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你娶她,那、那明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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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聪原本是要打卫灏泄愤,不成想却砸了无辜路人的摊子,没想到还被卫灏质问,他正梗着脖子欲待与卫灏理论,却被花白胡子的摊主冲上来揪住了前襟领子。
那老人家儿子是干苦力的,累坏了腰在床上躺着不能动,儿媳妇在外面有人,被勾连跑了,剩下个老伴儿在家带着五岁的小孙女艰难度日,一家子都指靠着这个泥塑的小摊子过活。还好他手艺出众,摊子前面总围着不少客人。
此刻,他悲愤的几近哆嗦,揪着谢聪不肯撒手:“你赔我摊子!赔我!”昨晚儿子咳了半夜,原还想着今日多赚些,去医馆给开三剂止咳嗽的汤药。
谢聪老大个子,被人家扯着前襟质问,特别是老摊主个头本来就不高,还佝偻着腰,跟个压在衣襟上的大秤砣似的,将他坠成个弯曲的大虾米。
他一张英武俊朗的面孔涨得通红,想象之中英姿勃勃为卢明月打抱不平的形象彻底毁了,少年难堪之极:“你松开!有事说事,我赔你还不行吗?”他扯下荷包,也不管里面到底还有多少银子,一股脑儿都塞进摊主手中:“喏,全赔给你!”
摊主没想到这位肇事者如此爽快,连忙松开手,打开荷包把里面几块银子都倒了出来,打眼一扫便估摸出这位少爷赔多了,这些银子能买下他三个摊子还绰绰有余。
他平生不好占人便宜,连忙低头估算摊子上的损失连货带架子原料重新置办需要多少,又从手里的几块银子上掂了又掂,试图给这位少爷退回去一部分。
正在忙乎着,谢聪已经丢下他直冲向卫灏:“姓卫的,你什么意思?”
卫灏被谢家这位小公子弄得莫名其妙:“你我之间,真有过节?”
他怎么不记得。
谢聪可不管卫灏这位朝廷新贵如今正炙手可热,多少人赶着巴结都不得其门而入,他反而恶狠狠道:“你为何要这样羞辱人?”
卫灏:“……”
他好端端带着心上人逛街,这位谢小公子赶着上来打人,还说他羞辱人。
同逛一处大街也算羞辱人?
卫大人怀疑谢家这位小公子可能脑子有点不大好使,莫名其妙上来打人不说,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让不知情的人以为他当真做了什么十恶不赦之事,羞辱到谢小公子了。
“我怎么羞辱人了?”卫灏觉得奇怪。
朱玉笙怀疑的眼神在谢聪面上扫了两遍,又仰头去瞧卫灏的面色,后者一脸坦荡,相反看着这位小公子的眼神里都是怀疑。
谢聪此时才醒悟过来,原来在他与卢明月关注着卫灏的时候,卫灏却对他的未婚妻卢明月一无所知毫无兴趣,也并不关注,甚至连他与卢家的关系都不清楚,这才对自己的行为摸不着头脑。
“你带着外面的女人公然在大街上闲逛,难道不是对明月的羞辱?”
谢聪点明了自己的来意。
卫灏恍然大悟。
“哦,原来谢公子是为卢小姐打抱不平?”
唯独朱玉笙听到卢明月二字,默默往后退缩,还试图把自己的手从卫灏手里挣脱出来。可谁知却被他握的更紧了。
卫大人不但没有任由她往后退缩,甚至还伸臂揽住了她的肩膀,等于将她整个人都揽进怀中,语声难得不带冷意,反而带着说不出的柔缓安抚:“乖乖等着。”
然后抬头对上谢聪质询的眼神,极为坦然道:“谢公子打抱不平可能找错了人。这门婚事当初我便不同意,乃是我母亲执意要定。后来我前往江州,听说我母亲背着我已经向卢家提亲。上次我与卢小姐在公主府也曾遇见过,想来我的态度她也明白。”
他下巴微抬,以目光示意谢聪:“要不谢公子去问问卢小姐,她知不知道我对这门婚事的态度,再来打抱不平。”
卢明月与谢聪尴尬对视,恨不得找个地方藏起来。
谢聪目瞪口呆。
他方才以为,卫灏是在明知有未婚妻并且还要娶卢明月的情况之下,还公然带着别的女人在大街上闲逛,谁曾想从头到尾卫灏就没想过要娶卢明月为妻。
“明月,你知道这事儿?”
自从卫卢二人订婚,他为此伤心颓废了好一阵子,后来本着“只要你过得幸福,我也会很安心”的想法,强迫自己接受卢明月会嫁为卫家妇这件事情。
每每想起此事,他心头便如被针扎过一般疼痛,却又无处言说。
谢聪性格从小飞扬跳脱,不曾受过大的挫折,唯独对卢明月的一片痴心到头来却落得一场空,让他备感难过。
但人的感情不是说收便能收回去的。
他见不到卢明月,便牵心挂念,吃不好睡不安心,后来说服自己:“我们都是十几年的交情了,没必要因为她要嫁人便断绝来往。大不了……大不了等她成婚之后,我们再断也不迟。”
怀揣着这种不可告人的心思,谢聪依旧厚着脸皮围着卢明月打转,甚至还悄悄派人去打听卫灏的消息。
比起卢明月这位正牌未婚妻对卫灏行踪的淡然,谢聪对这位情敌可是了如指掌,从他在江州的功绩到蜀王叛乱之时的镇定自若,让谢聪一面佩服着他,一面又暗暗在心中评估着他,也不知他能不能胜任卢明月丈夫这一职位。
谁知等来等去,却等到了卫灏公然带着女人上街的一幕。
他委屈求全,难道就要把心爱的女子拱手让给这样左拥右抱的男人?!
谢聪再不能忍,誓必也要为卢明月出一口恶气。
当事人卢明月此刻再当鹌鹑,就有点不仗义了。
她深吸一口气,以平息慌乱尴尬的心情,扬起笑脸摆出从小到大在外面装乖的大家闺秀温婉的模样,缓慢走过来,先是向卫灏轻施一礼,接着道歉:“卫大人见谅,谢公子不知内情鲁莽了,惊扰了卫大人与这位……”她到底还是没忍住,调皮的眨眨眼,故意停顿了下来:“不知这位姑娘如何称呼?”
朱玉笙没吭声,只把目光投向卫灏。
卫灏好似生怕她跑了一般,揽着她肩膀的手又加了两分力道,迎上卢明月询问的目光,径自介绍:“这位是我的未婚妻朱玉笙,国孝之后我们便会成婚。”
朱玉笙:“……”
她在卫灏怀里悄悄捶打他的背,用这种方式责问他——婚都没退,你大张旗鼓告诉卢明月要与我成婚,合适吗?
卫灏从身后攥住她作怪的小手,还低头含笑道:“怕什么,卢小姐迟早要知道。”
他没有遮遮掩掩,而是大大方方告诉卢明月,眼前这女子并非什么随便的女子,也不是外面的野花野草,而是他心仪的姑娘,也会是他将来的妻子。
卢明月狡黠的眼神偷瞄了谢聪一眼,发现这傻子脑子已经失去了思考功能,竟然还结结巴巴的问:“你娶她,那、那明月呢?”
她想到这几个月谢聪的颓废失落与隐忍,心里忍不住又好气又好笑,他是宁愿憋死也不肯说是吧?
卢明月顿时心里不舒服了,于是眼眶蓄泪,要坠不坠,语声凄楚之极:“卫大人,自从两府定下婚事,我一心备嫁,谁知你竟然……你竟然这样,你对得起我吗?”
朱玉笙浑身都不舒服,她无意于伤害别人,尤其婚嫁大事于女子来说关乎一生幸福,而她的出现也许毁了一段良缘,她讷讷开口:“卫大人——”
都不必朱玉笙说出来,卫灏便明白了她的意图。
朱玉笙的勇敢无畏好像都是有数的,在旁的事情上全部用完了,轮到两人的感情之事,一再退缩,从不大胆,都是被他推逼着往前走,有时候卫灏甚至都要怀疑是否自己的一厢情愿死缠烂打才成就了今天的局面。
但有些时刻,他每每心情不之时,总能从朱玉笙的眼神里看到对自己的依恋,便忍了下来。
想来卢明月的话又刺激到了她。
他手上用力牢牢把人禁锢在自己身边,低头狠狠道:“你闭嘴!”
朱玉笙:“……”
你居然凶我?!
你居然敢凶我?!
卫灏几乎能猜到她要说出来的话,索性把人按进怀中,扣着她的后脑勺把一张俏脸都按埋在自己肩头,便是一副拒绝听她说话的样子。
大街之上,人来车往,朱玉笙鼻端充斥着男子身上好闻的冷冽甘香气息,不同于两人在房间里独处之时的耳鬓厮磨,而此刻她被男子整个都按在怀中,全身紧紧贴着他,耳端充斥着闹市区里车马喧喧人声语沸的吵闹声,还有卢明月好像受惊般“嘶”的一声,以及谢聪的冷哼声。
朱玉笙顿时面颊灼烧。
此刻,就算是卫灏要她出来见人,她也觉得以自己的脸红程度,没办法直面卢明月与谢聪了。
她索性放软了身体,把自己彻底埋进了卫灏怀里。
感受到怀里人儿的柔软依顺,卫灏嘴角微弯,眸光温软,低头瞧着她的头顶,还轻轻摸了两下她的发顶。
卢明月:“……”
从来没想到冰山融化之后,会是这副场景。
卫灏虽为她的未婚夫,可满京城瞧中他那张脸,想要嫁他的贵女们哪个敢做这样的美梦,被卫灏温柔以待?!
相敬如宾已经算是恩爱了。
或许,在众贵女心中,“温柔”这个词在卫灏身上压根不会存在。
谢聪原来只听说过卫灏的才干功绩,没想到他的脾气这般臭不说,还对卢明月一点也不好,顿时愤懑之气冲天而起,口不择言:“姓卫的,你要是不想娶明月早点开口。你不愿娶自有大把人排队等着娶,又何必公然羞辱人呢?别以为你如今是御前红人,我便怕了你!”还一把拉过卢明月,揽进自己怀中。
卢明月一双眼珠子都差点从眶子里脱出来,没想到这个呆子差点把自己憋死,竟然也有开窍的一天?
卫灏唇角微弯,似乎遇上了什么有趣的事情,难得能让他面上雪意消融,语声是出奇的客气:“卫某已有心爱之人,谢公子若是想娶,不如赶紧请媒人登门提亲。”他竟然还破天荒的调侃一句:“不然我怕排队去卢府提亲的人太多,轮不到谢公子。”
说完,他托着朱玉笙向两人拱手道别。
“他什么意思?”谢聪一双耳朵通红,面色尴尬,左顾右盼,就是不敢低头去瞧卢明月的眼睛,还顾左右而言他:“姓卫的这是什么意思?他自己悔婚,却拿别人来说事儿,搞得好像别人不守承诺一样……”絮絮叨叨个没完。
实则内心乐开了花,恨不得当街蹦几圈,好宣泄他的开心。
可惜怀中还搂着卢明月,甚至他都有点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一激动之下把卢明月搂在怀中的过程,只是全身僵硬一动不敢动,生怕下一刻便被卢明月推开,又伤心又难堪。
方才算了一通帐的老摊主也顾不上凑热闹,埋头苦算终于理清了账目,把谢聪荷包里一堆银子分作两堆,扣除了赔偿摊位的银子,极没眼色的过来,把剩下的银子给递了过来。
“公子,这是剩下的银子,还给你。”
谢聪抓狂——你是老眼昏花,没瞧见本公子有正事要忙?
他一张脸僵成了山上的青石板,又冷又硬:“全都赔给你,多出来的就当小爷给你的赏钱。”
谢小公子跟卢明月从小淘气的时候居多,温柔呵护也透着小心翼翼的笨拙,他方才见到卫灏当街揽着女子的模样极为熟练自然,内心羡慕不已,忽略了在旁边瞧热闹的路人,此刻才察觉到此举不妥。
但让他把卢明月从怀中推出去,他又舍不得。
从小胆大包天,自忖文武双全不差于世间任何儿郎的谢聪僵硬在原地,任凭他自认智计百出,也从来不曾应对过这样的局面。
怀中的卢明月出奇的安静。
以往,卢明月跟谢聪在一处,不是笑便是闹,活泼动人,还时不时故意气谢聪,小话一套一套的挤兑他。
没想到今天被谢聪一把揽进怀中,却一声不吭。
谢聪不敢说也不敢动了,满脑子胡思乱想,却不敢低头去瞧她的神色,一时里想着她说不定下一刻便要破口大骂或者拳脚相加,骂他占自己的便宜,一时里又想着,他直面了卫灏的退婚现场,半点面子也不肯给她留,恼羞成怒之下她岂不要找他撒气。
他挺直了腰板,暗中在肌肉之中蓄满力量,准备迎接卢明月的暴击。
这位小姐打起人来,力道也不轻啊。
老摊主拿了几倍的赔偿,心中乐开了花,也不再找谢聪的麻烦,笑呵呵收拾自己的烂摊子了。
旁边还有原来等着做泥塑的顾客从头至尾旁观了这场闹剧的整个过程,也不管几人身份背景,却将四人之间的关系理清了,此时善意提醒:“公子,赶紧回去请媒人吧!”
谢聪如梦初醒,下意识低头去瞧卢明月,想要从她脸上读出她的意愿,谁知正对上一双晶亮的眸子,以及……以及面若云霞含羞的笑脸。
他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语音里还带着些微微的颤抖,小声询问:“明月,要是……要是我请人去你家提亲,你不反对吧?”
少年的声音里含着满满的期待,那样专注热烈的眼神,让卢明月滚烫的内心被捅开了一个口子般,热意顺着嗓子眼里流了出来,让她说话都不太利索,白了他一眼:“那是你自己的事情,我哪管得了?”
少女在他面前刁蛮一如既往,但谢聪从来都善于从她的话里提取主要信息,顿时大喜过望:“你的意思是……你不反对?”
这个傻子!
哪有人这样问的?!
卢明月捶了他一拳:“去不去是你的事,难道我还能拦着你不成?”
她一巴掌拍开谢聪结实的小臂,从他怀里脱开身,扭身便往前走去,边走边骂:“大傻子!大笨蛋!什么都不懂!”
难道要她明说?
总算谢公子不算太笨,后知后觉的反应了过来,方才善意提醒还等着拿自己彩塑的客人再次提醒:“公子,还不快追?”
谢聪如梦初醒,也不管卢明月嘴里骂得有多气人,他迈开长腿几步便追了上去,还主动牵住了卢明月。
卢明月待要甩开,可这大傻子不但手劲大,抓得还牢,也不怕他手心里练武的茧子硌着自己的手,就是死不松开,笑声极尽欢悦,显然开心之极:“明月,我今日回去就让父亲上门去提亲,不管公主府那边怎么说,反正我一定要娶你!”
“大笨蛋!”
卢明月别别扭扭,满脸通红。
谢聪连连承认:“对对,我是大笨蛋,明月你别生气了!”
“大笨蛋,二傻子!”
“对对,我是大笨蛋二傻子!”
卢明月一张小脸飞红,骂骂咧咧往前走,手却被少年温暖带茧的大掌牢牢握在手心,他常年练武,一双手可握弓箭长枪长剑,唯独不曾这样牢牢握过小姑娘们柔嫩细滑的纤纤玉手。
这是头一回。
激动的手心都要出汗了。
最主要的是,无论卢明月骂什么,谢聪都跟只温顺的大狗子一般,弯腰跟她并肩走着,还应承的特别干脆:“我就是笨蛋二傻子!明月你别生气了……”
男孩子笨拙至极,但无人怀疑他的真诚。
卢明月骂着骂着也被自己逗乐了,在无人处停下脚步,扭头盯着他:“你怎么舍得说出来了?”
谢聪还有些没明白:“我说出什么了?”
卢明月一双眼睛生得流光溢彩,盯着他的时候,让他有种对方爱上自己很久的错觉,眸子里似乎含情脉脉,盛满了滚烫的情谊,令人慎重以待。
谢聪略一想终于懂了,窘迫不已:“还不是……还不是姓卫的欺人太甚,我总不能看着你被人欺负吧?”
卢明月不满意了:“你原来不是想要娶我,只是单纯不想见我被姓卫的欺负?”
“不是不是!”谢聪急了:“我想娶你!我想的,想了好些年了。从小见到你的第一次,我就想把你娶回家了。”情急之下,他把心里话儿全倒了出来:“要不是姓卫的横加阻挠,我早去卢府提亲了。”
卢明月听到了自己早就想听的话,终于满意了,笑出一串清脆的笑声,飘洒在人来人往的街头。
许多不认识的路人见到这样登对的少男少妇,都忍不住在心里慨叹一句: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