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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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精神和身体像是分裂成了两个极端。」
“咒术师”本就只是一份职业而已,迹部景泽直到今天也一直这么坚定地认为着。
少年静静地伫立着,隆起的控制台将他的身形衬托得更为修长,身体两侧的手臂散散地下垂着,大半个身子都拢在了漆黑的披风里。
和伏黑甚尔如出一辙的墨色的发丝覆盖在眼前,浓重的阴影模糊了视线。
他的身体像是依旧松弛着,却又并不那么自在。
寂静的空间里,时间的界限被无限制地模糊着,也许是一分钟,也许不止。
迹部景泽喘了一口气,湿热的气体像是贴着喉腔一点点慢慢溢出。
他知道自己该愤怒的,但感官的口子像是被分外坚固的巨石所堵死,而缝隙里渗透出的那点子稀薄的情绪,如同无根之木那般,飘荡起伏却迟迟无法得到支撑。
“能避则避”,事实上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
避开麻烦的场所,远离复杂的根源,想要好好活着的话,学会控制情绪,然后“无视”才是最重要的。
因为一直是这样的,所以即使跳动的理智不断地提醒着他此处的异常,但他的身体和心里却依旧率先帮他做出了行动上的选择。
“这种时候我应该觉得愤怒才对”,他提醒自己,但迟来的愤怒却是如此的没有底气。
“……不那么的生气没有关系吧,反正这里也没有其他人。”少年喃喃地劝说自己,因为没有其他人,所以稍微泄露一点‘怪异’也无所谓。
“但是,杰的话,一定不会就这样离开这里。”迹部景泽退后一步,准备离开的步伐又再次停滞。
很难说他现在抱有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实验室的情况并不像是带走小白一样只是顺手而为即可,这里涉及的秘密和真相,显然不是一个初入咒术界的新生所能涉及的。
可是就这么离开的话,杰一定会很失望吧……悟倒是很可能会觉得无所谓,但硝子也许也会生气?
迹部景泽下意识地回避着同伴们也许会存在失望的可能性,给自己一份趟浑水的理由其实如此简单,可以是夏油杰的锄强扶弱,也可以是五条悟的神爱世人。
但无论如何,选择“独善其身”都不像是少年人该有的风气。
他伸出手指将鼠标挪动了一寸,暗下去的屏幕又再一次亮了起来,实验数据的页面并没有被关掉,迹部景泽将视线落点在“特级咒灵怨女”几个血红色标注的字体上。
显然这座实验室里诞生过不少咒灵,但是不管怎样,特级咒灵都是最为特殊的那一个。
迹部景泽踏入咒术界仅仅一年,虽然他知道咒术世家里会有用咒灵测试家族子弟的情况,但他不曾听说过有豢养特级咒灵的先例,人为可控的特级咒灵,这怎么可能呢?
尤其是,这玩意能藏哪里去呢?
【我的建议是不要有过多的好奇心。】
迹部景泽又再一次记起年长的中间人的告诫,只需要完成任务就好,别的什么都不要做,好奇心是最不可取的。
如果不是控制台上的监控设备启动按钮过于明显的话。
他不想要有过于活跃的好奇心,但显然按下去才是少年人该有的作风,也是他那几个好友一定会做的事。
即便是在毫不相干的地方,他也不想被好友们抛下,迹部景泽给了自己一个理由。
他抬起手,伸出的指尖微微用力,机器启动的声音像是午夜里咯吱的镰刀声,不久,周遭黯淡的光线骤然亮了起来。
二十多个监控屏幕占据了迹部景泽视线的所有角落,待到短暂的载入过后,真实的境况借由机器的眼睛如实地传达到了观看者的眼里。
“……”
“原来如此。”
“二楼原来不是什么实验重地啊。”
“看来好奇心真是要不得。”
年少的咒术师喃喃低语道,他不曾挪开视线,反而是强迫自己把目光锁定在监控屏幕上。
披风覆盖下的身体本能的颤抖着,他的嗓子里好像压了一口污秽,堵住了剧烈喘息的呼吸道口,尖锐的情绪如此鲜明,他感觉自己的眼眶在发热着。
情绪的转变来得如此猝不及防,却又出奇地顺理成章。
监控里全是人类,亦或是说“人体”更为合适。
断肢残体,血流成河,被定格的生命仰起头无声的尖叫着,恶意无处不在。
这里是咒灵的天堂。
“你在看实验监控吗?”
突兀的声音响起,迹部景泽机械地转过头,穿着白色大褂的男人站在门口,他好像完全不在意迹部景泽的存在,更不介意实验被暴露出来。
他只是狂热地盯着,瘦骨嶙峋的手指指着正中间那一块道:“你知道毛娼妓吗?就是日本文化里,用处女的鲜血来沐浴,吸食少女脑髓的妖怪。”
“培养皿三号,那就是我专门为它诞生所准备的,人可尽夫的妓女和一百个处子,啊……”男人发出了难耐的喘息,像是攀上了高‘’潮:“慢慢地,慢慢地,恐惧会诞生最可爱的宝物……”
“所以,你就是为了这种东西,将一百零一条生命逼上了绝路吗?”
“说说看吧,这座研究室,你还知道点什么。”
迹部景泽好像听到了自己的声音,是跟往常一样的冷静温和,说不清楚是久违又陌生的愤怒,还是什么其他同样激烈的情绪,以至于他的精神和身体像是分成了两个极端,他告诉自己必须控制自己,却又无法自控。
“你问我知道什么?”男人错愕地回望了,继而又痴痴地笑了起来:“我知道什么?我当然是什么都知道。”
“怨女在哪?你们将二层封闭了起来,但是那里没法安放特级咒灵吧?”
“二层?”男人露出了恶嫌,像是想到了什么恶心的玩意:“那里不过是猪圈而已,只是因为太臭了才将它封闭隔绝起来的,简直污染了我的实验室环境,要不是还需要这群畜生当饲料……”
迹部景泽耐心在逐渐耗尽,他打断道:“我问你怨女呢?”
“你是咒术师吧?能找到这里应该是相当有本事了,擅闯实验室可是死罪。”自说自话的男人露出了一个施舍的表情,他倨傲地道:“但是只要你肯加入……”
男人的话没有结尾,骤然瞪圆的双眼像是不能接受现实一般,迹部景泽右手抚在“鎏影”的刀柄上,锋利的刀锋切割了黑夜,他的眸子里似是染上了墨,本就深邃的瞳孔里映上了红梅般摇曳的血色。
他的精神和身体像是分成了两个极端,明明知道需要控制自己,手却自主地将横刀送进了男人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