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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四章 夜半有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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瘟神上官桀,并不是让华歌最吃惊的。

最令人惊悚,还有瘟神中的瘟神,正是毒豹宁成,传说中的寒狱第一酷吏!

脸不红心跳,血压却在陡然升高,还好,精神没有崩溃。因为,他发现室内还有一人,而且也是老熟人,他就是老医翁的长子田春秋,田家药铺的大伙计春儿,俗称“田大少”,这是江齐委任的尊称。

冷静再冷静,淡定再淡定!

上帝保佑我,我是无辜的!

华歌在祈祷,此时,在狼窝虎口里,除了祈祷,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虽然很恐惧,却暂时没有出现生命危险的征兆。因为此时,无论是毒豹宁成,还是瘟神上官桀都在寻思,他们已陷入沉思,毫无杀人的意思,这让华歌紧张得不堪承受的神经系统,稍微缓和了些许……转念一想,我紧张什么?我在害怕什么?

宁成是官府中人,上官桀是游击将军,身为朝廷命官,不是黑社会的冷血杀手,岂能玩弄江湖那套黑店谋杀,月黑风高,杀人越货的勾当?

既然不可能杀我,那我在害怕什么?

再说,害怕有用吗?

他们追查他们的流星宝剑,他们缉拿他们的叛逆党羽,我只是梅花山的记名弟子,根本就是没有记入族谱的末流徒弟,可称为现代社会的“临时工”,我算哪一根葱啊?

我一不作贼,二不心虚,三不作奸犯科,四不抢流星宝剑。

既无夺宝称霸的野心,也不挡他们的官运财路,彼此无冤无仇,他们为什么杀我?

想到这里,华歌的心情很快平静了,他对自己在压力之下,尤其在精神的高压之下,能够迅速地适应,还能准确又正确的判断和反应,他对自己的这种心理承受能力非常满意,这也是大学时代能轻易通过现代测谎仪器的原因。

记得当年,体育老师说非常欣赏他这一点,认为这具有特工的潜质。

也不知道,这是夸奖还是讽刺。

此时心理,由忐忑不安变成坦荡如砥,随遇而安,或许还会有一线生机呢?这不,已经中毒频临垂死,奄奄一息,沦为植物人的胡石老哥苏醒了,居然起死回生,真是不可思议!不可思议之处,还有田氏兄弟,田春秋和田千秋这哥俩儿,他们怎么在这里,怎么跟宁成和上官桀在一起?

华歌疑虑的眼神,在撞上了田家二位少爷冰冷面孔时,悄然转移视钱,他并不想因为好奇心而惹上麻烦。黄花曾经警告过他,少惹春儿秋儿这哥俩儿。

室内的空气,没有在沉默中冰冻,相反可能在沉默中发酵。

阴黯的氛围,被酒精的香醇渲染,产生浓郁的幽斋悠哉感。

更为阴暗的角落里,一位盘膝而坐的老头子瘦得像只猿猴,他的眼神凝视时,却嚣张得像猎豹,很难把他与传说中的凶神恶魔相提并论,偷看一眼,华歌就认出这就是大汉寒狱第一酷吏,毒豹宁成。

老家伙默默饮酒,信手把玩一柄古色古香的宝剑,这是一柄豪华的宝剑,寒锋冷光,黄铜剑首与剑锷上的蟠螭纹蛟龙浮雕造型,闪耀着黄金般的光泽……华歌觉得非常眼熟,可算过目不忘!

已是第三次看见这柄宝剑了,也许是同一柄,也许不是。

沉默对饮,上官桀酒意正酣,示意田氏兄弟滚出去的手式,显得很不耐烦,等房门嘎然关闭以后,他清清嗓子,正色而问:“宁大人,有何高见?”

宁成故作没有听见,继续醉里挑灯看剑。

问而不答,视若无睹,形同忽视,岂能不是一种尴尬?

上官桀的目光似被烈酒烧红了,转向一直傻站着的胡石,总觉得这人高马大的废物有点碍眼,沉声低吼:“大胆!尔等鼠辈,岂敢糊弄本将军?”

“启禀将军,小人句句属实。”胡石噤若寒蝉,慌忙恭恭谨谨的回答。

“还敢狡辩?”

“将军息怒,小人不敢,小人不敢。”

“你……”上官桀瞪圆眼睛,正欲发火,却被宁成斜视的眼色制止,他不甘心地抬手抓起案上铜爵,咕咚咕咚猛灌几口酒,突然“噗嗤”一声,嘴内酒注如箭喷出,溅洒到了胡石的胸襟上面,他瞥一眼狼狈不堪的傻大个儿,摇摇头,鄙夷的冷笑一声:“啧啧,谁说将门出虎子?我看是将门犬子,真乃满门鼠辈!”

“嗯?言辞欠佳!”宁成抗声道。

“哦,何以见得?”

“此言不妥,不妥,将门岂有犬子?”

“然也,牛头不对马嘴,是虎门犬子。”

铜铸的酒爵,摩挲得恍若金光闪闪,几杯芳香洋溢的美酒下肚,宁成干瘦的脸颊活像猴子屁股,终于露出了少有的笑意,凝视着爵内酒浆,语音淡然:“虎门犬子?”他似乎刻意拉长语调:“哎……岂能称为满门鼠辈?将军此言,恐怕连李老将军也骂了。”

“那老匹夫,该骂!”上官桀尖酸刻薄的话语,似在胡石脸上刻画出了痛苦的痕迹……

“此言差矣,飞将军李广大名鼎鼎,真乃如雷贯耳。”

“可惜,飞将军兵败,居然被胡儿俘虏,靠装死才逃回来,论罪当斩,辛亏仰仗天恩赦免,以钱赎罪,哼哼,这也算是英雄好汉?”

“将军此言差矣,能屈能伸是英雄嘛。”

“如此莽夫也算英雄?只能算是狗熊!”

“上官将军……”胡石突然昂首朝天,闭上双眼,泣不成声的语音夹杂着沉吼:“小人愚钝,愿受将军责罚,是杀是刮,悉听尊便!还请不要污蔑我先祖。”

华歌见状愕然了,他从来没有看见过师兄如此满脸的泪痕!

上官桀的话,照样尖酸刻薄:“污蔑?去问你先祖,如何?”

“……”胡石语塞,颓然顿足,厚实的木质地板,当即“咯吱”一声,凹陷出一个小坑!

“哼哼,匹夫之勇!”上官桀呷入一口酒,鄙夷的砸砸嘴,那一幅横眉怒目的将军面孔,扭头回望宁成时,瞬间变成一张笑嘻嘻的脸蛋:“宁大人,您瞧瞧,难怪李广不能封侯,这能怨谁?”

华歌知道下一句可能是:卫青不败有天幸,李广难封缘数奇。他实在不忍自己崇拜的战神受此亵渎,不禁脱口而出:“但使龙城飞将在……”下一句话,却被几道射来的血红色目光,硬生生逼回肚子里去了!

“咦……”宁成怪眼一翻,目光折射出一股寒意,震慑得华歌有点心虚胸闷!

“哼,鼠辈而已,何足道哉?”上官桀殷勤举杯:“宁大人,请。”

“我……”华歌退无可退,只好硬着头皮:“草民参见二位大人。”

“善哉,善哉,”宁成阴阳怪气:“参见贵人去吧。”

“将军……”胡石闻言,猛然睁大眼睛,张开嘴巴,却说不出话来。

“滚下去!”

“将军,请高抬贵手……”话未说完,门开了,走进两人,虽然他们身穿店小二的衣服,却显然是彪形壮汉,胡石身不由已,在被挟持而出时,趁与华歌擦肩而过的间隙,低下头恶狠狠的嘟嚅:“叫你走得远远的,偏偏不听!”

“我……”华歌笨口结舌。

“哎呀,”宁成突然放下酒爵,满脸堆笑:“子曰,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当然当然。”上官桀随声附和。

“贵客光临寒舍,岂能不盛情款待?”宁成不容分说,回头招呼:“来人!”

“诺!”暴喝一声,门口走进两个更彪悍的店铺伙计。

“收拾一间上好客房,请贵客歇息。”

“诺!”两人领命,笑脸面对华歌,恭然相邀:“贵客请。”

“暂且歇息,明日为你接风洗尘。”宁成彬彬有礼的语音未落,华歌已被两人叉出去了,带入一条漆黑的走廊。

就像被蒙上眼睛的毛驴,走走转转,转转走走,还下了几道楼梯,最后随着铁门咣当作响,铁链哗啦啦敲打铁栏杆,他已被送进一个黑洞洞的房间。

没有阳光,也没有灯光,四周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这,这是干什么呀?

我,还能干什么吗?

这里是人家的地盘,客随主便,入乡随俗,他不是第一次享受这种待遇,还是那句老话,随遇而安呗,还能咋的?

就在这里,难言的黑暗与孤寂,在满腹狐疑之中,华歌度过了好几个时辰,感觉就像熬过了一个世纪。

为了不至于疯掉,华歌干脆静下心,思考思考适才胡石与宁成上官桀的一番话。

这段对白,当然不是电视连续剧的台词,却字字犹如双炸王炸一般,令人震撼。

与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吗?

与君一杯酒,笑谈百世功吧?

两种意境内,不见猖狂人啊!

青梅煮酒么?笑谈天下英雄?上官桀和宁成不是曹操与刘备,酒后胆敢如此嘲笑李广,二人阴阳怪气的,一唱一和,嘲讽李家后继无人,说什么“虎门犬子”还有“满门鼠辈”?而这与胡石何干?为什么他的表情如此痛苦?

是不是,胡石与李家有渊源?或者,是不是,他身为铁匠,曾经为李广将军打造过兵器?这亦未可知,华歌敢肯定,很有这种可能。

带着沉重的疑问,华歌不知不觉已入梦乡……

在半梦半醒之间,似乎感觉到一种异样的动静,准确的说,是非常异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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