
“执政官女士,军事法庭传您。”政客习惯性地微微弯了弯腰,但很快就挺直了腰板,脸上浮现出难以抑制的喜色,“这是最后一次公审了,还请您配合。”
城防军颤抖着双手,举起手上极具科技感的电磁枪。
他衣裳整洁,并没有像歌蕾蒂娅那样狼狈,也是,他们城防军其实不上前线,全是在城墙后操作着各种武器,哪会像冲锋陷阵的深海猎人那样狼狈不堪。
军人手中的武器对于海嗣来说能起的作用已经微乎其微,但对人来说依然威慑力十足。
“请您配合。”他压着愤怒,咬着牙,盯着执政官,至于执政官一旁的歌蕾蒂娅,他并不敢看。
市民们喧哗着,无非喊着什么杀人偿命之类的话。
他们并不敢在海嗣攻城的时候直面哪怕一只小小的恐鱼,但此刻却敢在能手刃无数巨型海嗣的歌蕾蒂娅面前,对着她的母亲大声叫骂。
或许在他们看来,他们此刻站的位置,象征着“正义”。
歌蕾蒂娅无视他们,扭头看向执政官。
这些人怎么说怎么看都好,唯有执政官自己本人的想法才重要。
执政官闭着眼睛,声音细如蚊蝇。
“女儿,他们能做到延续阿戈尔么?”
“不能。”
“他们做的事情是正确的么?”
“是,为亲朋报仇,天经地义。”
“那我做的事情是正确的么?”
“我不知道,我们确实讨伐了伊莎玛拉,但海嗣之患似乎并没有减轻,但,为了战胜海嗣,你又有什么错呢?”
“所以,最悲哀的事情,莫过于双方都没有错。我有罪,但我没错。”
执政官沉默了一会儿。
前来逼宫的人群喧嚷声更大了,那名军人似乎正处于被煽动的状态,大着胆子向前走了几步。
歌蕾蒂娅冷冰冰地看了他一眼。
军人如坠冰窖,顿时是走也不是,退也不是。他并不敢开枪,他敢保证,在自己成功扣下扳机之前,这个猎人就已经可以把他剁成肉酱了。
“唉……”执政官长叹了一声,“我累了,女儿。阿戈尔,以后就靠你了。”
歌蕾蒂娅和政客都是一愣,执政官从衣服内包里面摸出一块徽章,交给了歌蕾蒂娅。
“从今天起,你就是新的执政官,代替我的位子。你的母亲,她累了,想休息了。”她摸上自己腰间的小手枪。
“对了,最后,作为母亲,我想告诉你,”她微微一笑,“我是个失败的母亲,但你,我的女儿,你是我最成功的作品。”
歌蕾蒂娅看着她把手枪对准自己。
“不……”
她能救下试图自杀的执政官,但她救不下执政官那颗已经满是裂痕的心。
“这是解脱。”
“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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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月抱着斯卡蒂,两个人就这么在这个不太宽敞的海底洞穴睡着。
洞穴外,各种形状的海嗣安静地巡游着,保卫着它们的新神。
湛月做了个梦。
梦里,一只巨大而优雅美丽海蛇和他在无底的深渊互相缠绵了很久。
他清醒过来,发现原来是蒂蒂和他无意识地互相纠缠着,他说怎么感觉身上软乎乎的……
湛月松开怀抱,上下检查了下蒂蒂的情况,没发现有什么异常,还是和睡着之前一样处于昏迷状态,但他有一种来自血脉上的判断——她快醒了,最迟今天。
湛月感到一阵头疼,每次看到蒂蒂他都想要是不带着她一起去讨伐伊莎玛拉就好了。
但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离处理蒂蒂的问题也还有一段时间,他还是先回去阿戈尔再说吧,话说执政官她现在怎么样了也不知道……
在洞口向外面张望了一下。
湛月按耐住下意识要拔剑的动作。
这些海嗣什么时候来的?又没有一点恶意,他的危险预警一点动静没有。
唔,来得正好,他也懒得自己游回去了,找个动作麻利的,直接骑回去。
“那边那个,过来。”湛月找了个看得还算顺眼的,至少没有满身眼睛和触手的海嗣,招了招手。
海嗣听话地游了过来。
临近了看,这只海嗣看上去像极了前世的虎鲨,除了颜色有些诡异地发青,大东西看上去还挺可爱。
海嗣似乎感受到新神对它的夸赞,欢喜地裂开脸颊,无数牙齿外翻,似乎是在庆祝。
……好吧他收回前言。
“老实点,别发电。”湛月一巴掌拍了上去,背起蒂蒂,向它的背上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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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蕾蒂娅的上位不是很顺利,但也很顺利。
说不是很顺利是因为有相当多的政客反对,说顺利是因为那些反对的人最后都被打服了。
歌蕾蒂娅并不是一个人,她的出身相当正统,背后又是深海猎人这种级别的战力,阿戈尔其他人的声音对比起来实在是太小了。
二队、三队,加上才从外面撤退回来的四队,三队人都支持她,只有一队,因为一队长出身城防军,对歌蕾蒂娅掌权的事情即不支持也不反对。
不过深海猎人这次战役打完,受损不小,歌蕾蒂娅也是尽量不内斗。
一队死了三分之一的人,库汉娜虽然没受太大外伤,但体力过量消耗,身体不太吃得消,这会儿全身都有些肌肉消解,在医疗部疗伤。
四队倒是令人意外地没死那么多,似乎是因为劳伦缇娜拼了命地保护其他队员的缘故,她自己本身多处重伤,四肢骨骼均有不同程度的断裂,这还是被她自己本身的恢复力修复了很多的情况,实在让人不敢想她在战斗中受伤最重的时候的样子。
而且,湛月和斯卡蒂都还没回来。
歌蕾蒂娅坐在自己母亲以前坐的办公椅上。她沉思着。
要是湛月回来,她也不用尽量避免内斗了,直接带着湛月一波推平就是了。反正在她看来,官员,只要能听她话就是了。
还有武器方面……
这次打完,海嗣又进化了许多,他们阿戈尔的新型武器,比如声波武器之类的,又没啥用了,研制新型武器又要很多钱,还只能起一波的作用……干脆直接关停算了,主攻生物科技。
只有深海猎人能够对抗海嗣,这是她的认知。
只有借用海嗣的进化能力,才能抗衡海嗣,师夷长技以制夷,是这样说的。
海嗣有它们的初生,也许深海猎人们也需要自己的“初生”。
她思索着。
湛月也许挺合适,毕竟是能够击杀伊莎玛拉的存在。
“笃笃笃……”
“进。”
乌尔比安带着湛月进了门。
“哟,二队长,听说你当上阿戈尔的老大了?”湛月笑嘻嘻地打了个招呼。
歌蕾蒂娅冷着脸,她怎么越看湛月越觉得讨厌。
“别贫了,母亲卸任,我新上任,有很多事,正好需要你帮忙。”歌蕾蒂娅马起个小猫批脸,一点也不像她妈,很有她自己的风格。
“啊……我才回来就要干活?明天成不成?我想先等蒂蒂醒过来。”湛月挠了挠头。
“可以。”歌蕾蒂娅干脆地答应下来,“那我明天联系你。不送。”
湛月傻眼了,这就赶人了?
“欸,你不问问战况如何?”
“你站在这里,我们还站在这里,就已经说明一切了。”歌蕾蒂娅头也不抬,手上不停在纸上写写画画,“明天说不得要杀人,记得今天好好休息。”
她的话说得很随意,但却杀气冲冲。
湛月瘪了瘪嘴,“好吧,告辞。”
乌尔比安这家伙早就自己溜了,也不知道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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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海猎人生活区。
“气氛还真是紧张啊……”湛月看着四处抱着枪械,警惕地看着他还有来来往往的猎人的守卫。
他们明知道这些东西很难伤的到有所警觉的猎人,但还是把这些东西当做自己的武器。
恐怕阿戈尔之所以每年研究新式武器用那么大一笔资源,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出于防范猎人的吧,也不知道他们敢不敢在基地里面直接用那些东西。
湛月不急不慢地上三楼。
说起来,猎人们大多带着伤啊,劳伦缇娜这些重伤的在医疗部里面会不会有危险?
湛月可从不怀疑人类的劣根性,内斗这种事情,他见得多了。
不过歌蕾蒂娅应该有所防范吧,这也不是他该管的事。
至于斯卡蒂……当然是由他自己来保护。
湛月看着自己房间对面,歌蕾蒂娅的房间,门口躺了几具尸体,看样子都是全副武装的,死亡时间应该是几个小时之前,也就是歌蕾蒂娅带着自己要上位的消息回基地的时候。
湛月摇了摇头,真是,不知死活。
他打开房门。
解除在流火和影月上的自动御敌术式,湛月一屁股坐在自己床边。
拿出小说,开始消遣时间。
话说回来,海嗣血脉被完全激活之后,他用术法对自己造成的源石感染现在都差不多已经好了诶。
也不知道他体内这道海嗣的血脉应不应该留着……其实他也没什么办法剔除来着,之前压制它完全是它自己作,激发了人类血脉的反击,现在它不作了,似乎是完全为湛月所用了,湛月就拿它没有一点办法了。
湛月看着自己手上关于陆地国家幻想的书,思绪发散。
凯尔希老妈之前帮博士清除过海嗣对博士的影响,就是不知道她能不能也帮到湛月。
要不留着它算了?反正夺权之争里面它也没再作妖了,还可以大幅度增强体质,还可以号令大群呢。
湛月突然笑了一声,想这些有的没的干嘛,老妈还不知道能不能做到祛除海嗣基因呢。
他没注意到的是,在自己身后,斯卡蒂的睫毛微微颤抖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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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卡蒂的意识徜徉在一片汪洋中。
她在这篇汪洋中只有潜意识,并不可以产生自己的想法,她只能遵循着本能,向着这篇汪洋的中心游去。
不知道游了多久,她“看”到了。
看到了,那身躯比肩山岳的海蛇,看到了,自己。
“————!(尖锐的嘶鸣)”海蛇仰天嘶鸣着。
她呆呆地看着这一幕,迷茫惘然,不知道自己在何处。
海蛇停下嘶鸣,低下庞大而充满莫名美感的蛇头,看着她。
“自己”拉起她的手,毫不畏惧地和祂对视。
“看着我。”“她”对着她说话。
斯卡蒂下意识照做。
两双一模一样的赤色瞳孔对映着彼此一模一样的身影。
“接受这份婚约。”“她”说。
什么?
她有些不知所措。
海蛇趴下身子,庞大的身子围着她们,从祂眼中,她似乎察觉到一份隐藏起来的羡慕和渴求。
“同胞,我恳求你,我们可以共生……让我真正试着‘爱’他……”她自己的声音突兀出现在耳边,但她很肯定自己和“她”都没有说话。
她下意识感到反感。
“为什么非得是他?”“她”开口,“伊莎玛拉,你并不懂爱,又何必执着于此?当第三者很好玩吗?”
祂低沉着脑袋。
“可能,这就是‘爱’?我不明白。”
“你当然不明白,你只是海嗣。”“她”似乎很解气,“妇目前犯可不好玩,我不会把这份婚约分享给你的。”
祂晃晃脑袋。
“我不会放弃的,海嗣从来不会放弃,我会进化出办法的。”
“她”没再理会祂,而是看着她。
她似乎迷迷糊糊地和她额头相抵了很久。
她的眼前出现光明……
她睁开眼。
熟悉的天花板。
以及身边人熟悉而令人安心的气息。
她看向睡在身边的湛月。
“晚安,月。”
她如同妻子一般,温柔地为湛月搭上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