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水色如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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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剑山庄的烤全羊,华歌没有白吃。
深深的明白:练武之人,练习内家功法者,最可怕可悲的结局,最令人扼腕痛心的结局,并不是惨败于敌手,也不是天涯亡命,刀头舔血,饮刃于荒野恶泽;更不是含笑九泉于美人账中喑器,黑店笑里藏刀,毒酒断肠……
而是,在练功时,走火入魔而死!
诚然,人活百岁,终究难免一死!
无论各种死法,都是命中注定的归宿。
无论是阵亡于疆场,抑或是战死于江湖,战死者,战斗至死的人,应该得到应有的尊重,决死一战,虽败犹荣!
生,正是为了追求活得自由!
杀,也是为了证明死的壮丽!
战伤战死,是烈血英魂的陨殁,是英雄豪杰的归宿……
自古以来,瓦罐难免井上破,将军难免阵前亡!
可惜可叹,而不可悲!
而一个旷世孤绝的高手,如果因为练功时走火入魔而死,或者因走火入魔而武功全废,余生伤残,变成废物,令无数英雄豪杰,痛心暗叹,可悲可泣!
这是最不情愿看到的结局!
然而,在紫柔父亲之前,就有几代梅花山人,因为练习八卦剑阵而走火入魔了,或死或残,或许,包括下一个,卫甲自己也在内!
仰望着英明神武的卫甲,紫柔心潮澎湃,她深知,父亲的眼睛,是不是受伤失明,这是天大的机密,关系到梅花山的命运!
山叔恭身施礼,小心禀报:“各位,主公的阴阳九剑,已经铸成。”
顿时,整个天坑地宫,突然爆响,那是一阵阵山呼海啸般的欢吼……所有的剑士,所有的奴仆丫鬟,就连厨房的伙夫,一个个就像打了鸡血似的欢呼起来!
声震天坑,浩浩荡荡……
华歌听得心惊肉跳,意外探寻这一诡异的场景,不可思议,难以名状,除了奇怪还是奇怪,赶紧趁人们陶醉时,逃出剑士的视线,可是又能逃到哪里?
东摸西探,又被剑士们抓回磨洞,为首的彪形剑士大怒,长鞭一抖,上来就是一个玉带缠腰,准备干净利落处理掉!
老铁匠寒铜和胡石几乎同时出现,师徒二人相救,苦苦哀求,胡石已经跪下了,要不然,华歌肯定会变成大萝卜,直接飞撞到磨洞墙壁上去。
深夜里,寒铜询问原委,华歌唯有嗫嚅相告,粗略大概讲叙一番。
胡石嗤之以鼻:“看花眼了?”不耐烦的唧唧咕咕而睡。
寒铜不予置评,倒头就睡,夜里辗转反侧,而鼾声均匀。
思龙河上的夕阳,就象滴在水中一缕浓陏的血丝……
地宫里的磨洞,空气浑浊,潮湿不堪,黑压压的一群群囚徒,他们一个个蹲在地上,手拿青石砖在地板上磨着,沉闷的石料磨砺声音响砌整个空间!
虽然,几盏壁灯,火光熊熊,照耀全场,但还是显得阴森幽暗。
华歌无精打采的磨着石板,心里却是翻江倒海的!
一会儿想起亦真亦幻的紫柔,一会儿想起痴痴期盼的商玉,一会儿又想起英年早逝的父母双亲,想起历经坎坷的苦命人生。
当然,也想起了赤诚丹心的紫虚上人,每当想起商志那苍白的长发,憔悴的容颜,浑浊而又坚毅的眼神……华歌的心就隐隐作痛!
如今,商家父女怎么样?是在庄门口翘首期盼,还是四处奔波寻找?
霍去病的一身神功,藏在自己身上又有什么用?
就跟齐天大圣孙悟空被压在五行山下,虚度五百年风雨,要这金箍棒又有何用?
如果没有封印,不费吹灰之力,华歌完全可以逃出这个人间地狱,这必然要施展武功,甚至难免小动干戈,大伤脑筋,这样就麻烦了!
这个君子之约,必须严格遵守!
要知道,如果有丝毫泄露,那就是几个家族的欺君之罪!当今显赫朝野的几大家族,无论是卫家、霍家还是李家,将会有多少人魂断冤狱,命丧菜市口!
胡思乱想之间,华歌感到脚下的石板越来越潮湿,几乎要把鞋子淋湿透了……他下意识的抬了抬脚,想挪个地方,可是周围挤满了人群,差不多没有地方可以蹲得下来了。
然而,与心不在焉的华歌相反,那些囚徒们闷声不响的干活,一个比一个卖力,他们手里的石砖紧贴着地面,磨得霍霍作响!
人多势众,声音更大,形成非常大的噪音!
这是干嘛呢?这么卖力气,又没有什么奖赏,真是一群白痴……华歌心里暗暗好笑,不屑地摇了摇头。
华歌抬头张望之际,好像某个解落里,似乎有某个人,有点儿面熟,正想探头多看几眼,这时,有一个彪形大汉凶恶地逼视着,手中的长鞭一抖,就要抽过来,华歌赶紧低下头去干活儿。
这帮囚徒们有三五百人,他们是轮班劳动,白天一批人,晚上一批人,两班轮换,昼夜不息,每天只给吃一顿稀饭。
虽然食不裹腹,做事却干劲十足!
华歌感觉到,这些人真的很奇怪!
今天清早,华歌就感觉到地面的积水越来越多,已经快要淹过脚背了。
下午时分,积水就更多了,磨砺石砖的声音也是越来越大,越来越响,吵得耳朵发麻,有时侯,真有点窒息的感觉!
连那十几个站在高处的彪形大汉,也时而抽空休息一会儿。
又是一个梦魇缠身的夜晚……
清晨时分,依旧梦回余悸,紫柔感觉浑身疲倦乏力,一直睡到阳光照上床榻,被褥晒得热乎乎的,才起床,洗梳已毕,吃了梅香送过来的糕点,本想去隔壁看看父亲,可是房门一直没打开,她和梅香坐在窗前,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
不过,今天的气氛要比昨天稍微轻松一点。
毕竟,八卦剑阵的奠基礼已成,父亲已经快要大功告成,至于眼伤,可以慢慢治疗调养,相信不久即可治愈的。
昨天夜晚,山叔也就是这样表态的,他在梅花山周边经营这么多年,见多识广,认识的名医不在话下,应该有把握。
整个中午,古布都在默坐,他的院子就在巨石下面,其实,这里是梅花山的进出口,就在院落旁边的石壁上,巧妙设计了一个隐形的石门。
古布的使命之一,就是把守这个洞门,每次有贵宾迎来送出,都是古布负责把关。
这时,有位剑士箭步而入,抱拳行礼:“启禀二师兄,洞里进水了。”
“哦,哪一洞?”
“是,磨洞,磨洞进水了。”
“好,马上去看看。”古布闻言,看看墙壁上悬挂的那柄青云剑,并没有取剑,转身和剑士一起走出院去。
这种事情并不奇怪,每逢梅雨季节,或者是秋雨连冬,洞里难免会受潮的,有时侯,还是非常潮湿的。
刚刚走进了廊道口,迎面碰到大师兄卫甲,卸下铜盔铜甲,一袭白衣的卫甲,匆匆而来,脸色严峻:“师弟,师父出关之事,可能有所变故。”
“哦?先看师父要紧。”古布一听,心头一紧,撇下剑士,紧随卫甲匆匆而去。
磨洞这边,有点乱了……
水已经淹至膝盖了,几个彪形大汉站在高处,看到囚徒们一个个蹲在浑水里,也觉得很奇怪。不过,他们的职责是看押囚徒,洞里进水了,就马上派人向上级禀报,在没有接到上级指令之前,他们也不能轻举妄动。
约莫半个时辰以后,浑暗的渍水渐渐变深了,已经淹到齐腰深了!
华歌就很有点慌了,他一直泡在水里,非常难受!
与此同时,周围的囚徒们也开始不安地骚动起来……是吧?这群白痴们,总算是泡得头脑清醒了,不那么淡定了吧?
此时此刻,不知何处传来一声暴响,宛若夏日惊雷!震得整个磨洞都余音隐荡……
囚徒们惊恐得躁动起来,连那些彪形大汉也惊动了!
紧随其后,整个洞里面居然下起了大雨,倾盆大雨!
洞里怎么会下雨呢?而且更为奇怪的是,浑浊的暴雨不是从天而降,而是反过来了,从下往上激射!
华歌有点发呆了,是不是头晕?眼前出现了幻觉!
然而,不是幻觉,这可能是真的。
暴雨如注,直接从下往上斜射着,准确的说,是直接射向那十八个彪形大汉!而且暴雨中还夹杂着青石砖块……
应该说,是铺天盖地的石块,夹杂着乌黑浑浊的泥水,激射而去!
射角不同,射向一致,射速迅猛!
令人防不胜防,几乎是无处可避!
然而傲慢的彪形大汉们毫不惊慌,长鞭出手,空中一条条鞭影乱舞,暴响之下,已将砖石击得粉碎!激水和砖石碎片,就像下暴雨,反而倾泄向囚徒们!
冒着激雨石流,囚徒们一个个大吼着冲来,简直是揭竿而起的起义军,他们手中的石块飞砸过去,顿时,整个磨洞中,飞石如雨,污水横飞,密密麻麻的囚徒们汹涌而来!
十八个剑士早已拔剑出鞘,左手执鞭,右手舞剑,杀气腾腾冲过来,当者披靡!
剑锋疾速划过,鲜血飞溅,惨呼阵阵!
已有二三十人倒在血泊中,挺尸污流!
然而,囚徒们一个个真的是亡命之徒,前仆后继!
浑浊而腥臭的水流中,浑着一缕缕殷红的血液……在人群激荡中,磨洞本来就很阴暗,壁灯又被打坏打乱了几盏,空间更为昏暗,很难分辩敌我。
空中血水飞溅!污泥满空!砖石齐飞!
磨洞的空间虽然大,可是几百人拥挤在一起,就显得分外狭窄拥挤了,这么一大片黑压压的人群,把这十八个剑士包围在核心!
纵然武艺再高强,也有点施展不开!
这些彪形大汉们非常凶狠残忍,平时完全无视囚徒们的生死,看谁不顺眼,就是甩手一鞭子,打得血肉模糊!想打就打,想杀就杀,被欺压惯了的囚徒们,哪个不是心里憋着一团火,今天终于爆发了!
他们怒火满腔地冲过来,就像汹涌的狂潮,咆哮着,呐喊着,团团包围了剑士们!
有的囚徒狂吼着涌上去,一双双手死死地抓住锋利的剑刃,手指立即割伤了,指缝间血如泉涌,也不肯撒手!
有的是几个人合力夺下一条长鞭,甚至是十几个人抱住一个剑士,拖入齐腰深的污水中!抱腰的、抱腿的、扭胳膊、掐脖颈、揪头发,挖眼睛……
突然,只见人群上空飞出了几只黑色大鸟!
华歌看清楚了,一二三……整整七只大鸟!
不过,那可不是鸟,鸟人?也不是,是人!
他们双臂翼张,闪展腾挪在人群头顶,其中一人的脚尖,就是从华歌旁边一个囚徒脑袋上踩过去的,又轻又快,嗖然而去!
空中的那七条人影,就象七只展翅狂飞的苍鹰,在空中划过一条条恐怖的黑色弧线,凌空而下,又腾空而起,再次凌空而下……犹如老鹰抓小鸡!
石雨血雾中,狂躁的人群就像群魔乱舞!
根本就看不清是谁打了谁,是谁杀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