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京城大雨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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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南芝赫私自囤造兵器,意图谋反,念其昔日功勋,免除死罪,郡王之位贬为庶人,即日流放?州,不得有误。”
南家人颤巍巍接了旨,由官差编入流放队伍,在呵斥和鞭声中赶入大街。
大理寺周遭的百姓,见惯不怪,只是偶尔驻足观望。
不多久,天间下起了小雨,人们纷纷避雨,等到了西边的闹市,更是下起了瓢泼大雨。
官差领着近百来人的流犯,借酒坊等几家临时搭建的篷子避雨。
好些天没下雨了,都顾着自己脚下。
一只骨节分明却又布满伤痕的手探入雨中。
望着满天大雨倾盆,南芝赫自言自语。
“今天是个好日子,下雨了,否则就是我南芝赫的耻辱日。”
他声音半是沙哑,领悟出的南家人朝四周望了望,大雨朦胧中,街上空无一人。
只隔了一条街的茶坊里的茶客,也就远远看着他们指指点点。
南家人万般庆幸,今日雨天不用直面沿街百姓,受他们异样的目光和糟心的唾骂。
唾骂能淹死人,烂菜石子也能砸断他们的脊梁,让他们毫无尊严地抬不起头来。
只有卫楚玉知道,这是流放推迟的结果,往前都是大热天呢。
“大哥!”
一道急呼,将卫楚玉目光引去。
只见,刚才还由南芝泽支撑的南芝赫,强撑着身体,不顾阻拦,跌跌撞撞闯入这大雨之中。
他蹒跚行步,险些跌落在地,不理会堂弟的关切和呼喊。
“大哥,求求你,回去吧,你伤势过重,不能再受雨!”
南芝赫撇开他的手:“芝泽,让我独处一会儿,回去,别让我娘来。”
“赫儿!”
眼看焦急的程氏就来扑来,南芝赫犹豫着,咬咬牙只能先把程氏劝回。
南芝赫仰天接雨,脚踏大地,胸膛殷实挺阔,摇摇晃晃中,似要不堪倒下,又像能顶天立地。
忽得大笑三声,任水流淌过嘲意的脸颊,似是在笑,又像是在哭。
可悲又可泣。
对于一位克服万重困难,风雨亦行军打仗的将领,伤口黏糊在衣上,没有药,淋不淋雨都没太差。
压抑下,愤懑下,何不酣畅地淋一场?
这是卫楚玉对第一次见到的南芝赫,反常之举的想法。
“赫儿!赫儿!娘在这里,你不要自暴自弃。”
“这过去的郡王,是受不了打击疯了吗?”
“卫楚玉,你男人进了雨里,你还不把他劝住拉回来!”
不理会耳边的各种声音,卫楚玉看着滂沱之中顾自抹雨欣喜的男人,没有人能理解他。
她什么也不用做,只是拿出自己的囚衣,翻了面,大叫了一声南芝赫接住,扬手丢了出去。
在众人疑惑不解的目光中,朝接住囚衣的那人一笑,眸光潋滟。
卫楚玉双手捧着唇,无比清晰地道:“南芝赫,擦去那些不属于你的污垢。”
南芝赫听入耳,笑了,真的笑了,一种发自肺腑的笑意。
冲着那位陌生的妻子,他解颜的笑容是那般俊致舒展。
是,他要擦去那些不属于自己的污垢!
对街二楼茶坊上,一道探寻的目光注视着在水里冲刷,脚下一滩血水的男人,见他似乎无愧天地,胸襟坦诚的模样。
目光的主人抚着下巴,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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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吗?”
将卫楚玉的囚衣挤水后给南芝赫擦干身,再用娘的那套宽大的给换上,南芝泽扶着堂哥出来。
南芝赫走一步就顿一下,他面色痛苦,像是脚下铺着荆棘。
对上众人的目光,红了眼圈的南芝泽一度哽咽。
谁能知道,刚才私下,他见到大哥浑身上下身的鞭痕、棍痕,甚至还有刀伤。
最触目惊心的,还属大哥背后排列齐整,密密麻麻的血点。
大哥,受了残忍的钉板之刑。
他发红失神的目光微垂,压抑着声音回了程氏说嗯。
半个时辰后,大雨才彻底停歇。
官差挥舞鞭子,催促赶人上路。
京城内的路还好,到了城门外,到处是雨后坑洼积水的泥泞地。
土质的官道亦如此,众人垂头丧气地踏上,泥泞陷足,深一脚浅一脚,颇为费力。
汲水的泥浆一起一带,将鞋里外湿了个遍。
就连官差也是极不喜欢的。
偶有马啼踏过,踩入不平的水洼地,轻易溅人一身脏泥水。
不说身上,有时脸上都不能幸免。
偏偏还不能躲,躲了官差不高兴又是扬手一鞭。
流放的犯人们哭哭泣泣。
有几个坐着高头大马,故意不减慢,加快掠过,溅起高浪,回头看着贱民,肆意取乐。
人贱起来真是连草都不如。
南家人很是屈辱,他们何曾有过,这样被人看低,被人踩入泥地的日子?
一个个蔫头耷脑着。
卫楚玉还好,每次都尽量避过,正是庆幸时,突至而来的一辆马车,哒哒哒地滚轮子,疾驰而过间好多人中招。
这下好,卫楚玉感觉背面都凉凉的,手臂上也是碍眼的泥浆子。
卫楚玉手碰了碰:“......”
你大爷的,别让我抓住你。
众人都看向那讨人厌的马车。
“呸,急着投你娘的胎呢!”
然而那马车抢在前头,远远的就见停了下来。
车里下来了两人,一个穿着讲究些,一个像是奴仆,都翘着屁股往马车下看。
等队伍走到,他们还在那里。
“我说干什么呢,原来是车轮陷在泥水里,走不动道了。”一个流放男犯,瞅着他们道。
卫楚玉也看清了那讲究人,咦,还真是她大爷。
一个她渣爹父系那边的族人,半百的老头儿。
呵,天道轮回。
那人看到她,也先一步迈了过来。
“卫楚玉。”卫岑柏叫她。
然而卫楚玉脚步未停。
“卫楚玉!”老头儿皱眉又叫了一声。
这老头儿以前没少往渣爹身边靠,卫楚玉对于和渣爹亲近的人都不感冒。
卫楚玉手默不作声地指了指,意思那边的官差。
停不停又不是我能决定的。
卫岑柏先是撇了撇嘴,然后拿出笑脸,同官差头儿招呼通融了一下。
浩浩荡荡的队伍才得以停下。
卫楚玉朝他道:“卫伯,我可不会拉车。”
“我知道,不是,卫楚玉,你知道我出城这一趟是为的什么吗?”
卫楚玉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干嘛,跟我有关吗?
戏谑看他一眼:“咋的,卫伯,你也下放了?”
卫岑柏闻言顿时脸色一黑。
下放可不是好词。
就谈论两句,卫岑柏终于明白为什么这卫侍郎,要叫他亲自来一趟了。
这卫楚玉就是个惹事的,嘴也尖刻,卫岑柏这种老夫子最是讨厌。
卫岑柏胡子下的嘴噘了噘。
他半耷拉着眼,以一副不是很看得上的高傲表情道:“我特意来通知你。”
卫楚玉不痛不痒。
“你,卫楚玉,被我们卫氏一族,除名了!”
他这话一出,四周一片哗然。