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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求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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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枢脑子里的弦紧紧绷起,“女人?你可看清?……”

是那个人吗?九二也见过,若是看到,他一定能认出来的。

九二才从毒发的情况缓过气,还虚弱着,靠在床头平复呼吸,“抱歉,公子……我刚才只看到一眼,她就……离开了。”

他没看清,毒发的时候整个感官都是模糊的,连她什么时候站在那里他都不知道,那一眼只看出女子的轮廓。

让她跑了,窗外的雾很大,想追已经不可能了。

“你身子怎么样?能走吗?”华枢扶住九二问道。

“公子,我可以。”尽管他的身子很虚弱,也不想打乱华枢的计划。

华枢再次出门,整个村子只剩村长还活着,无视了他充满希冀的眼神,“把他杀了,我们立刻撤走!”

村长最后的忏悔没打动华枢,被绑在马厩里和村民的尸体一起淹没在熊熊大火中。

达奚聿回到华枢的院中,他正小心翼翼的扶着九二躺下,一身风尘仆仆。

他眼睛微眯,“那把火是你放的?”

一直无国家占领,但又极其敏感的地带,华枢在那里放了把火,必定会让达奚聿不满吧。九二担忧的望了华枢一眼,后者神色如常,“是的,二王子。”

达奚聿盯了他片刻,就在九二以为他会怪罪下来的时候,却听到他说,“那你找到那个人了吗?”他没有怪罪华枢。

华枢,“只是有些线索,但能肯定就是她了。”

“她害了离稷灭国?”

华枢顿了顿,看着当下的顶头上司,选择如实回答,“是,离稷很多人都中了那莫名的毒,才会不攻而破。”

达奚聿原没有插手的打算,但一个能让整座国家走向灭亡的人,却足够引得他重视。

“此事,我会帮你一起查。”

华枢闻言,错愕道,“二王子,这是我的私事,您若有吩咐,大可……”

“你觉得是我想让你做事吗?”达奚聿出声打断他,“她能从中作梗毁了一个国家,必然还可以再毁掉一个。既然我已经知道这种人的存在,不管是杀了还是收入麾下,我都有我的决定。”

达奚聿往前一步,逼近华枢,“还有,我不管你和离稷太子曾经到底是什么关系,但现在,你是我的人,做什么事之前,是否要问问我的意见?”

尽管华枢嘴上说会尽心帮他做事,但每天看着他为离稷的事奔波,到底心里会不舒服。

华枢退后一步,有些局促的低下头,“……是,我知道了,二王子。”

达奚聿退开,转身离去,“等会来见我,有事。”

华枢望着他的背影,有片刻的游离。他和离稷的那个太子,还真有几分相像,霸道,狠厉,独断。

但离稷没有西原的强大,轻易就被一个女人使了绊子,那个太子走不出充满绝望的皇宫,他们的命运又哪里都不像。

浔城傅泠的院子里,杏姨端来几碗桃羹,热气使他们身上的寒意褪去。

杏姨一走,苏弥凑到厉青棠跟前,食指和中指并拢,对着跟前的空气戳了一下,“哎!你这招,跟谁学的?”

厉青棠闷头喝桃羹,半晌才回道,“丰德,他每次不想听病人叫唤,就往他那根筋上戳两下。”

闻堰震惊脸,下意识捂住脖子,“我去!太狠了,能不能再让师父找个肤白美貌温柔点的军医?”

厉青棠,“没事,只是暂时会哑,自己休息几个时辰就恢复了。”

他转向一旁沉默的傅泠,“你看到什么?”

傅泠的表情难以言喻,像是才组织好语言,“那个人好像在,犯病?疯疯癫癫的,但又有意识,他好像察觉到我了。”

她实在不知道用什么字句能描述那个人的状态,他躺在床上,像是被什么影响着,后脑勺往墙上撞,呼吸加快,情绪起伏相当大,看得出来十分痛苦。

“这事,待会跟师父说说吧。”闻堰隐隐觉得这事不妙。

苏弥还在想着厉青棠的二指神功,他觉得要是哪天遇到闻堰这样吵架厉害到他说不过的人时,就使这招,让那人听着他骂回不了嘴,回去气得睡不着就更好了。

一声鹰鸣引得他们抬头,视线跟随着那只老鹰停在院中的广玉兰上。

它享受着他们的瞩目,傲娇的立在枝头。

“这鸟……”闻堰视线不移,把碗递到嘴边喝了一口,“太她娘的肥了吧!树枝都给它压弯了!”

老鹰臃肿的身体,把细长的枝头都压弯了许多,呈现一压两段的形态,偏偏它还不自知。

傅泠却是注意到它脚上的信笺,起身进到房中,翻出纸笔提前铺好。闻堰已经知道了这老鹰的来历,对另外蒙圈的两人表示别问。

那老鹰见没人看它,落到傅泠窗前,信筒被啄下。傅泠先看到的是卷在纸中的福袋,小巧又精致,他规规整整的写了个福字。傅泠放在手心看了许久,嘴边早就抑制不住的扬起不小的弧度。

握在手心里又去打开信,短短一行字,傅泠却觉得他藏了许多心事。

蒹葭之思,只愿附耳,善自珍重。

——未曾破产的夫家

看到最后那几个字时,傅泠愣了下,蓦然笑出声。

“我们先走了啊!”院里的人冲着坐在窗边的傅泠喊道,看她竟是在房里偷笑,苏弥咦的一声,“什么啊?”

傅泠连头都没抬,冲他们挥手,闻堰两手夹着他们出去了。

她好像不知道要给他回什么了。

他们的感情来的突然,傅泠甚至都不太了解他,反倒是魏梓焕,恰到好处的进退着,总能正中她下怀。

让她觉得明明是自己觊觎他很多年,相处中却落了被动的境界。

该和他说什么?

傅泠提前铺好的纸笔一下显得多余,满脑子挤不出句像样的话。她一连好几天都没写下那封回信,还不让老鹰飞走。

别人一看到它的体型就觉得它肯定不饿,到头来只有厉青棠肯给它喂肉。

期间那老鹰几次不耐烦的啼叫,杏姨进院子里听到,就会用给花浇水的木瓢敲它脑袋,后来它看见杏姨就不敢叫了。

“这老鹰哪来的?怎么这么胖?”杏姨在屋里帮她铺上冬天的厚被褥,只觉得它停在窗台上都挡住了许多风。

傅泠心不在焉,眼睛在福袋上移不开,“嗯,地主家肉多。”

杏姨凑过去看,发现上面那字写的相当好看,说道,“行了,你收收心思,马上过年了,我明儿去街上买些年货,你跟我出去看看。”

“我出去干嘛?你自己都能买啊。”

杏姨一点她额头,“城里裁缝铺这几天忙着,来府里的时间都没有,我直接把你领去人家跟前量量,做几身新衣裳。”

杏姨最晓得怎么治傅泠,她嘴上说不去,结果第二天还是老实站在了裁缝铺里,她身形在女子中算高的,铺里的老板娘边给她量尺寸,摸到腰间的薄肌,嘴边笑得合不拢嘴,边说道,“哎呦!小将军这身材样貌,别说男人了,我都喜欢。”

“你喜欢,你丈夫可不乐意,这铺子就指望着你的手艺呢。”傅泠笑了两声没说话,倒是旁边的杏姨应了老板娘的调侃。

她一手摸着手下的布料,问道,“这料子还有货吗?”

老板娘抬头看了眼,“还有的,你要多少?”

“先拿八匹,我再看看其他的。”

“行嘞。”老板娘又绕到傅泠身前,软尺在她胸前比了比,“你们队里人多,开春的新衣裳我们还在赶,不过今年招了几个伙计,冬天一过就给你们送去。”

杏姨,“没事,她这几身就做春天的。”

老板娘睁大眼睛看了看刚量的胸围,笑容更深,“是是,小将军身子长得快。”

杏姨还在挑布匹,傅泠已经从老板娘的手里解放,蹲在门口等着。

今年冬天比去年好过多了,没下那要命的大雨。只是起了大雾,连远一点的人都看不清。一阵阵冷风刮来,傅泠跑进去把刚才量尺寸时脱掉的披风又系上,重新蹲回门口。

几个人零散的走在街道上,傅泠把帽子戴上,一抬头跟前多了两个人。对方也是走近了才看清是她,原先距离远他们还以为这家裁缝铺新添了座石狮子守门。

“小将军,来做新衣裳啊。”是天贶节卖平安符的老板和他媳妇。

“今年天贶节您都没回来,不过啊,萧哥都给你们挂上了呢。”

傅泠心一动,问道,“那大师,现在还做法会吗?”

“啊?”夫妻两相互看了眼,老板又转头看着傅泠,“小将军,你……要开符吗?”

傅泠,“嗯,但我就开一个。”

老板想了想,“也行,你亲自去的话,更有诚意。不过大师开不开我说不准。”

那大师一年就做一次法会,还是看在老板上山路时的虔诚上才做的。当傅泠在山脚下站着的时候,才明白那大师怎么愿意年年给他做法会了。

一眼望不到头的石阶,蜿蜒在山间,看不到尽头的路很容易让人心生退意。傅泠往上爬了几步,又停住,她想起老板说的话了,便往后退到第一个台阶。

求佛需要虔诚,一步一拜,上天才能看到你的真心。

傅泠不信神,她一直觉得能保护自己的不是上天,哪怕别人常说他们这种杀了很多人的人死后会入地狱,要多拜拜上苍赎罪,她也没拜过。天贶节人手一个的平安符,终究只是一种形式吧。

可这次,她却想诚心乞求一次从未信过的上苍。

傅泠每上一个台阶就驻足,以信徒的姿态向尽头的寺庙一拜。山间雾浓,甚至把前后的路都掩住了。往后看不到退路,往前没有出路。

但傅泠全身心都投入到这一次的信奉中,登上最后一阶石梯时,天已经黑了。

大师站在庙门前,看她身披寒霜,一步一拜,直至尽头。

“小将军,请留步。”大师躬身,将傅泠拦在门外。

哪怕他并没见过傅泠,也曾在老板那里听过。当出门扫台阶的小僧回来说有人用最虔诚的方式上山的时候,他光听着描述就猜到了。

傅泠双手合掌,亦如她登山的每一步路一样,“大师,可愿为我手中的符开光?”

大师看着她手中的平安符,缓缓摇头,说道,“恕老朽直言,你犯下的杀孽,太重,再如何诚心,也是无用。”

她的睫毛都还挂着雾珠,身上的衣服早就潮湿,却依然平静,“我不求自己平安顺遂,只想让另一人一世安康。”

“……”大师沉默片刻,才又开口,“何人?”

“我的……心上人。”她将到口的爱人变成心上人。

大师,“可你一身戾气,不论是为谁,上苍都不会怜悯你。”

“……若是我愿与上苍做出交换也一样吗?”傅泠并不为他的话感到冒犯,她清楚自己死后定是不安生,像那个梦里一样。但她却想让魏梓焕得到所谓的庇佑,因为他在她心里足够美好。

大师看了她许久,想从她脸上看出一丝玩闹的神情,可始终没有。

大师叹了口气,接过傅泠手上的平安符,“他的生辰,小将军可知道?”

“十一月初七。”

“当真愿意吗?哪怕日后生了变数?”他再次向傅泠确认,她毫不犹豫的点头。

傅泠站在庙门外,一个小僧拿出条干的巾帕给她,“小将军,大师说你可以进院子里等,不入正殿就是。”

她擦去头发上的雾水,“多谢,不必了,我就在这吧。”

被拦在门外她确实没料到,但仔细一想,也是正常的。她前生杀的人太多,若非是身在军中,早被衙门拉去砍了几十次头了。

佛门清地,本就容不下罪人。

小僧叫不动她,只能任她站在门外。等了一个时辰,大师才出来,只是神色间有些凝重。

或许是心理暗示,她都觉得那平安符沉了点。

大师看着她离去的身影,还是忍不住叫停了她,“小将军……”

傅泠站在台阶下,回头道,“大师还有事吗?”

“恕老衲多嘴,此人命运轮回,天定……大凶。”

她站在大雾中,小僧送去的火把照亮了她的五官。她似乎不太在意那大凶的天命,云淡风轻的,“不,他一生都要顺风顺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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