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你这么担心朱氏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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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夫人回去之后,越想越觉得疑窦丛生。
她鲜少怀疑外甥慕长风,就连女儿说起朱玉笙跟外甥有问题,经外甥解释之后她也觉得是女儿无理取闹。
但今晚吴澈被卸下下巴之前说的那半句“慕长风,你也不是个好的——”后半句呢?
什么事情让外甥立刻便打断了吴澈的话,毫不犹豫卸下了老二的下巴。
后半句话会不会是“我也知道你惦记着朱氏”又或者“你自己跟朱氏也有首尾”之类的话?
黑暗之中,如同拿到了一道空了半句的题目,苏夫人反反复复忍不住要往后面填上自己心中猜测的句子。
她不知道吴澈是信口胡诌还是真知道一点什么,但朱玉笙的丫环们呢?
当老二冲进朱玉笙小院的时候,俩丫环没有留下一个护主,反而齐齐跑来向她报信,说的是“奴婢们瞧见二少爷进了大奶奶的院子,还……还关了门。”
这句话的言下之意是,她们也不确定是否是老二跟朱玉笙约好的,而非知道自家主子清白,老二闯进去欲逼辱长嫂。
也就是说,朱玉笙独自住在偏僻的院子里,夜晚连个侍候的丫环都没有,她若是有相好呢?
这种假设让苏夫人心中一激灵,顿时心脏狂跳,仿佛接近了某种真相,再次排查府中男子,连丈夫也不肯放过。
丈夫虽然风流无度,但几十年的枕边人,苏夫人对丈夫还是了解颇深,他房中环肥燕瘦,不缺美人,而且也很重视在外的名声,不可能向儿媳妇下手。
剩下的,老二对朱氏有垂涎之意,但以今日朱氏拼命扞卫清白的狼狈样子,当可排除二人之间有奸情。
剩下的几个庶子们风流不及老二,平日来她房里请安,见到朱氏连多瞧一眼都不肯。
那么假如朱氏当真有奸情呢?
苏夫人按着自己狂跳的心脏,缓缓朝被垛倒了下去。
外甥慕长风平日谨言慎行,又贴心孝顺,凡事似乎总是为她跟琰哥儿着想,可是细细推敲起来,将他行事的目的与朱氏挂钩,似乎也无不奇怪。
苏夫人只觉得喘不上气来,只觉得心中不甘,许久之后终于再难忍耐,唤人过来:“去请表少爷过来。”
卫灏原本就没睡,正听着卢登连夜回来为他禀报在外面的最新发现:“属下等人拿着江州地图,从城中开始往外梳理,将所有有疑点的地方都打探了一番,发现了一个地方十分可疑。”
卢登灌了半壶冷茶,继续道:“离江州城外三十里附近有个湖,湖中长满了芦苇,多年前附近之人都喜欢去湖中打鱼。湖中央有座岛,不知哪年岛上来了一窝水匪,后来刺史大人带兵去剿匪,灭了岛上水匪。后来有村民继续去湖中打鱼,却莫名其妙死在了湖中,船却会自行回到岸上,只船舱里会留下大量血迹。事情发生的次数过多之后,周围村落便传出湖中有水怪出没,最喜吸人血之类的话。再后来村民更不敢靠近湖,更无人上过湖中央的小岛。如果属下等人的推测属实的话,搞不好吴延的建的铸币厂就建在湖心岛上。”
卫灏冷哼一声:“又是制造血案又是放出风声,让村民不敢靠近,不过是铜佛寺之事重演罢了。”
卢登:“属下们都等着主子下令去夜探湖心岛。”
卫灏正收拾东西:“我与你们一同前往。”苏夫人身边的丫环便来请他:“夫人请表公子过去一趟,有事相商。”
卫灏过去的时候,苏夫人已经放平了呼吸,甚至在见到外甥那张俊美的面孔之后,也忍不住去想,以朱氏的年纪及守寡之身,后宅能时时见到这样的儿郎,真不会动心吗?
“长风过来。”她向卫灏招招手:“有件事情舅母想问问你。”
卫灏不知苏夫人心思,依言坐了过去:“夜色已深,舅母可是因今日之事睡不着觉?”
苏夫人正愁如何开口,闻听此言正好接上话,捂着心口揉了两下,满目愁绪:“朱氏出了这样的事情,你舅父是个大男人,自然考虑不到这些。我却忍不住要想,她生的这般美貌,难道当真能替安儿守一辈子?”
卫灏不觉得苏夫人是会心疼朱玉笙的婆婆,她最多就怕朱玉笙替她儿子戴绿帽子。
“舅母的意思是?”
苏夫人假意道:“朱氏这孩子聪慧能干,我想着与其让她在府里耽搁一辈子,不如替她择一门亲事,以女儿之礼送她出嫁。”她目光紧盯着外甥的面孔,想瞧出端倪。
可惜卫灏情绪波动向来不会表现在脸上,况且他也不认为苏氏会放朱玉笙走,便沉吟道:“此事事关朱氏,甥儿认为还是问问她的意见为好。”
苏夫人只觉得他眉眼之间的笃定很是扎心,到底忍不住刺他:“难道不是因为长风舍不得朱氏嫁人?”
卫灏惊讶之极:“舅母此话何解?朱氏嫁不嫁人,与甥儿有何干系?”
话既出口,苏夫人便不想再藏着掖着,而是伤心的注视着他,很是动情道:“长风啊,我一向拿你当自己的儿子对待,心疼你母亲早逝,也心疼你身体不好,在外养病多年,回府之后却已经有了继母与弟弟,所以才留你在府里多住些日子。可你做什么不好,却非要跟朱氏有了首尾?”
卫灏确与朱玉笙有关系,但却绝非苏夫人口中所说的意思,疑心是哪里露了马脚,自不能承认,还要目光坦荡迎上苏夫人的视线:“舅母这是听了哪里的谣言来冤枉我?我一个男子做了便做了,无甚可抵赖的。可我明明没有做过,就算是被冤枉污蔑,自然可以不理,可舅母有否考虑过,这是要逼死朱氏。她今晚刚刚经历可怕的事情,再遭舅母猜忌,恐怕只能自杀以证清白了。”
“你这么担心朱氏的性命?”苏夫人质问。
卫灏:“……”
某种情况下来说,他确实很担心朱玉笙的性命。
这个小女子嘴甜舌滑还不守规矩,爱财如命却狡黠有趣,最重要的是他答应了给她一条生路,怎么能在兑现承诺之前让苏夫人逼死她呢。
他的犹豫让苏夫人更加肯定了她的猜测,厉声道:“长风,你怎能行此不知廉耻之事?”
卫灏蹭的起身,情绪显而易见的激动起来,似乎是被羞辱的模样:“舅母言重了!甥儿与朱氏清清白白,从未逾矩之处。最多便是见她在府中处境艰难,心有同情而已。舅母也有女儿,若是表妹将来嫁去夫家,日子过得可怜,遭夫家所有人轻视折辱,舅母又作何感想?我不过是恰逢其中,撞上吴澈行禽兽之举,救了朱氏一次而已,舅母太过侮辱人,还是不想家丑外扬,所以才出言污蔑我?”
他满目怒火放话:“既如此,甥儿这就离开刺史府,还望舅母多保重身体!”
卫灏大步往外走,很快掀起帘子而去,只留苏夫人张张嘴,竟是连一句挽留的话都不曾说出口。
晴柔在门外听到了所有对话,小心进屋伺候。
苏夫人呆坐一会,忽然出声:“晴柔,你平日可瞧见长风跟朱氏有不对劲的地方?”
晴柔是个厚道人,细想想慢慢回答:“奴婢经的事情少,平日在夫人身边侍候,有时候见大奶奶过来请安,表公子在时两人眼神也并无交集,也并无亲昵之举。大多都只是客气招呼一声。至于不在夫人面前的话,想来表公子跟大奶奶也不可能有交集吧?”
苏夫人直觉两人之间有问题,但捉奸成双,一切都是她的推测,并无证据,所以才叫了外甥过来质问,谁知却惹得他发怒离开。
她揉着一跳一跳的太阳穴,喃喃自语:“就算是长风对朱氏无意,也难保朱氏对长风无意。这样俊美的儿郎,日日出入后宅,而且还救了她,还是防着点的好。长风既然要离开,让他走就是了。”
为了保住儿子身后清名,她不惜得罪外甥。
哪怕只是一点没有影子的揣测,她都不想伤害到死去的儿子。
卫灏回去之后,卢登还候着。
“收拾所有东西,我们今晚就离开此地。”
潮生跟着进来收拾行装,卫灏吩咐:“日常用的东西及衣衫都不必再拿,只简单收拾银两便好。”
卢登奇道:“主子生气了?可是苏夫人说了什么?”
今晚吴澈与朱玉笙之事,还属于刺史府隐秘之事,卫灏也不想让手下人知道,便怒气冲冲道:“苏夫人怀疑我与朱玉笙有事,叫我过去质问。”
卢登是知道朱玉笙在给自家主子做眼线,但有时候半夜卫灏极朱玉笙院里回来,似乎心情不错,嘴角微弯偶尔还会讲起朱玉笙的趣事,心中便有些疑心,只是不曾印证罢了。
现下苏夫人质疑,自家主子似乎很是生气,加深了他的猜测。
不过有些人,天生聪慧,于情事上格外迟钝。
卢登也无意点破,故而只装傻道:“苏夫人也太过份了,她此话一出,不是逼着主子离开刺史府,要是再去逼问朱氏,岂非让她去死?她一个守寡之人,名声最为重要。”
卫灏大感欣慰:“我生气的点正在于此。朱氏平日待苏夫人恭敬孝顺,她还要逼朱氏去死。再这样过不几多久,朱氏非得被磋磨而死。刺史府后宅这个烂泥塘子是发臭发烂毫无人性了,咱们还是赶紧走吧,尽快解决此间之事,还朱氏自由。”
主仆几人连夜离开刺史府,只留给门房一封信,请他转交吴延。
吴延当晚心情不好,回后宅寻新纳的美妾去消散。
门房还当表公子有急事暂时离开而已,自不敢大半夜去吵醒刺史大人,直到日上三竿才将信递了上去。
吴延拆信之后,才发现这是外甥留给他的辞别信,只说夜深不宜打扰舅父,有事离开。
他气冲冲拿着信去寻苏夫人:“长风也真是的,大半夜留书出走。他一个闲散儿郎出门游历,能有什么急事非得大半夜离开,连个践行宴都不曾摆。”又疑心道:“这孩子不会是见了老二的禽兽行径,想避嫌才连夜离开吧?”
苏夫人一夜辗转反侧,一张脸愈加苍老,木然道:“是我的原因,疑心他与朱氏有些首尾,便叫了他来质问,谁知他极为生气,这才留书而去。”
“荒唐!”
吴延昨日可是把朱玉笙的表现看在眼里,为了清白宁肯去撞柱的女人,岂能与外甥勾连。
苏夫人这话不但是瞧不上自己儿媳,便是连外甥都一并侮辱了。
“你整日脑子都在想些什么?安儿是去了,可我冷眼瞧着他娶的媳妇却是个好的,每日跟在你身边侍候,比瑞雪都孝顺。性情又好,人又聪慧能干,再说她几时跟长风有首尾了?你这完全是给安儿头上扣帽子,还折辱了长风!”
苏夫人却不肯承认自己做错了:“我反复的想,总觉得这两人之间不对劲。长风那孩子待人客气疏离,连瑞雪都不曾亲近,却肯为朱氏出头,说他是为了安儿,我如今越想越觉得不妥。他跟安儿的情份再高,还能高到对朱氏次次出头?”
吴延气得大骂:“长风为何疏远瑞雪,难道你心里不清楚?你教的好女儿,喝醉了拉着长风的袖子不放,巴巴想要嫁给长风,也就是长风脾气好,只能处处远着瑞雪。否则若是待瑞雪亲近一些,岂非又给了这丫头希望,还以为自己能嫁进慕家呢。”
苏夫人苦笑:“是我教的好女儿,眼光是不错。可惜老爷不肯许亲,非要拿她去跟京里联姻,彭家儿子如何,老爷难道不知道吗?明知那是个纨绔却仍要将女儿嫁过去。我过得什么日子,女儿将来便也过得什么日子。”她说着说着只觉心痛难当,不由放声痛哭:“我只生了三个孩子,安儿去了,瑞雪将来嫁出去也不会有好日子过,只剩下琰儿还不懂事,将来还不知怎么样呢。嫁给老爷几十年,老爷何曾体谅过我?”
她心中何尝不知道外甥人品不错,并不贪恋女色,能与长子吴安谈到一处的自然也是博览群书,可是丈夫不同意这门亲事,她便唯有硬着心肠逼女儿接受彭家的亲事。
可是凡此种种,她为丈夫考虑,丈夫却从不会为她考虑。
她终于心中悲苦情绪崩溃,不顾仪态的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