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谁左右了谁的心,还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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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灏边吃边瞧着对面的动静,眼睁睁看着丁喜带着朱玉笙穿过马路而来,心里便有几分不自在,只面上还不显。
石原久在生意场,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
逢场作戏他会,但没想到素来板正恪守规矩礼仪的卫灏也会在外面有相好的女子,惊的双目都差点脱出眶。
周煦近来对朱玉笙产生一种极为复杂的念头,只觉得这小女子诡计多端,狡诈如狐,连何复春都能耍得团团转,他这个大老粗更猜不透她的心思。
由此近而生出一种微妙的念头,类似于“别瞧着卫大人心思缜密,还有门当户对的未婚妻,竟还对朱玉笙生出不该有的情谊,到最后谁赢了谁的心,谁左右了谁的心,还未可知。”
竟是一种坐山观虎斗的,瞧热闹的心态。
跳出朱玉笙的美貌种下的迷障,周将军彻底清醒了过来,换个角度看世界,多出不少热闹与趣事。
眼下便有一桩。
压过了初时的饥饿,他的吃相难得斯文起来,含笑看着卫灏,心想:生得俊美不凡有什么用?遇上心动的女子,还不是被牵动了心弦,坐立不安。
事实上,卫大人定力不错,还远远没到坐立不安的状态。
只是相较于以往的稳重,难免会多出一二小动作,比如吃得心不在焉,眼神不时掠过雅间门,听到外面的脚步声,那腰板便不由直了些,还刻意喝了一口茶。
周煦在心底狂笑。
扒下外表庄重的壳子,卫大人也不过是个心猿意马的年轻人而已。
朱玉笙并不知道雅间暗流涌动,跟着丁喜一路闯进来,满脑子都是生意经,举座巡视,先向认识的人打招呼:“卫大人周将军早上好。”
周煦仔细打量她的眼神表情,愣是没从这位眼神里瞧出一点儿女情长,反而有种错觉。
朱老板瞧着座中石原,眼神都比瞧着卫大人要热络许多。
他猜测丁喜肯定多嘴说了什么,不然何至于把朱玉笙给招了来。
朱老板近来似乎钻进了钱眼,打完招呼便热切转头:“想来这位便是石老板了吧?”
石原心道:有意思。
他戏谑的目光扫过卫大人:“姑娘听说过石某?”
自来生意人初次见面,总要客套几句,让石原更感兴趣的,却是此姝引起卫大人极大的情绪波动。
朱老板最近顺杆爬练得极熟,她顺着石原的话接茬:“早闻石老板大名,出了名的大粮商,没想到今日有缘,竟让我碰上了。”
卫大人也不知道犯了哪门子邪病,前两日遥遥见她跟何复春并肩而立有说有笑,今日她又上赶着凑过来跟石原套近乎,便忍不住想找点不痛快:“你家不是开布庄的吗?”
言下之意,两家生意不同,似乎没有攀附的必要。
朱玉笙似乎连脸皮也不要了,顺势道:“石老板纵横生意场多年,满腹的生意经,小女子初学做生意,很想跟前辈学习学习。再说……我得罪了何家少东,布行恐怕做不下去了,最近正想着转行开个粮店呢,卫大人不反对吧?“
石原没想到这小女子不但生的美貌,双眸透着说不出的灵透,说话还动听,恭维起人来世故老练,全然不似这个年纪小娘子们该有的羞涩矜持,只觉得甚是有趣。
“姑娘要转行开粮店,卫大人为何要反对?”半开玩笑道:“莫非……”
他这种不着边际的猜测,原本就是打趣卫灏。
许多年前,两人有缘相识,一见如故,不拘泥于出身背景,相谈甚欢,此后时有来往。卫灏过去从未与哪家小娘子走得近,贴上来的他都要划清界线,谁知此时竟不为两人分辩。
反而是年轻的小娘子连忙为卫灏正名:“石老板可别想歪了。卫大人数次救我于水火,乃是我的救命恩人,待我恩重如山,我敬卫大人如父如兄!”
她说得郑重其事,周煦忍不住瞧了一眼,连石原也不好意思再打趣:“原来如此,倒是石某唐突了。”
反而是卫灏闷闷不乐,低头饮了一盏茶,暗暗平复心绪。
朱玉笙丝毫不以为意,笑道:“我自己声名不值钱,但万不可连累卫大人清名。”上辈子她在牢房里见识过卫大人的狠辣无情,对他心存恐惧,但这辈子两人相交过密,让她有机会深入的了解他,想法早已改观。
再说,卫大人待她有多好,她是茶壶里煮饺子,心里有数。
两人身份悬殊太大,离开江州之后,大约再无交集,她却不能将卫灏的恩惠当作从未发生过的事情,抛之脑后。
更何况,朱维昌的话到底在她心中种下了怀疑的种子,有时候她很想不顾恩义,顺着卫大人这条线攀爬寻踪,揪出父亲死亡背后的真凶。
眼下,卫大人许是听着她说的话不太悦耳,平静抛出一句话:“你倒是很为本官考虑?!”也不知这话是赌气,还是嘲讽。
朱玉笙猜不透,也就不必费心猜了,而是笑着接话:“大人为着江州数万以计的百姓想尽了办法,想要打破各行巨贾垄断的局面。石老板前来江州运粮,想来对江州之事,已有耳闻吧?”
石原前来江州,就是受卫灏所派之人游说,这才运了两船粮食前来探路。
他笑着点头,借用了朱玉笙初见时的客套话:“早有耳闻。”
朱玉笙顿时来了精神:“石老板既与卫大人有旧,又对江州之事有所耳闻,可否考虑找人合伙在江州开粮店?”
卫灏:“你当真要开粮店?”
他还当她说着玩的,但三番两次提起来,竟是真有打算。
“当然。”朱玉笙道:“卫大人待我恩重如山,小女子无以为报,愿为卫大人甘当马前卒,与本地黑心粮商大战,替大人分忧解难!”
话说得漂亮,事儿办得也不赖:“石老板别瞧我年轻,也别觉得女子不适合做生意。我如今并无婚嫁的想法,一门心思扑在生意上,可比那些整日出入烟花柳巷的男人靠谱多了。”
石原:“……”
周煦:“……”
两人虽是初识,但此时竟不约而同交换了个诧异的眼神,又齐齐将目光投向了卫灏。
卫灏很想骂回去:你俩这是什么眼神?
他如今连婚嫁都不曾同人家提过,你们这种“卫大人好像被女子抛弃”的怜悯眼神是从哪里而来?
不过他心态很稳,行事谨慎稳妥,也能理解她对婚姻的态度——任哪个妙龄女子有两次被卖给不同男人的经历,恐怕都不会对婚嫁有什么期待。
不过提起烟花柳巷的生意人,他只想到一个,何记的少东。
更是她的手下败将。
他面上浮起一缕笑意:“你倒是对自己有明确的认识。”
这句话听着似调侃,但不等朱玉笙抗议,他转头便与石原商量:“石兄,别瞧着朱老板年轻,她最近倒是凭凭一己之力,联合蚕农把大田生丝的价格拉了上来,狠宰了何复春一顿。江州城内的生意人卫某大半都不认识,认识的……”
“认识的都是想抓到牢里去的?”石原早知江州畸形的经济形态,倒是很期待卫灏的手段。
卫灏轻笑:“知我者石兄也。”
石原三十出头,认识卫灏的时候,他还是个满腔激愤的小小少年,努力学习大人应对生活的镇定,却还是看不开与亲生父亲分离之苦。经过多年磨砺,终于练成了八风不动的性子。
“既如此,不如朱大人与我讲讲你开粮店的计划。”
朱玉笙:“……”
刚得着一点消息,来得匆忙,她哪里有什么打动石老板的好计划?
脑子飞速转动,她绞尽脑汁的想理由来说服石原与自己合开粮店——只要抓住稳定的供货商,还愁朱记粮店开不下去?
“石老板久做生意,定然知道粮价可不止关乎着本地百姓的生活,还关乎着各行各业的生意。酒楼饭馆,普通百姓之家的支出等等。粮价太高,生活成本便高,普通百姓在粮食上花了钱,便会收缩别的方面的支出。而酒楼饭馆的饭菜也会随着粮价飙升而涨价,否则便只能关门大吉。久而久之,便影响市面的安定繁荣,不适合外地客商来江州做生意。”
她说出自己的结论:“粮价影响着本地的经济繁荣安定,而安定繁体的经济又反哺着粮店的生意。”顺势提出:“正好小女家中有几间闲置的店铺,打扫打扫挑个黄道吉日便能开张。”
她大方道:“不如这样,石老板供货,我负责销售,但以售卖额度来分成?抛开粮食本钱,我再与石老板分封利润?”
她提供铺面,石原提供货物,要是现在能揪个风水先生过来择个黄道吉日,感觉当场便能开店。
难能可贵的是,朱玉笙分析的字字事实,句句在理,且并不贪心高额利润,提出分成额定利润的数字远远低于他的预期。
卫灏为何要重拳出击,严厉打击欺行霸市之事?
就是因为他虽来查案,暂代刺史之职,但江州城的营商环境已经烂得一塌糊涂,赚钱的几大行业被巨商垄断,形成了畸形的经商环境,影响着本地中小商人与外地商人的利润与经商积极性。
此时此刻,石原终于对眼前的小女子刮目相看。
别瞧朱玉笙是个女儿家,踏足生意场没多久,但她不但看透江州商界的弊端,竟还拿出实际行动,要助卫大人整顿江州市场。
“朱老板了得!”
生意人不止要会赚眼前近处的钱,眼光还要长远,能赚到几年之后的钱。
而朱玉笙小小年纪,竟有此慧眼,着实难得。
他夸完了,直接拍板:“朱老板既有此意,石某也不必再费功夫,咱们吃完饭便去看店铺,早点定下合作之事,也好早点开张。”
前些年,石原也曾试图打开江州粮价市场,与本地最大的粮商葛厚存交手之后,对方求助于刺史府的强权,令他铩羽而归,败退湖州。
此次重整山河,再战江州,乃是应卫灏之约前来。
朱玉笙喜笑颜开:“既如此,我便不打搅诸位用饭了。朱记便在对面,一会用完饭派个人过去传话,我再带石老板去看铺面。”她礼貌辞别卫灏周煦,便下楼去了。
卫灏从来自认强大,更不愿意向别人示弱,唯一开口的便是亲父的发配流放之事,求了太子殿下一回。
其余诸事,他连自己亲娘,强势的端慧公主都不愿意开口,何况别人。
但朱玉笙有一样迄今为止旁人都比不了的好处。
那便是她的敏锐,急他之所急,尽自己能力为他分忧。
真要细数,他倒也救过她不止一回。
她嘴上说着谄媚的话,心里却记着所有的事,竭尽所能的助他。
卫灏恰坐在二楼窗边,略略侧头,便能瞧见女子脚步轻快穿过马路,初升的朝阳落在她单薄修丽的身影之上,乌发间浮动跳跃金光点点,他一时之间心中百感交集,当着石原与周煦的面,说不出一句话,只一双眼睛,牢牢盯着她的身影,直等她进了店铺,再瞧不见,这才恋恋不舍的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