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还不快来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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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席过半,有人清醒有人半醒,有人闲聊有人共饮,偏厅还有女乐助兴,曲调轻缓似月光流泻一地,轻幽舒缓,松解了大家的神经。
朱玉笙怀疑自己有些醉了,摸着桌上茶盏灌了一杯又一杯,侍候的丫环还当她口渴,极有眼色的不断给她续水。
苗姨娘暗笑苏夫人精明一世,到头来长子早亡,儿媳妇上不得台面,贪财又粗野,女儿此刻正拉着钱妈妈耍酒疯,再闹下去说不得要出丑。
她计上心头,向自己身边的丫头使个眼色,那丫头顺着她的眼神瞧过去,顿时会意,见吴瑞雪摇着空酒壶发脾气:“酒呢?空了还不上酒?!”便悄悄去茶水间装了一壶男席上更容易醉人的金桂酒。
女席上的桂花酿有酒味,但喝起来口味更香甜一点,酒味也相对低一点,但男席上的金桂酒可是三年陈酿,寻常男子喝多了也要大醉一场。
吴延喜饮酒,府中金桂酒请的州府之中最好的酿酒师傅每年上门服务,而府中诸位公子也不知是传自父亲的爱好,还是为了讨好父亲,皆是从小便练习喝酒,如今大都能陪刺史大人多喝几杯。
酒量最好的,当属二公子吴澈,陪刺史大人豪醉一场都没问题。
那丫环端着一壶金桂酒故意从吴瑞雪身边走过,脚步声惊动了正在讨酒喝被钱妈妈阻止生闷气的吴瑞雪。
大小姐见到端着酒壶过来的丫环,二话不说直起身子边捞过漆盘里的酒壶,对着嘴巴灌了一大口,顿觉酒意香醇浓厚,大为满足:“好喝!”
那丫环似有为难之色:“这……”
钱妈妈并不知壶中酒与吴瑞雪之前喝的有何区别,都闻得到一股桂花香气,便也只当是甜滋滋的桂花酿,劝又劝不住,只得任由她喝。
朱玉笙灌了太多茶水,扶桌起身去更衣,谁知才出去一圈回来,不过盏茶功夫,只见两席之间隔着的巨大的云母屏风已经被推倒在地,上面镶嵌着的各种玉石已经被砸了下来,而吴瑞雪正抱着她一心痴恋的表兄大哭,钱妈妈急得团团转,掰扯着她的胳膊准备把她从表公子身上扒下来无果,急出一头热汗。
朱玉笙:“……”
她不敢想象苏夫人此刻的心情,悄悄在厅内巡梭一圈,发现吴延铁青着一张脸,而苏夫人面色苍白摇摇欲坠,其余庶出女子冷眼瞧着,大多都在看热闹。
身为吴瑞雪的嫡亲嫂子,朱玉笙再不愿意管这摊子烂事,至少在刺史府之事未了之前,她也得硬着头皮。
“大小姐,我知道郎君走了,又是中秋家宴,你心中难受想哭,不如我送你回房去?”
卫灏求助的眼神与朱玉笙视线相接,透着说不出的急切——还不快来救我?!
吴瑞雪思郎成狂,近来心情郁郁又再无退路,喝酒之后便生出破罐子破摔的念头,再也压制不住,摇摇晃晃起身之时,钱妈妈还当劝得她要回房休息,谁知她竟直奔着男席的方向而去。
钱妈妈反应又慢,她还没追上去,半醉的吴瑞雪已经推了一把碍事的屏风,巨大的屏风砸落到地上的响动惊扰了厅内所有参加家宴的人,众人不由自主都去追寻声音的来源处。
谁知吴瑞雪浑然不在意旁人的目光,径自奔着表兄而去,也或者在她眼中此刻厅内已无旁人,唯有她朝思暮想之人。
卫灏正被刺史大人抓着评判今晚诗作的魁首,便被跌跌撞撞冲过来的吴瑞雪抱住了胳膊大哭:“表哥,你为何要拒绝我?”
吴延听得真真切切。
坐在卫灏下首的三公子也听得清楚。
席间呆滞了一瞬间的人们心中疯狂涌上吃瓜的兴奋,唯独苏夫人脑子“嗡”的一声,几乎要炸开。
她苦劝压制许多,竟还是未能让女儿回心转意。
有那么一刻,她甚至有点后悔当时要挽留外甥住下来。
他若是早点回京里去,是否就能避免女儿这一刻的出丑。
还好朱玉笙不知道从哪个角落冒了出来,迅速去男席,试图把女儿带回来。
苏夫人深知女儿的性格,好像浑身上下只长了一根筋,轴住都转不过来。
她忙催促身边丫环晴柔:“去帮大奶奶一把,快拖回来。”拖的自然是女儿吴瑞雪。
但这世上有一种人最为难缠,便是酒鬼。
所谓的酒后吐真言,何况是已经被家中父亲强制定亲,又被母亲压制许久的吴瑞雪,喝得大醉之后心中燃烧着的那团火越来越旺,只觉得没有吐露出来,非得将真正的自己烧成灰烬不可。
她使劲去推拉着自己的朱玉笙:“我的事情你少管!”她跟吸血的蚂蝗似的再次紧抱住了卫灏的胳膊,放声大哭:“表哥你为何不喜欢我?是我长得不好看,还是性格不好?表哥你知不知道,自从第一天你来家中,我就心悦于你……”唠唠叨叨,竟当众表白
苏夫人的脸都绿了。
她一生要强,无论是丈夫流连美色,还是妾室上门挑衅,都经历过了,谁知竟亲眼见到女儿抱着男人哭,还诉说相思之情。
“孽障,你是要气死我吗?!”苏夫人厉声喝止:“再胡说八道,你也不必再嫁人,索性落了头发做姑子去!”
吴瑞雪从小到大被母亲娇宠,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从不曾有过得不到的东西,便是逢年过节要给家中女儿打首饰裁衣裳,也必然是她挑完才能轮得到其余庶出的妹妹们。
谁知一朝钟情于表兄,就跟成魔一样,他拒绝的越彻底,她越是念念不忘; 他越加客气疏离,不假辞色,她便越想让他对自己和颜悦色,若是能对着她笑就更好了。
越是得不到,便越想得到。
在卫灏一次次的委婉暗示拒绝之下,更助长了她的痴情,而这种执念在他拒绝私奔之后达到了顶峰。
与此同时,对于一味压制苦劝自己嫁去做彭家妇的亲生母亲,吴瑞雪心中的反感与厌恶也达到了顶峰。
她满腔怨恨的想,嫁去彭家过得日子还不是同你一样,做个独守空房的正室,有什么意趣?
此刻,她抱着表兄的胳膊,触及到他的衣袖,闻到他身上雪后冷松的味道,满心欢喜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甚至还充斥着一种说不出的恶意,对于父母强制自己嫁去彭家的公然反抗,当众给父母难堪,让她心中痛快不已。
“表哥,只要你愿意带我走,我这辈子跟定了你!”她摇着卫灏的胳膊:“表哥你答应我啊!”
比起曾经试图让母亲帮她退掉彭家亲事,再撮合她与表哥的婚姻,她现在已经不再寄希望于任何人,而是当众求情。
卫灏去扯她的胳膊:“表妹,你喝醉了,等你醒来再说吧。”
朱玉笙小心再劝:“大小姐,咱们先回房洗把脸换件衣裳,你瞧瞧你身上的酒渍,哪有人一身酒气喝得人事不省的?”只怕你酒醒之后想起自己冲动之下所做之事,都没办法在刺史府后院待下去了。
不过也不要紧,估计以这位表兄的手腕,彭家的亲事她也不必再忧心。
吴瑞雪抡起巴掌去打朱玉笙:“贱人,都是你!”都是你勾引表哥,还试图拿我私奔被拒来要挟我。
可是现在,她什么都不在乎了!
她豁出去了!
苏夫人只恨不得自己晕死过去,再瞧不见女儿丢脸的这一慕。
她怀疑女儿是在报复她。
厅内,大多数人都没有采取行动,唯有苗姨娘似乎在为苏夫人说话,张口规劝:“大小姐,你已经定亲了,再抱着表公子的胳膊哭也不合适。你要再这样,夫人可得被你气晕过去!”
苏夫人:“……”我倒是想晕!
她气妾室煽风点火,更恨自己的女儿大庭广众之下丢脸,但又无计可施,只能眼睁睁看着丫环跟儿媳妇去撕扯紧抱着外甥的女儿。
卫灏被缠的心中厌恶,估摸着时候差不多了,便假意劝了两句,话还未说完,外面便有老仆脚步匆匆冲了进来:“大人,不好了——”
团圆佳节,吴延心中堵了一团火,忍不住骂道:“什么不好了?”
那老仆道:“外面来了一帮乡民,站在府门口不肯走,说是二公子逼良为娼,引诱读书儿郎进赌坊,还设局讹诈钱财,打人害命,都聚在府门口向大人讨要个说法,外面已经围了很多瞧热闹的人。”
吴延:“……”
吴澈一时之间也想不起谁人胆大如斯,竟然敢聚众闹事,闹到刺史眼皮子之下,当即喝骂道:“哪里来的刁民,竟敢跑来府衙闹事?”
吴延气得踹了他一脚:“做事也不知道弄干净点!”也不想再看到长女醉后丑态,阴沉着脸吩咐:“夫人,还不快让人把这丫头扶回房去醒酒?”又瞥了一眼卫灏:“长风跟我来。”
一介弱女子,卫灏其实完全可以使用蛮力把人推开。
但当着吴延的面,他现在可是吴瑞雪的表兄,冷漠强硬把人推开,厌恶的骂回去,说不得会引起吴延的疑心,自然还是要做个懂事的外甥与亲切的表兄。
有了吴延这句话,他语气温和但态度坚决的把吴瑞雪从身上撕下来,转而塞进朱玉笙怀中,两人默契的对视一眼,便跟着吴延匆匆而去。
朱玉笙前两日便隐约猜到了,这位恐怕要在中秋佳节搞点事情出来。
具体执行的细节,对方没有告诉她,她便懂事的没有追问,只静等事发。
眼见得中秋宴席过半,外面玉轮高悬,她还当自己猜错了,说不得这位发了恻隐之心,想让刺史府众人过完最后一个全家团聚的中秋佳节,谁知还是她高估了某人的心软程度。
刺史府外,此刻聚集了足足有一两百人,壮年男子居多,还有些年轻妇人以及白发苍苍的老头老妇人,群情激愤正向里面嚷嚷着:“刺史大人要为我等小民作主,严厉惩治吴澈……”
吴延当先,卫灏随后,吴澈急慌慌跟上,还有幸灾乐祸的三四五位公子紧随其后,连年龄不大的吴琰也跟在几位兄长后面出来凑热闹。
三公子吴廉与胞弟吴盛咬耳朵:“吴澈平日在父亲面前装得人模狗样,这下子要露馅了。”
吴盛小心警告胞兄:“别笑!把你的嘴脸拉下来,别翘起来看老二的笑话,让父亲瞧见吃挂落。”
吴亮身为“贴心”的弟弟,紧走几步追上吴澈,似乎很为他着想:“二哥,到底怎么回事?你手底下的人没处理干净?”
吴澈:“……”
他一张脸上戾气横生,磨着后槽牙轻道:“让我知道谁在找死,我非扒了他全家的皮不可!”
吴亮内心暗笑,怀疑此事是慕表兄暗中策划,就为了给大房出气。
苗姨娘欺到苏夫人头上,恨不得在正室夫人头上跳一曲,好几次他见到表兄慕长风注视着苏夫人,目光充满同情。
前几日他约慕表兄喝酒,没想到向来不怎么搭理他的表兄竟然如约而至,两人在外面寻了一家僻静之处畅饮一番。
吴澈拿他当狗,他不光要放了老三老五出来给吴澈添堵,自然还要给他找些不痛快。
酒至半酣,他试探性的问:“慕表哥可是很同情夫人的处境?”
谁知对方却回道:“我倒是更同情四表弟的处境。”
吴亮大惊:“我的处境如何?”
他这位一直在府中冷眼旁观的表兄一针见血道:“二表弟刚愎自用,又狂傲自大,我初进府时四表弟便与二表弟关系不错,可我瞧着二表弟并无容人之量,只恐将来他能做得了刺史府的主,待自己的兄弟手足说不定连下人都不如。”
一句话,让他的新仇旧恨全都涌了上来。
吴亮猛饮一口酒,央求道:“表哥救我!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老二坐上家主之位。”
他这位表兄慢悠悠饮了一口酒:“都是表弟,我为何要帮你阻止二表弟?”
吴亮自以为瞧清了对方:“表兄你出自正室的肚皮,姑母又是在姑父接二连三纳美之下郁郁而终。而姑父却娶了继室生了娇儿,我瞧着表兄待夫人极为孝顺,也与大哥极为投契,想来心中定然是偏向长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