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世代恩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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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花山庄的庄主钟离杰是个传奇人物,这可不是一般的人,他是秦末西楚霸王项羽麾下猛将钟离昧的后人!
秦朝末年,天下大乱,楚汉相争!
项羽率雄师争霸天下,派遣将军钟离昧进攻汉王刘邦大军,多次击败汉军,打得刘邦几乎全军覆没!鸟尽弓藏,兔死狗烹,战场上胜负反复,鹿死谁手尚未定,功高盖主的钟离昧已遭主疑忌。
汉王刘邦麾下谋士陈平抓住机会,巧用离间计,楚军上下不合,君臣之间猜疑,钟离眛也因此失去霸王项羽的信任。
韩信怀才不遇,后经谋臣萧何的推荐,为刘邦重用,授以兵权,率兵直取三秦,巧设十面埋伏杀得项羽兵败如山倒,霸王别姬,自刎乌江……垓下之战败北,钟离眛逃离楚军阵营,投奔了旧友韩信。
刘邦称帝后,封韩信为楚王,却侦知钟离眛逃往楚国,命令韩信追捕,而韩信明里派兵缉拿,实则收为帐下,暗中保护钟离眛。
高祖七年,有人告发楚王韩信谋反,汉高祖刘邦采用陈平计策,以出游云梦泽为由偷袭韩信,面对危机,韩信有意发兵抵抗却疑虑未决,有人劝韩信扔掉包袱,杀了钟离眛,献首级以表忠心。
大难临头,钟离眜走投无路,索性直接面对韩信,悲愤的含泪陈词:“当年,刘邦不敢进攻楚国,是因为我在楚国,罢了罢了,捕我献媚吧,我钟离眜项上人头,可保你韩家世代荣华富贵,今日我死,明日你亡!”说罢,毅然拔剑自刎。
不知是否有兔死狐悲感,惭愧慨叹罢,韩信还是带着钟离眜的首级去拜见刘邦,却被当场擒拿!他悔恨交加,仰天长叹:“狡兔死,良狗烹,飞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谋臣亡,天下已定,我固当烹。”
刘邦也顾忌韩信的战功显赫,暂时赦免,降为淮阴侯。
然而后来,刘邦出征在外时,其妻吕后与萧何合谋,诱杀韩信于长乐宫钟室,夷灭三族!
兵仙韩信一生中最大的污点:卖友求荣不成,功高盖主被诛!
为了苟全自己,伤害倾心投靠的故友,弃守为人处世的道德底线,这让韩信抱恨终生,更让人哀其不幸而顿足扼腕,怒其不争而痛心疾首!
同样是死,钟离眜死而无憾,宗族尚存,血缘在延续。
韩信死亦可悲,三族蒙难,满门抄斩,几乎断子绝孙。
从此以后,钟离家族视韩家为世代仇敌。
远离武安县的深山老林里,有一户铁匠世家,祖传精湛的打铁技艺,却生意清淡,一年四季也接不到活儿,全家几近断炊,不得不改行。
户主夫妻俩有一个活泼可爱,长得黑不溜秋的儿子。老父亲和老师父健在,身板儿硬朗,可谓祖孙三代同堂。
富在街心有人求,穷在深山无远亲。
突然有一天,门可罗雀的铁匠家,来了一位贵客,这是县城来的大户人家,赫赫有名的梅花山庄,财主老安儿远道寻访而来,特意重金预定了几柄刀剑!
频临破产的铁匠世家,得遇贵人,终获救赎,重振家风!
整个铁匠铺里面忙得热火朝天,火炉里燃烧着熊熊烈火,墙角斜靠着一根根铁条,一个个壮汉们光着膀子,加紧赶工,吆喝着挥锤打铁,火星四溅!叮铛叮铛之声不绝于耳,飘荡在月黑风高的崇山峻岭深处……
几个月之后,刀剑打造好了,送到了梅花山庄。
几柄华丽精致的刀剑呈现在书案上,庄主钟离杰懒得看一眼,根本就是不屑一顾!
少庄主钟离明兴冲冲的进来,看见几柄崭新的宝剑,拿起来把玩,爱不释手:“阿翁,剑打好了?”他喜滋滋地拔剑出鞘,三尺剑锋,寒光闪闪!不禁由衷赞道:“嗯,好剑!”
“好甚么?破铜烂铁而已!”钟离杰的思路被打断了,粗声粗气的说。
“阿翁,此乃上好的宝剑啊!”
“把剑收起来,把嘴巴也闭上!”
钟郭明愕然了,默默地插剑入鞘,收拾好几柄刀剑。
钟离杰缓缓吐出一口气:“随便赏给,”想了想,鼻子一扭:“给那几位新来的丁级剑士。”
“啊?这么好的宝剑,赏给丁级剑士?”钟离明有点吃惊!须知,梅花山庄的剑士,论武功高低,以甲乙丙丁作为等级排列,丁级剑士就是最末等的。
“那又如何?去吧!”目送儿子默然离去,钟离杰眉头凝成了疙瘩,他有点担忧:身为梅花山庄的少庄主,痴爱习武也是好事,可是,有勇无谋是好事吗?
钟离杰一挥长袖,在靠窗的蒲团坐下,望着不远处演武场上龙腾虎跃的弟子们……眼缝间透射出一股阴冷之气!他皱眉凝眸,继续搜索被打断的思路:
我钟离先祖虽死,一人授首,三族保全!
他韩家老贼亦死,一人授首,三族陪葬!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就是报应!
如今,我钟离家族人丁兴旺,锦衣玉食,门庭显贵!而韩家已被灭三族,怎么还是阴魂不散?居然还有漏网之鱼,可惜,赖活不如好死,韩家孤魂野鬼,如今贫困寒苦,穷途末路,一代名将之后,沦为山野草民,与樵夫猎户为伍,穷得就像要饭的乞丐……
想到这里,钟离杰脸上没有冷笑,也没有一丝痛快的感觉,他总觉得,应该继续给这韩家余孽鼠辈们一点苦头吃吃!
有时侯,钟离杰会坐在案前冥思苦想;有时侯,他会在屋里走来走去。或者坐下来,闷闷咀嚼着葡萄,一颗一颗接着吃,慢慢咀嚼,直至整盘吃光了,脸上才露出一丝释然……
按照他的生活起居习惯,每天必须坐禅三个时辰,上午两个时辰,下午一个时辰。只有在无风的黄昏,他才到院子里散走,而当阳光强烈时,立即回避至阴凉处。
即使晚上睡觉,似乎在梦里也没有停止思考。
半夜三更,有时侯,他会突然从床上爬起,记录梦中思考的结果。
了解庄主脾气的人都说,他最不能忍受的,是别人突然打乱他的思路!突然的干扰,使人产生一种情绪反射,平时最不能控制的就是这种情绪,就连夫人和儿子钟离明都说不清楚那是什么缘故。
这种情绪一旦发生,直接显示两种状况:一是情绪易怒!二是心悸流汗!
此时的梅花山庄主,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在席上坐禅,要坐两三个时辰后才能恢复正常。
平时,钟离杰没日没夜地考虑问题,在幽静阴暗的书屋子里制定大大小小的方案。他介入各项事务时,都是听管家老安儿一一念读着案簿文书,并且代笔圈点。
如果不同意,钟离杰则以手掌如刀,迅速下压!
如果同意,则以手指凌虚画一个圆圈儿,老安儿就在竹简上划同样的符号。
如果有补充意见,则是口述,老安儿记录在案。
后世流传的梅花山庄号令,其实都是出至老安儿的大手笔。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钟离杰活动的方式是练功,在夜深人静时,独自在黑夜中狂练,在功力的奔突猛进中,感受到一种直高无上的快意!
同样的月黑风高之夜,远在大山深处的铁匠世家,出事了……
这是一桩灭门惨案,也是一桩悬案。
韩铁匠一家人去屋空,只剩下陋室密墙角内,躲在松炭堆里的那个黑傻小子。天亮了,见到邻居们来了,他才抖抖索索地爬出来,哇哇大哭!
后来,在几十里外的河道,捞出了韩铁匠一家人的遗体,一个个全身都没有伤痕。因为案件奇特,证据全无,难以定案,经过一番侦察,毫无线索,只能暂定为溺水而亡。
在武安县街心的福乐酒楼,在一间格外安静的雅座里,梅花山庄主钟离杰,宴请邻县的轵县衙门的县掾杨桂。
没有高朋满座,没有歌妓舞女,只有两人对饮。
杨桂是有名的公子哥,身体微胖,一身罗绮,他走在轵县的街上,从来都是趾高气扬,目空一切!今天到了武安县,显得格外低调,他表情严肃,小声叮嘱道:“庄主,此事办得确实不妥啊。”
钟离杰满饮一杯,正视着杨桂:“如何不妥?”
“那个黑傻儿子是怎么回事?”杨桂压低声音怒问。
“他呀?早晚得饿死,不足为虑。”
“可是,他还没死呢!为何没死?”
“这不是我的意思,”钟离杰警惕扫视左右,遂靠近悄声说:“是郭大侠的意思。”
“郭解?他怎么来了!”
“正是因为此人插手,我才没有找到那柄宝剑!”钟离杰恨恨的说。
“又是这个郭解!”杨桂的肥脸上,鼻子都快要气歪了!
中午,管家老安儿进来报告:“启禀庄主,英雄贴发出去之后,已传来回复。”
钟离杰点点头,问道:“嗯,有哪几路英雄?”
“庄主,呃,有梁国的韩毋辟、济南的瞯氏长老、淮阳周肤、代郡白氏兄弟、颍川薛况、弘农寒孺等十几路大侠。”
钟离杰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哦?韩毋辟也来了?”
老安儿恭声答道:“正是。”
少庄主钟离明悄然走进父亲的书房,静静聆听着,面无表情。
钟离杰沉吟片刻,肃然朗声道:“代老夫答谢位英雄,请率师直取郡河内郡轵县!”
老安儿恭声应诺,辞谢而出。
看着旁边沉默不语的儿子,钟离杰奇怪的问:“明儿,功练完了?”
钟离明默然答道:“阿翁,已经练完了。”
“柔儿呢?”
“还好,在摇篮里睡觉呢。”说起宝贝女儿紫柔,钟离明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才刚刚满六岁,吩咐丫鬟们务必好生伺候,不得有误!”钟离杰也很疼爱孙女。
“阿翁,请放心,已经安排好了。”
“对了,今晚,县衙的杨桂请我们前往赴宴。”
“他,有何事?”杨桂是钟离明的妻子杨氏的弟弟,为人飞扬跋扈,阴险狡诈。其实,钟离明并不喜欢他。今夜赴宴,不知又是什么名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