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支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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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之前的一切还是带着惧意的练习的话，在宗玛倒下的那一刻，一切似乎变得不一样了。
气氛变得异常冷峻。月想愣了一秒钟后，才下意识地扶起了倒在地上的宗玛。
她已经晕厥了。眼睛紧闭着，头上红肿了一大块，四肢无力地低垂着。
“抱起她！我掩护，我们快撤！”身旁，窗儿迅速跑了过来，对他喊道。
“好......好。”月想立刻照做。
两人沿着白线狂奔着。操场上，数不清的篮球朝他们袭来，窗儿用着自己媒介散射出的光线拼命抵挡着。月想渐渐看清，那些篮球竟都扭曲成了奇怪的形状——壶状，圈状，砖状，漏斗状......穿行的速度也越来越快，让一旁的窗儿累得直喘气。
他不知道他们能坚持多久。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他只能什么都不想地狂奔着。但他看见了——
“左边！”他忙喊道。但窗儿似乎还在疲于应对右侧的来袭。
月想下意识地空出左手，拿球拍挥去。“嘭！”一道狭长的绿光闪过。他勉强改变了篮球的轨迹。应该是球速较慢的缘故。
“想儿哥，继续！”突然，前面的窗儿回过头来，朝他点头道。
“嗯？可这只不过是......”
等不及他说完，左侧的雾霭中，又传来“嗖嗖”的声音——
“可恶，滚啊！”他在心里默念道，然后继续用持球拍的左手朝球挥去。
一道。
两道。
狭长的绿光闪过。
他又成功抵挡住了来袭。
“左手，想儿哥，左手！”身前的窗儿见状忙喊道，“你的‘支点’在左手！”
左......手？
他的.....非惯用手？
怎么可能？
“快支棱起来啊，想儿哥！”窗儿继续喊道，“我快撑不住了！”
月想紧紧握住球拍，感受着那里的能量。只见它缓缓地流向了自己的左臂，那感觉，那感觉就像——
月想微眯着眼睛。之后，随着能量涌出的方向，他挥起了左手。
漆黑的视野里，一道长光如鸿而过。随后是两道，三道。
他迎着光的尾巴连续挥去。
绿光如烟火般绽放在他的视野。篮球都被悉数切割成了碎片状，漂浮在空中，然后四散而去。但随之而来的是一波又一波的来袭。他擦着碎片飘散的方向，顺手将球拍横握在胸前，任能量肆意倾泄。只见绿色的光芒从拍面四溢而出，渐渐汇成了以自己为中心的一个屏障；而那光芒笼罩下的媒介，似乎在缓慢地伸缩着，变换着，越来越脱离球拍的形状——
“就是这样，坚持住！”这时，窗儿跃进了屏障中，然后继续喊道，“向前，哥哥，继续向前进！”
“我可能撑不了多久了！”月想一边跑着，一边喊道，“我感觉左手快要断掉了！”
“坚持住！没多远了！”
两人拖着快力竭的身躯，又疾行了许久。终于，他们秉着最后一口气，看到了白线的尽头，那之后重雾也如同魔术的变换般消失了。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夜空和安静的学校后门。
月想将宗玛平稳地放在地面上，然后扑倒在一旁，直喘着气。另一侧，窗儿亦躺在地面上，胸脯随呼吸猛烈地颤动着，仿佛每一口气都用尽了毕生的力气。
他们不知歇息了多久——或许是好几十分钟，也或许是好几个小时。
宗玛最先站了起来。她用手扶着额头，晕眩感似乎还没消失，头上的血肿仍清晰可见。那之后，窗儿亦立刻站起了身来，搀扶起她并问道：“感觉怎么样？还能继续走吗？”
“嗯......应该可以，”宗玛抱歉地笑道，“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
“哪里，哪里。我们要赶快离开这里，这才是正事。想儿哥——”
“好的，好的。”月想勉强地站起身来，浑身的疲惫感似乎还未退却，“出发吧。”
迈出前行步伐的那一刻，月想突然有些后悔。该再多休息一会儿的——甚至躺在那儿睡一觉也不是不可以。毕竟他是在半夜里，在睡眼惺忪的状态下被拉进这个世界的，紧张和危机感一旦稍得到缓解后，困意便一涌而来。
“走快些，想儿哥。我好像听到公交车的喇叭声了。”窗儿在前面喊道。那样子，依然是那么陌生，丝毫没有熟悉世界里那缕怯懦的影子。
“快走吧，大哥哥。”还有宗玛。没有“媒介”和“星辉”，长期被困在面包铺，却熟知“星辉”知识的，Npc一样的人物。她也确实因为他的无能而受了伤。他应该为此自责，但他没有力气去自责。他只感到了疲惫，每走一步都是疲惫，然后望着夜空无助地怅想着。
这是为什么呢？
他也不知道。一切的一切，都是如此的莫名其妙。就像此刻，他又在窗儿的带领下走出了学校的后门，踏上漆黑夜空下的狭窄街道。微弱的月光点缀着街道旁的一景一物，当月想想要看清它们时，它们又迅速遁形于黑暗之中。
唯一尚还敞亮着的，是通往文庙广场的路。那条路，是“离梦之路”的一部分。窗儿告诉他，他们要奋力离开这个世界。这个只有黑夜的世界。一个真实存在着的，却比梦还要虚幻的世界。他们一路走到了这里，付出了无比的艰辛和忍耐——
可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他会被带到这里？
或许此刻，比上离开这里，明白这点，才是他心中真正的渴求。
“小世”。他知道所有的答案。他却无法找到寻见他的方式。
他对前行的路充满了迷惘。直到来到“文庙广场”的公交站台时，他的眼神还是模糊而迷离的，任窗儿在他眼前挥了好几下手后才回过神来。
“想什么呢，想儿哥，我们到点了！”窗儿笑道。
“哦，哦。”他回应道，然后听见身后传来了汽车的鸣笛声。
“车来了，站台上还没有人！”窗儿高兴道，“快上车吧。记得哦，上去保持安静，不要和其他乘客对视。”
“嗯，嗯。”宗玛率先答应道，然后由窗儿扶着走向车门。
这时，售票员先走了出来。他的面相依然是模糊的，声音却格外清晰：“终点站到客运车站，车票一人1.5元，要上车的赶紧了！”
窗儿从保管好的钱袋里掏出了4.5元的零钱，颤巍巍地交给了售票员，全程没有细看他一眼。一段短暂的沉默后，售票员似乎点了点头，三人松了一口气，然后朝车上走去——
“慢！”
突然，身后的售票员呵令道。车门亦随他这一声“啪”地关上，要不是宗玛退后得快，恐怕脚早已被门夹断。
怎......么了？月想心里问道。
“你们只给了活人的钱。我们也只卖你们活人的票，而不卖死人的票。”只听见他这样说道，“活人可以上去，死人，且留步。”
什么——活人、死人的？
他到底在说什么？
寒意突然从脖子处窜来。他下意识地望向了窗儿。
只见他亦一脸惊恐。他的嘴唇颤动着，想要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宗玛傻呆呆地站在那里，显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胡说！谁......谁死了？月想紧盯着窗儿。但他毫无反应。浑身微颤着，仿佛真被宣告了死刑一般。
“你......什么意思？”终于，窗儿开口道，“我们......我们可都是活人！”
“呵呵。是生是死，你们自己心中有知。”售票员冷冷地说道，然后朝车门走去。
“等等！”窗儿又喊道，“让我们乘车。加多少钱都行。只要你让我们乘车。拜托了！”
“不需要你更多的钱。我们可以等你把死人的钱凑齐，”售票员转过身来说道，“不过只有十五分钟。那之后我们的车就会开往下一站。”
“只有十五分钟。”他最后强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