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接地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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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亲王李永寿是被憋死的，不知道第多少次发病，熬到天亮时，浓痰卡住了他的喉咙。
他的王妃眼底一片青乌，发丝凌乱，困得趴在床边不停打盹。
她在手上拴了根绷紧的绳子，赵永寿只需轻轻一扯，便会瞬间惊醒。
李永寿双拳紧握，用全身的力气按住胳膊，不让绳子抖动丝毫。
他清楚的知道，王妃一旦惊醒，便会迅速拿起泡在烈酒中煮过的细竹管，熟练的用嘴抽出他喉中的浓痰。
接下来，便是守在王府的太医进来请脉，流水般的御赐药品一碗接一碗往他肚子里灌。
一切的一切只因他在年少时，用身体为当今陛下挡下致命一刀。
没受伤之前，他是祖母最心爱的孙子，少吃一口饭，就会被搂在怀里心啊肝啊的哄，所以十六岁之前，李永寿是个肉墩墩的小胖子，以匀称为美的帝都中独树一帜。
受伤之后，他身体慢慢的瘦成细竹竿，走在路上，所有人下意识避开三尺远，生怕路过的风把他带倒。
更可怕的是每到阴雨天和季节变换，受伤的地方会持续不断的疼痛，如同万针刺麻的感觉折磨的他一宿一宿睡不着。
无论陛下派来多少太医，赏赐多少名贵药材，他的身体还是悄无声息的恶化下去。
侄儿已经长成，请求承爵的折子他也递了上去，把安亲王府扛到现在，他也对得起战死沙场的大哥。
但是活着，真的太难了！
他撑的好累！
李永寿清晰的感应到窒息传来的痛苦，全身上下的每一处都逼迫着他快些呼吸，但他硬是憋着不肯喘气。
他拖累了太多人，该走了！
啪！
一记重重的巴掌狠狠打在脸上，赵永寿懵了。
王妃这娘们可以啊，敢在自家男人脸上动手，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膨胀了！
李永寿火气直冒，刷的睁开双眼，愤怒的看向前方，却被近在眼前的脸吓了一跳。
陛、陛陛下？！
这位主儿不在宫里待着，跑到他安亲王府干嘛？
李永寿想请罪，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只能焦急的开合着嘴唇。
“寿哥！呼吸！”
啪！
陛下又一巴掌打来，李永寿下意识吸了口长气，清冽中夹杂着淡淡金桂甜香的冰凉空气瞬间充盈了肺腑。
好香！
他贪婪的张大嘴巴，痛快的呼吸了一次又一次，这种轻松愉悦的呼吸，还是在受伤前拥有过！
永寿下意识触碰右侧胸口，隔着衣服，那条陈年老疤竟然触碰不到！
他震惊的扯开衣襟，肥硕的胸膛上带着养尊处优的白皙，没有半点伤痕！
“寿哥，你刚才做噩梦了？一直憋着不喘气，吓得我还以为你要把自己憋死！”
昭武帝后怕的抹去额头冷汗，惊魂未定的松了口气。
李永寿这才注意到，眼前的陛下一脸稚气，身形还是少年模样，周边的景象是如此的陌生，但却诡异的眼熟。
看着破庙里摔倒在地无头大佛，门窗上残破腐朽，随风飘荡的惨白糊窗纸，李永寿表情凝固了。
他茫然的抬起双手，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肉乎乎的指节，下意识活动了好一会。
这感觉，太真实了！
“寿哥，你怎么了？！”
年少的陛下一脸疑惑，他看着对方稚气未脱的青涩脸庞，瞳孔十级地震。
“哈哈，我做的这个梦还怪真的，您刚才打我脸，嘶，挺疼的！”
鸡飞狗跳折腾了一整晚，李永寿这才确信他竟然回到了和陛下出京游历的第十天！
大乾朝的开国太祖洪元帝是乞丐出身，乱世里带着一群小伙伴浴血冲杀，奇迹般逆袭成功，摇身一变成了万里江山的新任之主。
洪元帝膝下两子，太子温和敦厚，心性善良，清郡王勇武异常，战功赫赫，可惜在与漠北狼牙部一战殁亡。
洪乾大帝得知郡王战死，当场风痹发作，堂堂一代雄主口不能言，手脚颤抖，一夕间变成了废人。
太子临危登基，年号成文，便是当今成文帝。
成文帝有四子，皇长子李饮江，是青梅竹马的谨妃所生；皇次子李吞河，生母乃是出身世家的王氏，封号元妃；皇三子李平湖，生母易妃，易大将军唯一的嫡女。
皇四子李瀚海，也是未来的陛下，乃孝慎皇后唯一的嫡子。
皇后娘娘商女出身，当年册封的诏书一经颁出，那叫一个群情激愤，不知有多少老古板跪在宫门口要死要活。
士农工商，高堂之上的大人们接受不了一个低贱的商户之女做天下的女主人！
最后还是正在养病的洪元帝出面，说自己本就乞丐出身，他儿子娶个商户家的小姐，还是他家高攀。
开国太祖自揭伤疤，大臣们只得捏着鼻子认下了这位出身低贱皇后。
变故发生在成文十七年。
太祖乞丐出身，暗里立下一条不成文的规定，皇室子嗣年满十五后，必须隐姓埋名，去民间游历一段时间，知民生艰难，方会有畏惧怜悯之心。
李永寿和四皇子同年，只比对方大五个月，他的祖父安老亲王无意得知此事，哭着喊着把他塞到四皇子身边，想让他改改性子。
李永寿搞明白现在确切的时间点，当即扯着未来陛下连滚带爬的冲出破庙。
几乎是同一时间，那座摇摇欲坠的破败庙宇轰然倒塌，砖块瓦砾将他们栖身的地方砸的面目全非，尘土飞扬！
李永寿冷汗直流，看着被吓得惨白惨白的未来陛下，抖着嗓音提议:“我觉得最好连夜赶路，咱俩今日运道好像不大好！”
他的建议得到了昭武帝双手赞同，两个少年从废墟里哼哧哼哧扒拉出行李，借着漫天的银白月辉，连夜骑马赶到了栖梧郡，靠在紧闭的厚实城门上凑合了一夜。
第二日城门刚开，他们跟着人流涌进了栖梧郡，看着道路两旁的二层小楼挂满了鲜艳条幅，李永寿心中一动。
这个时间段，他的王妃好像也在栖梧郡，闲聊时曾听说她在这里的考场做监考副手！
李永寿激动的拉着四处张望的李翰海去往考场，脑子里期盼着王妃看到他时激动万分的场景。
他们刚挤到考场外，一名白衣女子突然从人群中挤出，哎呦一声摔倒在地，好巧不巧挡在两人身前。
身姿窈窕，杏眼含泪，楚楚动人，我见犹怜。
李永寿:……
这位姑娘——生的真像陛下曾经宠爱过的孙贵妃！
可惜红颜命薄，因为太过嚣张，被姜皇后身边的大太监一巴掌呼死了。
唉？不是像，就是她！
但她和陛下不是在这里相遇的，时间地点不对呀！
李永寿一脸疑惑，看着青涩的陛下亲自的把小美人从地上扶起，一脸关切。
“姑娘，你没摔伤吧？”
未来的贵妃娘娘双颊绯红，眼神娇羞的摇了摇头。
“小女孙静月，多谢公子相救！
不知公子贵姓？”
李永寿看着她扭捏造作的模样，当即断定她也是一起回来的同类！
真特么见鬼了！
他还以为自己独一无二呢！
李永寿刚想把两人分开，前方突然蹿出个小姑娘，抢在他之前把黏黏糊糊的孙静月一脚踹开，挥着胳膊就给陛下甩了一巴掌！
啪！
“李狗宝，我要退婚！”
李永寿吓得一蹦三尺高，一国之君被人甩耳光，真是千古奇闻啊！
他钦佩的看着打人的小姑娘，脑子还胡思乱想。
不过，李狗宝？
狗宝！
陛下的小名儿，还接地气的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